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一片晶莹。
陆落在叔公的垂花门前下了马车。
大雪漫天,似水晶的帘幕。缓缓倾斜,落在门口的丹墀上。
陆落下车之后,没有打伞,而是将自己大红羽缎风氅的兜帽拿起来,盖在脑袋上。
不成想,她的兜帽有些偏,陆落伸手在后面抓了半天还没有抓到。还是碧云上前。替她将兜帽拢在头上。
一抬眸,陆落发现有个颀长的身影,丰姿如怡。气度倜傥,站在丹墀上,看着陆落的方向,半晌没有动。
“十二老爷。”陆落看清了那人。笑着和他打招呼。
是陈容枫。
陈容枫和陆落的叔公关系匪浅。他刻意巴结闻乐喜,闻乐喜也乐意拉拢他。毕竟他是太后的姨母表弟,将来也可能是皇帝的岳丈,所以闻乐喜愿意和他深jiāo。
今天下雪,陈容枫上次答应给闻乐喜的一扇风雪夜归人的屏风。一早就亲自送了过来。
陈家的庄子上还有些野味,陈容枫挑了几样闻乐喜爱的,顺便一起带到了闻家。
而后。闻氏来了,陈容枫不好打搅人家叔侄说私密话。略微坐了坐就起身告辞。
他在大门口,遇到了陆落。
陆落穿着大红色的羽缎风氅,高挑纤柔,似一抹璀璨的晚霞笼罩在她的周身。她的青丝浓密,半撒在肩头,四周全是晶莹透亮的雪。
红的衣裳,黑的华发,白的浩雪,媚的容颜,勾勒出绝美的图案,似一幅绚丽的锦图缓缓铺陈,这个瞬间有倾城的秾艳。
陈容枫愣了愣。
他望着茫茫挥洒的雪,心里一时间怔愣着,半晌不知是什么滋味,木木的。
“十二老爷?”陆落又喊了他一声。
“五娘,这么大的雪天,你也出门?”陈容枫回神,笑容浅淡温和,对陆落道。
陆落头一回听到他叫自己五娘。
从前,他一直称呼她“陆姑娘”或者“陆五姑娘”,这样去了姓氏,亲切称呼她“五娘”,却是第一次。
陆落好像认识陈容枫很久了,多次有接触,又觉得对方年长,是个很温柔又气质出众的长辈,并不介意他这样称呼她。
她微笑道:“在家里无事,所以来看看叔公。”
陈容枫笑了下。陈容枫的气质清隽幽冷。他的冷,不是带着傲气的冷酷,而是没什么人qíng味的冷漠。
他能称呼陆落一声五娘,这是很看重陆落的,虽然陆落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看重她。
陆落的字可谓糟糕至极,而且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在文人的眼里应该是毫无可取之处的。
“上次你借给璇娘的书,我已经重新替她抄录了一份。改日,我亲自将书籍送还给你。”陈容枫,“你哪一日得空?”
“不必麻烦的,那书我原本也是背熟了的,不怎么用得着。哪天我有空去看望老夫人,再顺道去拿吧。”陆落笑道。
陈容枫点点头,不勉qiáng。
风有点冷,陆落娇嫩的肌肤被chuī得发红,越发添了娇媚。
陈容枫凝眸,静静看着她。
陆落不知自己哪里不妥。
陈容枫见她微微蹙眉,很疑惑的样子,又是微笑,然后和陆落作辞。
陆落也没多想,抬腿跨过了门槛,进了叔公的院子。
闻氏正和闻乐喜商量过年的事。
“……听说你父亲病了,好些了吗?”闻乐喜问陆落。
提到陆其钧的病,陆落心里也有点犯愁,他好像病得很重,肌肤发huáng,而且慢慢消瘦了下去,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下chuáng。
陆落不是大夫,看不出陆其钧到底什么病,她没见过那种的。
“没怎么好,已经一个多月了,更消瘦了,我给他换了两个太医。”陆落告诉闻乐喜,“太医都说,是肝鼓胀,开了很多药,像什么柔肝软坚饮、健脾养肝方、复肝丸等,全是说肝脏不好。”
闻氏也叹了口气。
闻乐喜道:“我明日去问问太医院的提点,让他再举荐一个人,去给你父亲瞧瞧。若是对症,也该好了。”
闻氏和闻乐喜很憎恨陆其钧,可是陆其钧若在陆落出阁之前去世,会耽误陆落的亲事。
陆落要守孝三年。
三年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闻氏没有亲兄弟,闻乐喜也没有子嗣,他们都盼着陆落赶紧出嫁,然后生个儿子。
陆其钧平时没什么用,关键时刻别拖后腿才好。
闻乐喜想让陆其钧熬过明年腊月。
“好。”陆落道。
提到陆其钧,闻氏和闻乐喜心qíng也不太好,立马转移了个话题。
“钟家给了你多少酬金?”闻氏笑问陆落。
她以为没有八千也有一万的。
不成想,陆落却道:“给了五万两。”
闻氏惊得手里的茶泼了出来,差点弄湿一身。
“五、五万两?”闻氏说话有点不利索,“这也太多了!”
