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说的每个人,都面上微讪。她们当然不会反省自己多管闲事,而是心骂这老太太不知好歹,不给面子!
这么大年纪的人,怎么心地如此狭窄?这是为老不尊!
“老七,我今天不高兴。”老太太依旧笑着,对陆锦乾道,“我的孙女们说话不中听,没给你们添吉利,你媳妇也骂过了,咱们算扯清了吧?”
“婶母,您还要我赔礼不成?您的孙女无缘无故诅咒我们和铺子,难不成我说不得她?”蔺氏火冒三丈,凭什么啊!
这老太太的庶子已经死了,京里没人,她凭什么还这样嚣张?
可笑!
“你当然说得。”老太太笑道,“我听不得!孩子不过是善意提醒,一片好心,却被你误会!”
你可以说,但是我可以不高兴。
老太太寸步不让,摆明不想和解,也不想息事宁人。
蔺氏不会反省自己说陆落姊妹的话多难听,却意外这老太太故意搅局。
我这边刚有喜事,她那边却来捣乱,这不是诚心的吗?
蔺氏这么想着,再也不肯让一步!
“好心?她明明就是诅咒!”蔺氏指了陆落道,“我刚开业,她就说不吉利的话,难道也是您教出来的?”
“七伯母,我绝无诅咒您的意思,我的确是好心提醒你。您说我可以,别牵扯我祖母。”陆落道。
“呸!”蔺氏当面啐陆落。
这下子,彻底惹恼了闻氏和陆落的二伯母沈氏。
大家吵了起来。
七娘还在中间煽风点火,说些风凉话。
老太太带着众人,提前回了家。
一回来,老太太让所有人都离开,只叫三太太郑氏和闻氏、陆落姊妹留下来。
“老三媳妇,你先进来。”老太太道。
她先把郑氏叫进去,大骂一顿,陆落和母亲在外间都听到了。
“……你的手这么长,伸到南府去了,是不是当我死了!”老太太严厉呵斥。
没事就罢了,有事全是郑氏的错,是她非要带七娘去的。
老太太要秋后算账。
“娘……”三太太哭了。
后来,里头的骂声慢慢低了下来,三太太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她被禁足了,三个月不许出门。
而后,老太太又把闻氏叫进去。
“跪下!”老太太道。
闻氏果然跪在老太太脚边的蒲团上。
陆落侧耳倾听
片刻之后,陆落听到她母亲说:“是三嫂非要带七娘去的,我早就知道七娘会惹事。”
“你现在摘得gān净!”老太太愤然道,“你不知道自家孩子的品xing?你明知道她憋着一肚子坏水,随便想个借口就能拦下她,你还是让她去了。
你图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你气不过老三媳妇,想任由那孩子给她找点麻烦,我不怪你;你不想养那个刁钻的丫头,将推给我,我也不怪你。你却当我是傻子!”
闻氏的意图,老太太一清二楚。
“母亲,媳妇只是……”
而后,她们的声音就慢慢轻下去。
七娘坐在旁边,一脸得意。今天她把所有人都搅合了,让她非常痛快,她尝到了报复的甜头。
第029章第一个信服的人
老太太和闻氏密谈了有半个时辰。
陆落和七娘坐在梢间,安静等着。因事关重大,丫鬟们全退出去了,无人服侍,连口热茶也没人端进来。
夜渐渐深了,琼华从窗棂洒进来,给青石地砖镀上了一层白银,夜风微凉。
陆落望着尚未圆满的月,心念一转,想到了颜浧:“后天是他生辰……”
澄澈的月色,似照进了陆落的心,她心路明亮又惨白,光是凄冷的,yīn凉入骨。
她打了个寒颤。
这时候,银红色的帘栊挑起,闻氏出来了。
陆落忙站起来。
“进去吧。”闻氏对陆落道,“老祖宗有话问你。七娘,咱们回去。”
“什么,老祖宗不见我了吗?”七娘一怔,脸色微落。
今天的祸事,全是七娘惹起来的,老太太让她留下,肯定是准备骂她的。
七娘也不怕,存了满心的话,要跟老太太掰扯,反正她是破罐子破摔,也没什么前途了。
七娘更不怕闻氏和陆落对付她,无非是那些手段:不给饭吃、不让出门、没人服侍。
这些,陆落都用过了,七娘已经摸透了。
她不在乎。
她就是要搅合得闻氏和陆落不得安宁,让她们把所有人都得罪,让她们颜面无存。
而闻氏和陆落能怎么办?无非是打她,或者饿着她、关她。
哪又怎样?只要有机会,七娘还是要折腾她们。她们和七娘不同,她们有前途,有名声。
光脚不怕穿鞋的。七娘想通了之后,决定要给陆落和闻氏颜色瞧,反正她们不敢杀她!
这次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老太太不肯见七娘了,肯定是闻氏说了什么。
七娘恨恨看了眼闻氏,唇角多了抹冷笑。
七娘使劲折腾闻氏和陆落,若是闻氏和陆落对她的处罚重一点,就要落个nüè待庶女的罪名。看闻氏如何立足。还要不要脸面!
