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得了仙机。”陆落道。
四娘的丈夫就更好奇了,四娘拦都拦不住他问:“怎么得了仙机?”
“你妹妹是天师,算命看卦都很准。以后也可以替你算算。”二伯母适时开口,打断了女婿的刨根问底。
四娘的孩子才五岁,却极其懂事。见大人说话,他就默默在旁边看着。绝不敢乱cha嘴。
“四姐回来走娘家了,不知我家二姐何时回来。”陆落在心里过了下。
陆落的二姐由二伯母和老太太做主。嫁到苏州去了。
二娘陆苏去年八月初生了个儿子,那是她的第二胎。
孩子有八斤半,顺产极其困难,差点要了二娘的命。生了两天一夜,而后大出血。
所以,陆落和闻氏扶灵回湖州府安葬陆其钧。只有沈家姑爷过来祭拜,二娘并未回来。
她太虚弱了。不适合车马劳顿。
十月里,二娘写信来说这段日子好转了,过年一定会回去祭拜父亲,看望母亲和五妹等。
陆落看到了从杭州而来的四娘,就想到了自家姐姐,有点走神。
“……落儿晚上留在这里用膳。”耳边,二伯母说道。
陆落知晓这是询问她过来有什么事。
“不了,二伯母,我是在门口遇到了凌大管事,顺道过来问您点事,晚上就不叨扰你们了。”陆落道。
“何事?”二伯母笑问。
陆落就把凌大管事和滕家小丫头的话,告诉了二伯母。
“二伯母,那个滕家是怎么回事?”陆落说罢,问二伯母。
在这个年代,官府还没有细化染坊,也没有限令。每个染坊不仅可以染各种颜色,甚至做买卖的也能兼开染坊。
二伯母生意做得那么大,当初陪嫁就有两间染坊,她也和滕家有生意往来,让陆落好奇。
“他家的鸂鶒绫,是我铺子里最赚钱的,我去年十月里就将今年一整年的绫都给了他们染坊,让他们染,也是想趁机给他们点甜头,买下这鸂鶒绫的染料秘方。哪里知道,他们铺子腊月里着火,把作坊烧了,我上万两银子的货也送葬在火海里……”二伯母叹了口气。
在布匹行而言,丝织物想要卖得高价,纺织工艺重要,染布工艺也重要,两头并进。
二太太有自己的染坊,却也和其他大豪商一样,遇到了新巧的手艺,就想买下来,提高自家的竞争力。
而然,绝大多数的小染坊要传承,就需要自家过硬的独门手艺,轻易不会卖的。
就像药铺,可以卖药,却绝不会卖祖传的制药秘方。
二太太想要鸂鶒绫的秘方,不能去硬抢,自然要费一番功夫,收买人心。
哪怕买不下这秘方,也要买下铺子,将鸂鶒绫作为她布行的独供绫,这样她才能赚更多的钱。
“我给大批的货,也是看着他们作坊小,接下了我的,他们就没办法接其他布行的,也等于是买断了这工艺。”二太太又道。
四姐和四姐夫瞥了眼二太太:怎么把生意上重要的秘密说给一个小孩子听?
二太太的真诚又无所保留的教导,让四娘夫妻俩很吃惊,二太太则笑笑,不以为意。
陆落也懂了。
“……那滕家如今想让您买下铺子,您买吗?”陆落问。
“一般独门的手艺秘方,只有当家做主的那个人知晓。这鸂鶒绫紧俏,肯定只有滕大郎会染。他没有徒弟,儿子才四岁,他死了之后,滕氏染坊还有什么意义?”二太太道。
言外之意,她是不会买的。
“那您介意我去看看吗?”陆落问,“滕氏染坊还有先生和伙计,也许他们知晓一二。若是价格合适,我倒想买下来。”
想要把布行做大,肯定要有自己的桑园、纺织坊和染坊。
这个年代的工业,还没有到彻底商品化的程度,大的布行都是自产自销。
想要有竞争力,就必须一条龙!
二太太先和滕家有了接触,陆落必须问过她,不能呛了她的行。
“我有好几家大的染坊,给滕家做生意,也是想买他们的秘方,如今知道秘方的人死了,我还要铺子做什么?你去瞧瞧,若是你喜欢,买下就是了,此前也花不了几个钱。”二伯母慷慨道。
陆落道谢。
她是要去看看的。
第063章贵人
二太太先接触了滕家的生意,陆落肯定要和她打个招呼,才能去滕家。
回府之后,母亲正在教十娘描红。
十娘人小鬼大,拿着笔竟然像模像样,让陆落大为惊奇。
“……上午苏州来人说,二娘明天回来拜年。”闻氏见陆落回来,对陆落道。
“这么巧,我刚还念叨她。”陆落道,“四姐来了,就盼着二姐姐。”
“你四姐回来了?”闻氏问。
陆落点点头。
闻氏也不过是随口问了句,心思片刻又转移到了十娘身上,手把手教十娘写字。
陆落在旁边坐了坐,犹豫一下,把自己想买染坊的事,告诉了闻氏。
闻氏一愣。
“什么染坊?”闻氏问。
当初陆落开铺子,闻氏只当她是玩乐,今年也该关张歇业了。
没想到,陆落还要买染坊,这不是赔更多吗?
