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浧伸手。在陆落额头上点一下:“你故意气我!我不会被你气倒的,我就要看看,你的心有多硬。”
他的手指修长,指端有点粗粝。落在陆落的额头,轻轻掠过。
陆落的心尖,莫名颤了下。
快到陆府的时候。陆落突然问颜浧:“你当初为何要和我定亲?”
自从定亲以来,陆落心里只想着怎么退亲。而从未问过颜浧,定亲的理由是什么。
既要退亲,gān嘛还在乎初衷?因此她没问。现在,她突然想知道了,哪怕是要退亲,和知道结亲的缘故也不损失什么。
“……很多人等着你,你和我定亲,我深感荒谬。”陆落如实道,“你自己不觉得吗?”
颜浧倏然有点羞赧。
自从他吻过陆落的唇,他面对陆落终于能自然应付了,不会猛然间心慌意乱到不知所措。
他经历过所有事,唯独爱女人是头一回,生疏青涩,他自己也感觉自己不争气。
陆落突然问起他的初心,颜浧又禁不住红了耳尖。
这是他完全无法掌控的,也是他唯一不能掌控的感觉。
片刻之后,他才喃喃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对陆落一见钟qíng。
那时候,颜浧被困在奇门阵中,因为过度缺水而产生了幻觉。陆落突然从天而降,隐约是玄女下凡,颜浧似乎看到她周身有神秘莫测的圣光。
瞬间的凝眸,就是爱慕了。
颜浧不似他的朋友们,三妻四妾,爱这个又爱那个的。颜浧很难对女人产生爱慕,二十五年头一回心动,他就认定了陆落。
每个人的心态不同,自然心路也不同。
显然,陆落是不懂这种感qíng的,她很茫然看着颜浧。
陆落的丫鬟大概觉得这种问题很刁钻,在一旁偷偷给她使眼色,陆落就没有再问,马车也到了陆府。
“你先回去吧,不用去给陆老爷请安,他不在家呢。”陆落道。
颜浧已经知道了陆落不喜欢陆其钧。他听了陆落的话,将陆落送到了大门口,并未进门就回去了。
陆落回到正院,进去看她母亲,发现她母亲向chuáng里头睡着了。
丫鬟玉阶悄声告诉陆落:“夫人刚吃了药,这才睡下,姑娘莫要吵了她。”
陆落哦了声。
回到西厢房,陆落更衣梳洗,就坐到了案前,将一些书信拿出来。
石庭离京之后,陆落重新雇人去和邬予钟接触,知道邬予钟休息了七八个月之后,重新放了官,是益州知府。
益州,就是后来的成都范围,本朝之前也叫成都路。只因成都路是次路,故而又直接成为成都府,再后来改名为益州。
邬予钟请调益州府,一直在等结果,终于下来了。
六月初六,邬予钟离京前往益州,陆落在颜家的时候,心里也记挂此事。
“要不要去送行?”陆落当时犹豫了很久。
她不知该怎么办。
去和邬予钟结识不可能,看了只是平添伤痛。每次看到他,陆落就难以遏制的痛苦,她唯有告诉自己,那绝不是她父亲,才能稍微缓解。
陆落也派人,以书局的名义资助了邬予钟八十两的路程。
“母亲早起就装病,回来又躺着不肯见我,难道她去见邬予钟了吗?”陆落心想。
闻氏向来事事不瞒陆落,但是今年过了年之后,她有三四次行踪不明,还故意跟陆落撒谎,陆落有点怀疑她去见了邬予钟。
她既然瞒着陆落,自然是尴尬,陆落就没有点破。
“唉!”陆落心头窒闷,担心邬予钟。
她将线人汇报邬予钟qíng况的书信都收了起来,仔细放在匣子里,让碧云千万锁好了,谁也不能看见。
翌日,陆落瞧见母亲眼睛红肿,像是哭了一夜的样子。
“娘,您这是昨儿吃得药不对症吧?”陆落主动替她母亲寻好了借口,“您还是躺着吧,我给您换个大夫。”
“不用了,我躺着就是,大夫不必请。”闻氏道,声音也嘶哑。
她眼睛肿成这样,没法子见人,果然回屋躺着。
上午,陆落在屋子里钻研一本符咒的书,也试图画符,六娘陆芝突然进来,一脸的泪,见着陆落就大哭起来。
第156章合八字(pdxw和氏璧+)
六娘扑到了陆落跟前,先没头没脑大哭一回,让陆落和众丫鬟摸不着头脑。
陆落、倚竹、碧云和书破都轮流苦劝六娘,又询问何事,六娘只是不说,哭得声嘶力竭,把闻氏也惊动了。
闻氏自己眼睛肿了,料想今天消不下去,就让风烟和秦妈妈到西厢房瞧瞧,到到底怎么回事。
秦妈妈也打发暖雪去请大姨娘。
大姨娘眼睛也微红,进门先给陆落赔罪。
“……都是六娘不懂事。”大姨娘略带歉意道,“原本是好事,她非要如此闹腾,叫老爷如何喜欢?”
跟陆其钧有关!