她跟着闻氏回家了。
陆落则进了老太太的里屋。
老太太坐在炕上,屋子里充满了檀香的气息,像庙里的香火。这给老太太的面容无形中笼上了神秘又慈悲的面纱。
陆落坐到老太太脚边的小锦杌上。
“……今天你委屈了,蔺氏那么骂你,我不饶她,祖母会给你报仇。”老太太开口。先给一颗糖。
蔺氏说陆落得了白头病,这会让陆落难堪。也会流传出风言风语,攻击陆落。
一旦传开,陆落就更难立足了。
老太太必须杜绝这种言论,必须维护孙女的声誉。
所以她发那么大的火。宁愿搅合了人家的好事,也不愿意宽容半分。
有些时候可以退,有些时候则寸步不让。老太太有她的尺度。
“多谢祖母。”陆落心里微暖,低声对她道。
老太太颔首。
安慰完了。自然也要责骂,这是家长的职责。家长不仅要安抚,更要教养孩子。
“七娘说混账话,你不该接口,又添那些话,惹得蔺氏不高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家了,口无遮拦要吃大亏。”老太太道,“这是你的不对,你要反省。”
女人不能犯口孽。
陆落无心顶撞老太太。
她沉吟一下,慢慢组织言语,对老太太道:“我并不是口无遮拦,我是非说不可。”
老太太神色一敛:人家大喜的日子,没什么非说不可的难听话?
她正想告诫陆落,却听到陆落继续道:“那酒楼的确风水忌讳。七娘的话,就是我说过的,我原打算过几日再告诉七伯和七伯母的,没想在开业当天大喜的日子说。
可是七娘说了,当着全族几十人的面。我若是否认了,说没有风水忌讳,那再出事的话,旁人不会说我懂事、顾念习俗,只会说我术法不济,从而质疑我的能力。”
陆落说她会术法,原本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
她目前还没有能拿出来宣传的光辉事迹,她在京里的所作所为,哪怕传到湖州府,也少了说服力。
人家会以为她chuī牛,或者编造。
她需要在湖州府树立威望。
树立威望的过程很艰难,不是一蹴而就的。
她要是反驳了七娘,说些吉利话,只要幽谷酒楼出事,族人就会说:“陆五娘就是个骗子,她那头白发果然是得了病。看看,她连这点风水都看不准。”
这会让陆落从根本上受到质疑。
陆落见过筑墙,一块块砖垒起来,过程枯燥又繁琐;但是,想要推到这面墙,用力一顶就哗啦啦全倒了。
陆落想建立名声很难,毁掉它却很容易。
七娘既然搭台了,陆落就只能硬着头皮唱下去,不给任何人质疑她的机会。
况且陆落是善意的提醒,她绝无任何诅咒之意,她是为了陆锦乾和蔺氏好。只有不相信她的人,才会以为是诅咒。
“……祖母,众口铄金,人心难测。我可以跟您保证,那酒楼风水极差,会让七伯破财遭灾。
七娘把话说了出来,那么多人听到了,我要是反对,就是自己否认了自己的术法,以后谁信我?流言一旦传出去,我的声誉就毁了。”陆落继续道。
老太太沉吟片刻。
“五娘,你真得道了?”老太太不太相信。
陆落颔首。
她凝眸看了几眼老太太,说:“祖母,我给您相个面,测个八字如何?我说完了,也许您就相信我了。”
老太太静静看了几眼这孩子。
最终,她说:“那你试试……”
“……您是戊子年、甲子月、辛巳日、丙子时出生的,属鼠,金命。乙酉年丧母,戊辰年丧父,壬申年丧夫。一生富贵多子,乙巳年行运jiāo运,所以那年运气不好,导致丧失一子……”
“你说什么!”老太太一惊,蓦然打断了陆落的话。
陆落一开始说她的生辰八字,老太太心里挺惊讶的,因为她从未将生辰八字告诉旁人,陆落从哪里打听到的?
当然,老太太也不会因此就相信陆落,毕竟她有备而来的话,肯定会千方百计打听到。
陆落说老太太丧父、丧母、丧夫的年岁,老太太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仔细一想,陆落全部说对了。
也可能是她打听的,这不能证明她的术法多高超。
但是,陆落说到了老太太乙巳年丧子,彻底让老太太震惊,一下子就相信了陆落。
这件事,几乎没人知道。
老太太那时候刚嫁到陆家,半年之后她回娘家小住,没想到才住两天,她婆婆突发急病,她和丈夫急匆匆又赶车回来。
赶得太急了,马车不停的颠簸,老太太刚上身三个月的孩子落了。
她丈夫不许她声张,要不然婆婆会自责,此事就瞒了下来,只有她和丈夫、最亲信的rǔ娘知道。
她连小月子都没坐,就忙碌着照顾婆婆。
她的rǔ娘去世了,丈夫也走了,这件事成了老太太的秘密,绝没有第二个人知晓。
陆落突然说出来,老太太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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