第220章温泉(第五更求月票~~)
钟家的财力,惊到了闻氏。
闻氏知道京里的望族富足,可是拿出这么多钱给陆落,闻氏很意外,毕竟陆落只要了一万两,而不是五万两。
“钟侍郎可是三品大员。”陆落也不知道,所以乱猜了下,略有所指告诉她母亲。
闻氏立马明白,陆落猜钟侍郎可能贪污受贿。
“叔父,钟侍郎贪得厉害?”闻氏悄声问闻乐喜,竟有几分八卦。
闻乐喜则笑了,对闻氏道:“你记xing真不好,落儿不知道也就罢了,你居然也不记得?”
“记得什么?”闻氏的确很茫然。
“宣庆三年的,钟家的事闹得那么厉害,你竟然毫无印象吗?”闻乐喜道。
闻氏回想了下,宣庆三年她正怀着陆落呢,吐得厉害,整日里昏昏沉沉的。那年到底有什么事,她真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自家的几件小事。
闻氏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陆落也忙问:“什么事啊,叔公?”
闻乐喜见她们母女真不知qíng,就对她们说:“钟家祖上是从戎大将,随代宗亲征时立过大功,赏赐了封地和爵位。钟家的封地里,有一处山林,后来挖出了huáng金。”
闻乐喜这么一说,闻氏终于记起来了。
“我记得那年有户大族说封地里挖出了金矿,朝臣吵闹不休,有的说要上缴国库,有的说应该私留,竟就是钟家吗?”闻氏问。
闻乐喜点点头:“就是钟家。钟家子嗣单薄,财运可不薄。”
“……那后来,金矿归钟家了吗?”陆落问。
金矿不是铁矿。不能造兵器,所以私人的封地里发现了金矿,怎么办视qíng况而定,不一定要qiáng制xing上缴朝廷。
“钟家的金矿是代宗封赏,那时候先帝刚刚登基第三年。‘父丧,子不改道三年’,先帝也不好收回代宗赏赐出去的封地。
吵了几个月之后。钟家答应每年八成的金矿石上缴。自己留下二成,算是代宗对钟家的恩典。
钟侍郎这话,既填补了国库。又成全了先帝爷的孝顺,先帝很高兴。那金矿开采了四年,就挖空了,采出来的金矿石很丰厚。钟家因此而积累了巨大财富。
我听说钟侍郎还有点生意。具体做什么不知道,总之是钱滚钱。因为金矿十几年前就采空了。至今就没有多少人提及此事了。”闻乐喜道。
因为那金矿,钟家原本就家财万贯,而钟夫人的娘家也是富足,陪嫁丰厚。
钟侍郎很有头脑。而后的十几年也没少赚钱,所以如今拿出八万两的巨款给陆落,对于钟家还是九牛一毛。
“原来如此。”陆落笑道。“我还以为钟侍郎是个大贪呢。”
闻氏也放心了。
听了这些话,想到钟夫人是诚心要巴结陆落。而陆落也说过,术士是必须要收钱的,这是行规,闻氏就不再说什么。
大雪下了半个时辰之后,略微停歇了。
闻氏和闻乐喜说起过年的事,问闻乐喜需要置办什么。
闻乐喜也把自己要的东西,一一写给闻氏,让闻氏帮他去采买。
“咱们吃烤羊。”快到晌午,闻乐喜饿了,对陆落和闻氏道。
羊ròu常吃,烤羊却难得吃一回。
因为调料少,陆落总觉得烤羊味道太轻了,她不太感兴趣,随意应了声。
想到烤羊ròu,陆落就想起了柏兮。
上次她吃烤羊ròu,还是在师父家,当时柏兮跟着。他那时候还像个不满十五岁的男孩,嫩白呆萌。
如今,他算是jīng神分裂了吧?
“盐要多放。”
结果,叔公家的烤羊因为比较咸,味道竟然很好,陆落吃起来没完。
晚夕,她们母女仍在叔公府上用晚膳。
晚膳后,又下雪了,回去不方便,陆落和母亲就住在了闻家。
祖孙三人拥炉闲聊,到了子夜才去睡。
翌日,雪终于停了,陆落和闻氏用过了早膳才回府。
到了腊月初五,钟琻在他祖母的陪同下,过府感谢陆落。
钟琻的容貌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瘦,只是表qíng安静,不再蹙眉,眼睛水灵灵的,不复之前的yīn森。
“陆姐姐。”钟琻这样称呼陆落。
“应该叫表婶。”钟夫人算了算辈分,纠正钟琻道。
钟夫人是颜浧的表姨,这层亲戚在这里,就不好乱叫。
可是钟琻很坚持喊陆落叫姐姐。
“上次咱们做的金rǔ苏,还有剩下的吗?”陆落问吕妈妈。
吕妈妈的金rǔ苏,很招小孩子喜欢,上次陈璇就爱极了。
拿出来之后,钟琻尝了一块,果然也爱上了,吃了半碟子。
“这么好吃啊?”钟夫人大喜。
“既然喜欢,奴婢把食谱给您,您回去叫厨房上给大少爷做。奴婢这方子,就是哄五娘开心的,又不是做买卖。”闻氏身边的吕妈妈很慷慨。
吕妈妈见这孩子瘦得可怜,起了怜悯之心,愿意赐方子。
“您放心,这方子我也不会乱传出去的。”钟夫人笑道。
而后的日子,钟琻隔三差五来找陆落。
他很喜欢和陆落在一起。
到了腊月初八,陆家煮了腊八粥,陆其钧却突然挣扎着起身了。
缠绵病榻一个多月,陆其钧终于能下地了。
“我得去衙门点卯。”陆其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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