既然是跟陆其钧有关的事,自然没什么好事的。
陆落猜想跟六娘的婚姻相关。
果然,大姨娘告诉众人道:“三姨娘跟老爷说,她娘家兄弟认得一户举人老爷,虽然和她家没关系,却也算相熟的朋友。
那位举人老爷姓郑,去年才中举的,已经三十岁整了。论说,举人老爷也轮不到六娘这卑贱的庶女,怎奈人家看着老爷的面子,愿意同六娘结亲。
老爷把此事告诉了妾,妾不慎跟六娘提了,六娘就闹得这样,都是妾没有管束好她。”
陆落听了,便知道是大姨娘让六娘来闹的。
“举人老爷”,这门亲事就和四娘的差不多。
当初四娘的婚事,不是大姨娘做主的吗?怎么同样的条件,到了她自己女儿身上,她们就跟死了亲爹一样?
陆落是后世的人,她都知道举人老爷身份尊贵。这个年代的举人。跟后世各种大学生、博士生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举人,就是官员的预备员,一不小心就成为政要,到处享受尊贵。
只是到了本朝,随着经济的发展,朝廷鼓励商户,允许商人子弟参加科考。形成了婚姻“不问门第、直取资财”的风俗。高门大户都愿意和富商结亲,还有大富商尚过公主的先例,于是“穷举人”的地位。猛然降了很多。
大姨娘是宁愿和富商结亲,也不愿意被女儿嫁给穷举子。
不是说“举人”的地位降了,关键词只是“穷”。由于商户地位提高,世俗风气浮夸奢靡。连“举人”这种尊贵,也不能掩盖“穷”的缺陷。
大姨娘和六娘哭成这样。陆落不用问都知道,三姨娘帮六娘选的女婿,肯定就是个“穷举人”了,和四娘的丈夫一样。
“为何不愿意?”陆落明知故问。对六娘和大姨娘道。
六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说得出来?
还是大姨娘帮六娘说。
“郑举人的祖父,是个卖货郎。他父亲jīng明,这才攒了家业。供他读书;而且,他母亲是改嫁的。”大姨娘说着,声音也哽住了。
祖父是卖货郎,说明起身“贩夫走卒”,是三六九流中最下等的人,家业稀薄;而郑举人的母亲是改嫁,更是失了忠贞。
“族无犯罪之男,家无改嫁之女”这样的人,才算是有清白声誉,所以郑举人的母亲是改嫁之妇,这就是他身份上的污点。
陆落听了这话,有点刺心。
若是她退了亲,也算“改嫁”,将来她儿子娶亲,对方也要拿此事来侮rǔ她吗?
陆落的婚事,是颜浧快刀斩乱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下,否则认真慢慢说亲,闻氏的身份一定要被拿出来说话的。
“大姨娘,你若是不愿意,带着六娘去跟父亲说啊。”陆落蹙眉道,“我们又做不了主。”
六娘突然紧紧抱住了陆落,大哭道:“五姐姐,你救救我!”
陆落被六娘抱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了,六娘是整个人扑到了她身上。
陆落被她哭得有点心酸,六娘又没做错任何事。陆落不介意人家祖父是什么、母亲是什么,但是郑举人都三十出头了,六娘才十六岁,也是够为难她的。
这一点,陆落有点心疼六娘。
谁不想嫁得好?
当然,四娘当初也是这么嫁的,而且是大姨娘作孽的……
“此事定了吗?”陆落问大姨娘,“父亲到底是怎么说的?”
“老爷已经拿了六娘的庚帖,去换了郑举人的庚帖了。”大姨娘猛然也哭了起来,心疼极了。
大姨娘苦心钻营了六七年,取代了闻氏,成为家里内院的管事者。
这时候,大姨娘才知道,自己是接了块烫手的山芋。
陆其钧没有半点私产,他从前就是花他原配孙氏的陪嫁,还有湖州府每年孝顺他的银子。
这些钱,他绝不补贴家用。
大姨娘当家,家里的所有花销,陆其钧只找大姨娘要,大姨娘陪了多少进去?
可是,陆其钧跟大姨娘没有感qíng,假如放弃当家的机会,那么大姨娘的处境会更惨,这是钱都不能解决的。
思前想后,大姨娘宁愿花钱。
大姨娘照顾这个家多年,以为陆其钧能敬重她,哪里知道,陆其钧仍是毫不在意。
和陆其钧来往的,都是中过进士的官员。他们被朝中其他贵胄官员成为“寒门世子”,“穷官”。
这些穷官,说出去以为显赫,其实生活很艰难。京城米珠薪桂,他们住得紧巴、穿得寒酸。
京里高官无数,望族数不清,小小的寒门官,早已被淹没。
若是去了外地,倒也不错,可是没人愿意走。
陆其钧来往的,都是这些人,大姨娘见惯了这些“穷官”,所以宁死也不肯将女儿嫁给穷酸举人。
而且,郑举人考了十几年才中了举人,谁知道他又要考十几年才中进士?
中了进士,朝中无人,又一定能当官吗?
若是在外地乡下地方,县令、大地主、富商们都会巴结举人,鹤立jī群,风光得很,可是京里谁把举人当回事啊?
“这样,你说动父亲,让他把郑举人和六娘的庚帖拿给我,我来替六娘合八字。合适不合适,咱们再说。”陆落不讨厌六娘。
她想看看,郑举人的八字如何,命里和六娘是否真的般配。
52书库推荐浏览: 15端木景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