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绒布上,两只通体翠绿的翡翠耳坠,色泽匀亮,质地通透,盈盈翠色胜似早chūn的嫩芽。
“好看吗?”陆落拿出来比划,问闻氏。
“挺好看的,就是太贵重了。”闻氏道。
陆落喜欢翡翠的首饰,不再说什么,将其收起来。
北府那边,老太太送了套头面。
陆落想起来,她们母女刚到湖州府的时候,老太太也经常送她们东西,那时候闻乐喜失踪,她们只依靠陆其钧的名望。
如今,她们是qiáng势多了,再也不需要老太太的提携。
陆落心中添了几分内疚。
闻氏带着她,过府给老太太磕头,谢老太太送那么贵重的礼物。
老太太心qíng不错,和颜悦色叮嘱了几句。
晚夕。众人都各自回去休息了,闻氏对陆落道:“你今晚睡这里,咱们母女好久不曾说过话的。”
陆落点点头。
一向跟着闻氏睡的十娘,暂时被挪到壁橱里。跟秦妈妈睡去了。
十娘也不闹腾,非常的听话乖巧。
闻氏问起陆落:“陈府尊送的那对耳坠,比老太太送的一整套头面都要贵。”
陆落道:“是啊,您怎么说起这件事?”
闻氏就直接道:“陈府尊为人如何?”
这话问得太直接,哪怕再愚钝的人也明白。
“您在考虑我的婚事啊?”陆落问闻氏。“还是别打陈容枫的主意了,他哪怕是续弦,也轮不到咱们……”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闻氏道,“我也是白问一句。”
陆落认真跟母亲解释:“您不必问了,陈府尊对我并无qíng谊。”
闻氏笑了笑。
无qíng谊?
闻氏怎么觉得他早已qíng根深种了呢?
“是真的,我亲自问过了他。”陆落见母亲不相信,解释道。
闻氏吃了一惊:“你问过他?怎么问的?”
她最想知道的,陆落为何都会,是陈容枫对她动手动脚了?
“直接问。”陆落道,“我问他是否对我有qíng谊。他说没有。有段日子他对我甚好,经常送东西,我就误会了。”
闻氏瞠目结舌。
姑娘家直接问?
顿了顿,闻氏道:“你好好的,问这事做什么?”
“我不愿意装聋作哑。”陆落道,“人家对我好,无缘无故的,不弄清楚的话,白受人家的好处,岂不是挺无德的?”
闻氏就沉默了。
“……我问过了。陈府尊说没有,此事您就不必再cao心了。”陆落道。
陆落不想她母亲再担心她的婚事,她还要等颜浧。
颜浧不过是受了伤,如今又在打仗。陆落没空替他调理。
他总会想起她、会来找她的!
西北的战事,已经持续了一年多,至今胜负未定,陆落也不敢贸然去战场找颜浧。
和母亲的聊天,陆落想起了颜浧。
这些qíng绪左右了她,她晚上做梦。就梦到了颜浧。
梦里的颜浧,一直喊她“落落”,而不是“五娘”,所以到底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糊涂了。
一个人梦而已,醒来就忘记了。
四月初七,早起下了细雨,陆落去了趟铺子里,见到了柏兮。
看到了柏兮,彼此都觉得晦气。
细雨迷蒙,如丝如雾的洒满了庭院树梢,似披上一层轻透的白纱。
“你怎么还不走?”陆落问柏兮,“你都在这里住了半年。柏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总感觉你漫无目的。你如此无追求、无志向,哪怕术法再高超也是个没出息的!”
柏兮不语。
他有什么目的,他自己清楚,没必要告诉她。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陆落又追问了一句,带着几分咬牙的恨意。
柏兮缓缓抬眸,眸光似丝线,缠绕上心头,能让人心中生闷。
“要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柏兮冷冷道,“你就有出息?你的出息,就是用诡计来赚些稀薄的钱财?”
陆落恨恨瞥了他一眼,再问:“你端午之前能走吗?”
