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乐喜摇头笑道:“你们安心住下就是了,来回折腾,不嫌麻烦?”
“还是要回去,否则家里翻了天,我们也没好处。”闻氏道,“等暑天过去了,我们就回府。”
闻乐喜不勉qiáng,随便她们折腾,反正她们也整日无事。
陆落和闻氏搬过来的第二天,陆落又见到了陈容枫。
陈容枫直接进内院的,正巧碰到陆落去正院找叔公。
两人一撞,彼此都很惊讶。
特别是陆落,她不知陈容枫怎么就进了内院。
可是想想。闻乐喜又没有女眷,若是和陈容枫jiāo好,自然会二门上叮嘱,让他一路畅通无阻,不需要避讳什么。
陈容枫不知陆落搬过来,还以为她也是串门,给她见礼:“陆姑娘来探望公公?”
“不是。我们搬了过来。家里太热了,叔公这边凉快。”陆落道,“十二老爷。你找我叔公有事?”
陈容枫眼眸微动,有莫名的qíng绪一闪而过。他表qíng平淡无波,点了下头。
“公公有套古籍,是用先秦的文字记载。诘屈聱牙,很难读懂。而最近朝中礼数上。要用来作为论据。我素有薄名,公公让我将此译将出来。
只是那古籍是刻在碑上的,沉重且风化得厉害,要尽量少搬动。所以放在公公的外书房。我最近常过来,抄录那些文字。”陈容枫解释给陆落听。
朝中最近有件事,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此事乃是出自南康大长公主府。
南康大长公主。不是皇帝的姑母,而是皇帝的姑奶奶。太皇太后的小姑子。很小的时候,太皇太后抚养过她,很是疼爱,后来下嫁到当时做刑部尚书的尹家。
前不久,南康大长公主的儿子,杀了驸马,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弑父是死刑。
只是,太皇太后很疼爱那孩子,朝臣也迎合颜家的意思,想要扭转舆论,判个流放广西,免其一死。
这件事关乎重大,没有非常过硬的理论依据,是很难给南康大长公主的儿子说qíng。
聂太后知道南康大长公主的驸马很荒唐,非常同qíng那位姑母,也想帮帮他们母子,于是让闻乐喜帮忙。
闻乐喜弄到了一套先秦的古籍,据一本东晋史料里记载,这里头就有案例可查询。
只是,先秦的文字很难理解,这天下能通读的人没几个。
陈容枫满腹文采,博古通今,闻乐喜请了他来撰译此篇文章。
“……你抄录完了吗?”陆落问他。
陈容枫摇摇头,说:“前日才开始的,要一段日子才能整理完毕。”
两人一起到了正院。
闻乐喜正在批阅几本不重要的奏折。有些折子不太重要,闻乐喜就带回家,熬夜处理了,或者拖一拖,有空再批复。
今天正好有空。
“我碰到了十二老爷。”陆落面对叔公有点疑惑的目光,解释道。
闻乐喜笑了笑。
陆落来找闻乐喜,也是无聊打发光yīn,哪里知道陈容枫来了,她就不好意思逗留。
她想走,却听到他们说起了南康大长公主府的案子。
那件案子,陆落也很好奇,为什么驸马的儿子要弑父。想让他父亲死,外头买凶杀人不可以吗,gān嘛要自己动手?
再说了,那是大长公主府,南康大长公主应该做主的地方,为什么驸马和她的儿子闹得那般僵,以至于父子拔戎相见?
可是,陈容枫和闻乐喜半晌没说缘故,只是在听闻乐喜陈述案qíng进展。
陆落等了一会儿,就听到陈容枫道:“我继续去抄录,尽量早日撰译完毕……”
“那好。”闻乐喜笑道,然后起身要带着陈容枫去外书房。
见陆落还在,不太想走的样子,闻乐喜笑道:“想去看看先秦的字碑吗?足足有半间屋子那么大。”
陆落没见过,心里也想瞧个新鲜:“好。”
于是,她随着闻乐喜和陈容枫,去了外院的书房。
叔公的书房是一处设在大门口的小院子,四间正房,藏书若gān。
西次间的地面上,铺着一块很大的石碑,的确占满了大半间屋子。石碑看上去很脆弱,上头都是裂纹。
至于字碑上的文字,陆落略微看了几眼,一个字也不认识。
“这么大?”陈容枫告诉陆落有石碑的时候,她还以为只有巴掌大小,哪里知道,这块石碑足足有十几平米大?
这得多久才能整理完毕啊?
“是啊,很大。”闻乐喜道。
“那什么时候可以抄完?”陆落又问,“抄完了,多久能翻译完?”
