“五丫头这个时候只怕歇下了,要不你住一晚上,明天再问她?”若不是顾怀麒生母周氏实在叫靖北侯夫人讨厌,她其实对这个侄儿很喜欢。
如今靖北侯算是彻底绝了子嗣,靖北侯夫人也不得不为日后考虑。她就见夜色里,顾怀麒虽然身上穿着家常的衣裳,然而年轻英俊,风姿磊落如同青松,心里就越发喜欢了几分,慈爱地拍着他的手柔声说道,“伯娘知道你在外头辛苦。若累了,就回来。伯娘好好儿照顾你。”
“不敢叫伯娘费心。”明玉之事揭破,坑的就是靖北侯夫人的闺女了,顾怀麒心里越发愧疚。
他还没有无耻到觉得靖北侯夫人对自己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这话说的就外道了。”见顾怀麒垂头不语,靖北侯夫人便叹气道,“你与伯娘生分了。那匣子银票,是怎么回事?”
她最近为明芳之事忙得焦头烂额,连靖北侯与老太太的冷落都顾不上了,哪里还理会屋里的事儿呢?不过如今韩国公府尘埃落定,靖北侯夫人叫丫头们捧着的一个匣子才知道,顾怀麒给她留了不少的银子。
“五妹妹一针一线都用着侯府上的,那是给她在侯府的用度。”明玉不离侯府,跟着儿子不得不搬出去的周氏心里其实高兴坏了。
这一年四季的衣裳首饰不必说,明玉日日的吃食等都是要银子的。周氏省下银子觉得满意,顾怀麒却实在没脸占便宜。他见靖北侯夫人用不能苟同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越发难受,声音嘶哑地说道,“既然分家,就该分明些才好。”
“你都给五丫头了,你自己岂不是就要俭省?”靖北侯夫人是感激当日顾怀麒敢出头给明芳做主,揍了韩国公的,便温柔地说道,“只看你对你大姐姐……”
“那本就是应该的。”顾怀麒今日上门不是来跟靖北侯夫人说这个的,他急忙勉qiáng笑了笑,却还是与疑惑的靖北侯夫人低声说道,“侄儿真的有急事。就算她睡了,大伯娘也叫她起来,我有话问她!”
他英俊的脸都愤怒起来,铁青一片,正絮絮叨叨要给他多做几件衣裳好不叫人笑话的靖北侯夫人顿时心中一凛,眼见他的神色冰冷,忍不住问道,“五丫头……莫非说了什么叫你不开心?”
“这事,是我对不住伯娘。”顾怀麒本想瞒着不叫靖北侯夫人担心,只是他到底年轻,恐不周全,又有明岚几个是靖北侯夫人之女,休戚相关,自然得叫她知道。
他一脸郑重,靖北侯夫人直觉不好,急忙带着顾怀麒往上房去了,叫人点了大亮的烛火,又叫人去叫明玉过来,这才看见顾怀麒的脸上的泪痕。
“这是怎么了?”靖北侯夫人急忙问道。
她才放下明芳的心事,如今一门心都在嫁三个闺女身上,连靖北侯都顾不得了。只是见顾怀麒难受的样子,忍不住心疼。
顾怀麒抹了一把脸,径直跪在了靖北侯夫人的面前。
“明玉不肖,连累妹妹们了。”他羞愧得无以复加,几乎说不出话来,勉qiáng将所有的事儿都与靖北侯夫人说了。
见后者一脸木然猛地往身后的椅子里仰倒,他急忙伸手扶住她,这才咬着牙说道,“伯娘如何处置她,都是应该的。只要不叫家中蒙羞……”他闭了闭眼,握着拳头低声说道,“我知道伯娘看在我,不好处置她。今日就叫我来,定给伯娘与妹妹们一个公道!”
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你妹妹们,命苦啊!”靖北侯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一口气,顿时忍不住落泪道。
前头有靖北侯无耻算计明岚的婚事,好容易什么都好了,明玉又起了幺蛾子。
怎么就她的闺女们,这样坎坷?
“诚王那儿暂时顾不得明玉,只是诚王素来喜炫耀,没准儿何时又将这事儿说了。”顾怀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膝在地给靖北侯夫人奉茶,神色清明地说道,“咱们已得了六妹妹的好处。安王府四公子与凌阳郡王都能拦住这一遭,只是日后谁知道如何呢?”
他心里苦闷,也不知诚王究竟跟多少人说起过明玉之事,明玉究竟与诚王到了何种境地,越发恨道,“早知道,我就该把她关在家里!”
“咱们在诚王面前说不上话,”诚王到底是皇子,口无遮拦算不得什么,靖北侯府哪怕闹出丑事,也不敢叫诚王闭嘴。
靖北侯夫人吓得双手发抖,已经慌张得不行,听见顾怀麒的话眼睛一亮急忙伸手抓住了顾怀麒的肩膀期盼地说道,“要不求你二伯娘去?她到底是宗室郡主,又是长辈,诚王总要给她些面子是不是?若她不行,不是还有凌阳郡王?诚王总有害怕的人!”
“此事是明玉无德,且若不是冲着二伯娘,安王府四公子会这样上心出手遮掩?”顾怀麒见靖北侯夫人就跟抓住了救命稻糙似的,便苦笑劝道,“二伯娘做得已经够多了。”
且遮掩了诚王,只要明玉不消停,日后还得闹出乱子来。
顾远见他,就是叫他收拾好明玉,而不是诚王。
“到底是一家人,且之前,你伯娘还看顾了你大妹妹。”靖北侯夫人喃喃了两句,见顾怀麒无声跪在自己面前,不由叹了一声,揉着眼角低声说道,“我也是一时乱了方寸。你说得对,五丫头确实更要紧些。”她垂目想了想,便试探地问道,“你心里的主意呢?是赶紧把五丫头嫁到诚王府,还是把她远远地嫁到外地去,断了她与诚王的缘分?”