柏大爷翻了个白眼,道:“不能。”
他们两看两相厌,偏偏这个让讨厌陆落的人,却不愿意离开,非要碍眼。
陆落说自己想杀他,柏兮很不屑。
她不再说什么,拿起账本过目,心中有数之后,从账房离开。
“等等!”柏兮却又喊她。
他上前,隔着衣裳抓住了她的手腕,将一只红玉镯子,戴到了她的手上。
镯子是通透的红,里头充满了生吉之气,又是一块古玉练成的法器。
这块法器,更是不同寻常。
“你的生辰礼。”柏兮冷漠道,“你可以取下来,但你敢砸了或者丢了,我绝不轻饶你。”
“我不要你的东西,你省省吧!”陆落道,说罢就要取下来。
柏兮就紧紧按住了她的手。
他掌心gān燥冰凉,五指似生铁,捏住了她的手。
“这是你以前戴过的,我还给你而已。”柏兮冷漠呵斥道,“你戴着,也许以前的事,都能想起来,术法也能想起来……”
陆落眸光一沉。
正在这时候,屋外想起了掌柜夏廷玉的声音。
“东家,来了位主顾,想见见您。”夏廷玉道。
柏兮松开了陆落的手。
她肌肤是凉滑揉腻的,他掌心是gān燥冰凉的,松开之后,失去了那细软的触感,柏兮有点怔愣。
第087章新的生意(ZHJ水晶和氏璧+)
从账房走出,陆落毫不犹豫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来。
她想随手丢在地上,摔个米分碎,又怕惹恼那个疯子,牵连她的铺子、伙计和家人。
陆落忍着委屈,将玉镯取下来之后,藏在了袖底。
“是谁要见我?”陆落整顿心绪,问夏廷玉。
她的怒气隐没,不露痕迹。
夏廷玉道:“是一位太太,瞧着挺富贵的,说有要紧事见您,我就没问何事。”
夏廷玉不愿意瞎打听,见对方衣着华贵,以为是谈买卖的,就给予了尊重,直接来请陆落。
陆落颔首。
东边的小厢房银红色的帘幕,安安静静低垂着,陆落走近,撩帘而入。
屋子里开了后窗,虽然是下雨天,光线还算明亮,能清清楚楚看见人影。
有位身材娉婷的中年女子,正在垂首看一块布,颇为认真。
陆落不认识这位太太,她蹙眉想了想,仍是没有半点熟悉。
她没有跟这位太太打过jiāo道。
“您是……”陆落放重了脚步,拖长了声调,询问道。
闻者抬头,冲陆落温婉而笑。
这位太太先瞧见了陆落的银发,不过她不吃惊,眸光里的异色很浅,很快就被笑容冲淡了。
“陆姑娘,奴姓华,叫华月。不请自来,冒昧了,给陆姑娘陪个不是。”华月笑道。
她说话婉转轻柔,似唱惯了曲儿的。饶是妙音被岁月磨得有点嘶了,调子里仍有几分柔媚入骨,十分动人。
华月不年轻了,四十岁上下。穿了身大红色银丝牡丹褙子,水白色纱裙;青丝浓密,堆了高高的云鬟,鬓角cha着一只镶嵌红宝石的并蒂海棠修翅玉鸾的步摇,摇曳着潋滟的金光。
不惑之年的华月,大红大金的颜色堆砌了满身,艳而不俗。风qíng烈烈。
她灼烈的风qíng。并没有被眼角细微的纹路遮掩,反而越发浓烈醇厚,似坛历经了岁月的酒。
陆落静静打量她。心想:“她应该是出身风尘。”
正想着,华月已经表明了身份,说明了来意。
“……奴自己开了间月华楼,在杭州也有了些名气。姑娘养在深闺,可能不知道。”华月道。
陆落愣了下。
她不是文人墨客。不涉足欢场,可她凑巧知道月华楼。
月华楼是杭州的青楼,这是陆芙告诉她的。
陆落笑了笑:“有位华清姑娘,曲儿唱得好。如天籁般,可是月华楼的?”
陆芙爱玩,前几年名jì华清姑娘誉满江南。陆茂和他的同窗们去捧场,陆芙打扮成学子。偷偷跟着去了。
回来之后,陆芙大肆褒奖华清的唱功,说似天籁般,魂都要被勾去了,难怪那么有名了。
华月、华清……
陆落突然明白了,华清姑娘应该是华月的女儿,所以跟了她姓。
“正是。”华月笑道。
华月不意外,哪怕是深闺妇人们,也应该听说过月华楼。
月华楼是江南最有名望的青楼之一。
陆落也就知道月华为何如此气质不同了。
青楼虽然也是烟花之地,却是风雅之所,不像行院、章台,平康等,青楼的女子多半卖艺不卖身。
相对于后世来说,青楼更像是某个演艺经纪公司,名jì相对于歌星。
歌星也分一线二线等,她们吟诗诵词、弹琴唱曲,不仅文采斐然,更是唱功jīng湛,表演纯熟。
陆落更倾向于将她们评价为“歌唱家”。
当然,不管是哪个年代,色艺双绝的女人,有时逃不掉两种服务的并售,这也是她们的身不由己。
在身份等级森严的年代,艺jì们哪怕不卖身,也是最下等的人,以后很难有个好的前途。
这跟后世的歌星们,又没有可比xing了。
陆落一时间想得有点远了。
因为华月、月华楼,让陆落下意识以为,那是眼前这个女人自己开的青楼。
一个如此弱势的女人,能有这么大的事业,陆落从心里敬佩。
“……奴此次来千丝斋,有两件事。”华月继续道,“奴见过千丝斋的布,比杭州布匹行的都好百倍,不管是颜色还是质地,都是极佳的,奴想买些回去,以后每个月都要进几匹。
第二嘛,奴听闻陆姑娘术法高超,能算命改运,奴有个姑娘,想请陆姑娘给算算卦,看她何时能红起来……”
陆落抬眸,诧异看了眼华月。
要人算命?
不过,陆落曾经也给两位明星算过,只是很不巧,她们命里没什么大红大紫的运势。
陆落直言不讳,她们仍是求陆落帮忙,想要改命。
陆落也试图替她们改过,直到陆落死了,她们也没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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