闻氏实在不想女儿陷在这个泥潭里。
可要怎么说,才不叫陆落伤心,又能阻止她买染坊呢?
闻氏心里嘀咕着,那边陆落已经将滕氏染坊的事,一股脑儿告诉了闻氏。
“……落儿,染坊最独门的工艺,是不传给伙计的。滕家当家的死了,这手艺就失传了,你买下也是空余的。再说了,铺子被火烧过了,这不吉利。”闻氏道。
“这可不一定,火能改变铺子的磁场,也许会更吉利,不能一概而论。我先去看看,没说一定会买。”陆落道。
闻氏见自己说了一通,陆落压根儿就没听进去,当即也不再多说了。
劝诫也是多而廉价。
晚夕,老太太那边给四娘开了宴席,请闻氏母女。
离初一的冲突不过几天,老太太和三太太还生七娘的气。也会迁怒闻氏和陆落,她们过去会扫兴。
人家姑奶奶回来,高兴的事,没必要添霉头。陆落和闻氏就推辞了。
“我这两天风寒,别过了人。”闻氏道,然后派了秦妈妈去支会一声,“问问四姑奶奶何时返程,我改日请她。”
秦妈妈就去了。
别说老太太和三太太。北府其他人也不太待见闻氏母女,七娘的事余味未散,历历在目。
闻氏识趣不去,大家都会满意的。
秦妈妈去了,回来告诉闻氏:“四姑奶奶要过了正月才回杭州。”
娘家太远了,不能像平常人家逢年过节就来,所以每次四娘回来,都要住到二月初再回去。
四娘在婆家是七奶奶,头上一堆妯娌,压根儿没要紧事轮到她管。她也清闲。
“那太好了,等她们请完了,我们再请四姑奶奶。”闻氏道。
陆落见这边没事,就回房了。
她刚回来,陆慕就过来找她,黏着她不放。
“二姐姐要回来了。”陆落对弟弟道。
陆慕对二娘没什么印象,想了想才说:“我记得有个姐姐,总是跨着脸不高兴,是不是二姐姐?”
“对,就是她。”陆落失笑。
陆慕就没兴趣了。
翌日。陆落早起梳妆,用过了早膳,就带着丫鬟倚竹,去了趟滕家。
滕家所在的地方。离青敖湾有一个时辰的路。
到了巷子,倒也能轻易找到滕家——丧事刚过不久,滕家的门上还有未揭去的白幡。
白幡是贴的,不能亲自动手摘,要等其自然掉落。
陆落派了倚竹上前敲门。
半晌,一个老眼昏花的婆子开了门。这婆子看不清人。只说:“要账的明日再来,太太病倒了……”
“我不是要账的,贵府其他人呢?”陆落问。
婆子又老又聋,诧异问陆落:“你要骑马?骑马去外头骑,怎么往人家家里来?”
陆落跟她解释不清,准备往里走。
这婆子却手脚缓慢拉住了陆落的袖子:“你要偷我家的马儿?来人呐,有个小毛贼啊。”
她声音倒不小,一会儿就惊动了四邻和滕家。
昨日去抱住凌连祥腿的小丫头,一身粗麻衣裳,头上带着白绢花,重孝打扮出得快步走出来。
她一边走还一边问:“怎么了?”
颇有大人的模样。
“大姑娘,她要偷马!”看门的婆子告状道。
滕家的大姑娘一头雾水,看了看陆落,随后就明白过来。
自家这位老奴又犯糊涂了。
“您……”滕元娘准备说点什么,眼眸微抬瞧见了陆落满头银发,面露惊愕。
她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姓陆,昨儿你去找的那位凌大管事,是我家二伯母的人。”陆落道,“你家里如今谁做主?”
滕元娘收起震惊,心思回到了家务事上,对陆落道:“您不是来要账的吧?”
“你们家不欠我钱。”陆落道。
滕元娘一听,也对,陆家二太太要钱,也会派管事的来,而不是派侄女。
她年纪小小,世事倒也通透。
“……我娘病倒了,祖母管事,您是要做什么呢?她老人家身体也不好,若是不要紧,您改日再来可好?”滕元娘道。
她说话极其沉稳,她不卑不亢的眸子里,闪烁着成年人的睿智。
陆落道:“你家染坊要出手,我想看看。”
“您……您要买我家的染坊?”滕元娘瘦弱的小脸上,浮动着惊喜的光。她很急迫,听到话风,也不管陆落到底有没有财力,是不是靠谱,当即拽住了她的袖子,生怕她跑了。
“姑娘,您快里头请,请!”滕元娘见陆落虽然满头银发,却是少女红润的模样,而且梳着姑娘家的发髻,不是少奶奶。
她这个时候,才露出孩子的模样。拽了几下,又觉不妥当,怕惹恼了陆落,又松开了手。
陆落就跟着她,往里头走。
滕家这宅子,算是两进的,只是很窄小陈旧。
外院弹丸之地,四间小厢房,堆满了货物,就连院子里也塞得满满当当,勉qiáng一条小径通往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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