她把明玉沉塘的心都有了,不是冲着顾怀麒,早就翻脸。
顾怀麒心思清正,也愿意庇护妹妹们,她不愿叫顾怀麒因明玉之事心生芥蒂,日后对明岚姐妹生出心结。
明玉,到底是顾怀麒的亲妹妹。
“叫她嫁人,对人何其不公?”凭什么人家就得接收明玉这等货色呢?顾怀麒就摇头。
“那……”
“我记得,咱们老家是在通州?”顾怀麒便与靖北侯夫人低声说道,“就说她回乡去了。没有她在,诚王美人不断,也想不起来她,此事也就了解了。”
他既然发了这样的狠心,显然也是恼怒极了。靖北侯夫人沉吟了一下,见顾怀麒一点儿都没有想过叫明玉去给诚王做妾,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去。
才微微点头,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少女的甜美的声音。她一抬头,就见门口,明玉身子婀娜地披着一件大红衣裳进来。明玉本生得明艳娇艳,此时才醒来,面上还带着几分红晕,越发娇嫩艳丽。只是靖北侯夫人看着明玉那略带了几分风qíng的模样,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二哥哥做什么大晚上叫我出来。”明玉在老太太面前得宠,因此自在惯了,见顾怀峰跪在靖北侯夫人面前,便不快地问道,“这是唱的哪出儿?母亲面前,都不见二哥哥这样恭敬呢!”她哼笑了一声,很“直言不讳”地说道,“二哥哥素来有风骨,怎么还知道捡高枝儿飞了呢?”她一脸气愤,颇抱不平,实在占住了道理。
顾怀麒今日就不是来跟她讲道理的,见她竟然还没事人儿似的,顿时大怒,霍然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劈手而下!
一声脆响,明玉头一歪摔倒在地上,捂着脸偏头看自己的兄长,惊呆了。
第86章
“你,你打我?!”
明玉虽是三房出身,不过素来伶俐可爱,不说叫母亲周氏爱若掌珠,就是家里的宝塔尖儿老太太,对她也最为宠爱。
这宠爱甚至越过了靖北侯府长房正经的几个嫡女姑娘。
作为顾家小辈小姐里头的第一人,明珠还未回京的时候,明玉算是在府中独孤求败。
她只觉得自己生得娇艳动人,为人也鲜活可爱,qiáng出了明岚姐妹几个不知几条街去。可就是再看不上长房的那几个形容平常的丫头,明芳却依旧能因出身长房嫁到韩国公府上去。别管她过的日子怎么样,至少那也是明晃晃的国公夫人不是?
明玉心里嫉妒得很,且又听了周氏的撺掇,心里越发生出了雄心万丈来。
她比靖北侯的嫡女都qiáng些,为什么不能也风风光光做国公夫人,做侯夫人呢?
她不服气!
且她又见明珠出身二房,也得了莫大的恩宠,越发觉得自己不必自卑。
说起来,没准儿十几年以后,她亲兄长就做了世袭罔替的靖北侯呢!
因有这样的心气儿,明玉的眼光就很高,看不上那些寻常的勋贵家的幼子或是旁支,只专注在真正的世家高门上。
不过世家子她没有机会见着,前些时候好容易堵住了一个安王府的四公子,没等明玉露出迷惑人心的笑容,那个英俊的锦衣青年竟上前就是两个耳光抽得她头晕转向,等回过神儿来,人早就不见了。她也知道那四公子与明珠jiāo好,心里记恨明珠背后说她坏话叫四公子对她不喜,只是也没有办法。
她再无辜可怜,可是四公子也只听顾明珠的话呢。
“我做了什么了?二哥哥这样打我?!”明玉本就心里委屈,捂着火辣辣的脸,且又是在靖北侯夫人面前,她伤心极了。
此时身上的外衫落下,就露出了雪白的小衣,那小衣宽松在身上,露出了明玉年轻光洁的一截锁骨。顾怀麒到底是个规矩的人,见妹妹无状,急忙转过头去,然而之后猛地又转回来,顾不得于礼不合了,只上前扣住了口中哀叫一声的明玉的肩膀,双目喷火地指着她的脖子问道,“这是谁gān的?!”
那上头,正有一个鲜明暧昧的鲜红的印记,虽顾怀麒还没有通房,可是只要眼睛没瞎,都看得出这是什么。
这是叫人吮吸出来的!
“二哥哥做什么!”明玉见顾怀麒看住了自己的脖子,脸上顿时变色,急忙推了一把,却没有推开兄长的手,忍不住哭着叫道,“二哥哥怎敢这样羞rǔ我?”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若从前顾怀麒还在心里给自己做安慰,妹妹与诚王不过是彼此喜爱,守礼还是有的,可是看了这鲜红的印记,他只觉得浑身突突直跳,一股热血直冲心脏,叫他忍不住地哆嗦。
他恨不能痛哭,也恨不能流出血泪来,只是咬着牙厉声道,“顾家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诚王竟然敢动正经的勋贵小姐,顾明玉竟然也不顾廉耻与诚王有了首尾,顾怀麒只觉得挨了当头一棒。
“是不是诚王?”见顾怀麒英俊的脸红得吓人,靖北侯夫人恐他真的生出什么好歹来,急忙上前与疼得直哭的明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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