陈容枫认真想了想。
他觉得这个问题闻乐喜肯定也想知道,他已经忙了两天,隐约知道进度。
“最多一个月,最少二十天。”陈容枫道。
闻乐喜觉得这算快的,很满意点点头:“辛苦你了。最近天气又热,更是让你受罪。”
“不妨什么,我能看到这般古籍,赔了xing命都愿意,哪里会怕热?”陈容枫微笑。他的笑容带着几缕清凉,似柔风拂过。
学子们都以目睹古籍为荣。
陆落觉得,这不仅需要耐心,也需要体力,读书太辛苦了。
她摇摇头。
陈容枫却很高兴。他表qíng轻盈,眉宇舒缓,唇角隐约微翘,双眸流光溢彩。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陆落不理解,心中腹诽。
第164章晦涩
叔公府上有冰窖,屋子里搁了冰,虽然仍有点热,却能忍耐。
陆落早起,趁着尚未日出,去了趟她师父的院子,看看师父府上可需要冰窖。若是需要,陆落要替他打一个。
这个不怕花钱。
谁知道,刚进了师父的院子,有缕清风迎面,隐约有鲜花的香甜,清慡宜人,似深山的晨风。
“今日天气很不错。”陆落心想。
她去见了她师父。
千衍在后院的凉亭里打坐,穿着一袭白衣,双目微阖,表qíng舒缓,慢慢吐纳晨曦。
陆落一进后院,他就睁开了眼睛,冲徒弟微笑。白发素衣,远远看上去就是很有道行的神仙。
“怎么来得这样早?”千衍问陆落。
陆落就把自己担心师父没有冰用的话,告诉了他:“怕您热着,今年的天气反常……”
“你多费心了,我们府上不热。”千衍笑道,“况且,我年纪大了,比你们小孩子耐热,用不着冰。”
“石公子呢,他不热吗?”陆落问。
“他去太原府了,等过了暑天才回来。”千衍笑道,“他的祖籍在太原府,有田地房舍,回去都是现成的。”
陆落不再勉qiáng。
既然说到了石庭,陆落也打听几句,石庭到底是何许人也。
石庭生得绝美非常,堪比陆落的叔公,他到底是怎么个来历,陆落从未听他提过。
“他家里是做什么的?”陆落问。
“从前是开药铺的,生意做得很大。后来家业凋零了,他拿了钱财出来游历。现在,亲属所剩无几,远房亲戚倒是有几门,他不与他们来往。”千衍简单说道。
说罢,他转移了话题,不想提石庭。
陆落有心追问。又怕师父为难。就qiáng忍住了内心的好奇。
师徒二人说了半晌的闲话,陆落陪着师父用了早膳,师父拿出一本书给陆落。
“我偶然了本奇门阵谱。不知是否有用。我不会布阵,你拿去试试看。”千衍笑道,“切记,不可丢失了。”
陆落接过来。发现书籍是新抄的,字迹遒劲有力。是她师父的笔迹。
千衍亲自抄了这本书给陆落。
书皮是空白的,没有任何书名;打开扉页,才写了《六仪籍志》。
陆落不用猜也明白,这是很早之前的术数记载。非常珍贵的资料,绝不外传的,甚至可能就是千衍自己编写的。因为很多术士秘法是不留文字的。
师父希望陆落可以更充盈自己的学识。
“我不会弄丢的,多谢师父。”陆落笑道。
当天没事。陆落就在师父的院子里,和师父下棋,说起了“六仪”,彼此扯了几句闲话。
到了上午,日头高高升起,灼热的阳光像火球,将闪耀的金光铺满了大地,庭院的树木被晒得奄奄一息,唯有蝉儿不知疲倦,歇斯底里的鸣。
陆落却感觉不怎么热,好似热làng隔了一层,有种坐在空调房间里看阳光的感觉。
“师父布阵了!”陆落笃定,“不过,他不肯承认,我问了他他也不愿意告诉我。倘或我能学会,这阵法真是福音。”
陆落深信,她师父给她的《六仪籍志》上,就有这种阵法,她当即认真读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天色微变,雷声轰隆,片刻之后就狂风漫卷,下起了bào雨。
bào雨滚珠似的落下来,在地上掀起了一层青烟。雨幕中的庭院,树木东倒西歪。
bào雨半个时辰之后就停歇了,庭院重新被金阳照耀,空气里全是泥土的芬芳。雨后的天空湛蓝纯净,似一块镶嵌在天机的蓝玉。
陆落和师父用过了午膳,她又重新翻看《六仪籍志》。
快到huáng昏的时候,陆落泪流满面抬起了头:她看不懂!
她第一次遇到自己看不懂的书籍。不仅仅是阵法陌生,就是绝大多数的文字,她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这里头有好些已经失传的文字。
“师父,您看这句话……”陆落挑出一句,勉qiáng问千衍,“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千衍神态悠然,微笑着道:“为师哪里知道?为师又不是术士,不通这些的。这书也是偶然在书局的旧书堆里捡的。原本太破了,墨臭味太重,我才抄了这本给你。”
陆落咬牙:“师父,您坑我!”
“师父不曾坑你,书要自己读,就像饭要自己吃,才能长个子。”千衍笑道。
研究阵法,像是在一种修行。
这个过程当然很艰难、很枯燥,但是不能跳过去,必须按部就班的来。
陆落哭丧着脸。
眼瞧着就到了huáng昏。雨后的huáng昏,晚霞似叠锦般绚丽,递次而生。
出了师父的大门,陆落明显感觉燥热扑面而来。
她越发肯定这书跟阵法有关,非常有用,陆落决定一定要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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