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接了,略微扫了几眼,就看完了。她七十岁了,神清目明,比二夫人jīng神qiáng多了,颜二夫人真羡慕她。
“姑娘是个什么模样?”老夫人将单子合上,问颜二夫人。
提到陆落的模样,颜二夫人首先很满意,她笑着对老夫人道:“娘,您再也想不到。一见面,我便觉得那孩子眼熟,还以为跟她有缘。谢七夫人说,‘五姑娘像观音菩萨跟前的童女’,我再仔细一瞧,可不就是?”
老夫人微愣。
和颜二夫人一样,老夫人也是信佛的。
“竟是这般好模样,不像闻乐喜?”老夫人难以置信。
颜浧一回京,火速定下这门亲事,让阖府上下措手不及。
颜家的女眷们经常进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多半的人是见过闻乐喜的。
一听是闻乐喜的外孙女,又想到闻乐喜那副男女莫辩的绝艳姿容,还以为陆落也是倾城颜色,这才惹得颜浧一见倾心。
颜浧是非常挑剔的。他今年二十七了,颜家和他外祖母家不知给他说了多少亲,他都不不满意。
如今定下了陆落,所以叫人好奇陆落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老夫人等人都猜测,陆落一定是像闻乐喜,生得美艳。
“五姑娘不像。”颜二夫人道,“她母亲却有几分像。”
老夫人听到这话,微微颔首,心里安定几分。她不喜欢狐媚子一样妖艳的孙媳妇,只要不像闻乐喜就好。
“言行举止如何?”老夫人又问。
“五姑娘没开口,不言不语坐在旁边,是个贞静的;陆夫人柔声细语的,不是口拙之人,却也不是能言善辩。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拿捏得很准,稳重极了。”颜二夫人道。
老夫人看闻氏的字迹,的确是个沉稳之人。
听说陆其钧有点不堪,没想到颜二夫人对陆夫人和陆五姑娘倒是挺满意。
不过,陆家五姑娘是在湖州府老宅长大的,怪不得望族门第的气度。
“等下了定聘之礼后,我请了陆夫人和陆姑娘来家里,您亲自瞧瞧。”颜二夫人笑道,“您定然喜欢那孩子。”
老夫人颔首。
对于颜二夫人的话,老夫人还是挺放心的。她了解这个儿媳妇,知道二夫人素来说话会所有保留,绝不浮夸。
她说有八分好,那就是十分好了。
“五姑娘的母亲闻氏,当年是被邬家退了亲的,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事。说起来,到底不光彩。”颜二夫人又叹气。
老夫人也微微蹙眉。
假如颜浧在定亲之前,露出半点风声,颜家一定会极力阻止他。
陆其钧的女儿,真不是良缘。
陆落身份上不能细说的东西,着实太多了,会让颜家难堪。
且不说闻乐喜是个太监,此事有关声誉,单说陆落的母亲闻氏,当年被退亲,而后再嫁陆其钧,就是改嫁,名声不好。
当初,闻氏与邬家定亲,是邬家老太太首肯的。
邬家老太爷是个名宿,平日游山玩水,拜师求学,不怎么沾家,是个风流才子。
他儿子定亲,邬家老太太寻不到他的人,也没告知他。结果定聘之礼下了,邬家老太爷却听说了,火速赶到京里。
“行莫丑于rǔ先,而垢莫大于宫刑!闻乐喜的侄女,怎能进我邬家的门?老祖宗的颜面还要不要?”邬老太爷大骂。
他是个读书人,讲究气节,觉得娶太监的侄女,是侮rǔ门风,败坏清誉。
他甚至闹到了皇城。
闻乐喜也生气:“明明是你们邬家求娶的,又不是我bī你们的……”
但是闻氏知耻懂礼,她把邬家的定聘之礼全部退了,不叫邬家为难。
邬家那位公子不肯,跑去闻家门前跪了,求闻氏回心转意。
后来他被邬家的家奴拖回去,打断了一条腿,关了起来。
闻氏是太监的侄女,原本就让很多门第望而却步,没人愿意丢这个脸,去和宦官结亲;而她又被迫退亲,成了“改嫁”之人,这下子就再无人问津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嫁给了陆其钧为继室。否则凭借闻乐喜的地位,总有些不要脸的寒门士子,愿意娶她为原配嫡妻的。
陆其钧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愿意娶闻氏。
不过,听说当年陆其钧也是下了苦功夫,请了闻家的一个同乡去说媒,再三求亲。
而闻氏的父母正苦恼女儿的婚事,特别是闻氏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后来,陆其钧去求亲,明知是继室,闻氏的父母再三考虑之后,没问过闻乐喜,怕再次被搅huáng,就定下了陆其钧。
闻氏似乎不乐意,隐约听说她还投缳自尽,好像都闭气了,后来才被救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外人不清楚。
正是因为这门亲事,不管是同僚还是同窗、同乡,都觉得陆其钧这个人德行有问题,是个不择手段的,对他敬而远之。
陆其钧名声就臭了。
当时闹得挺凶的,闻乐喜也是颜面扫地,而先帝对邬家也很生气。
和闻氏定亲的那位邬公子,早年就考中了进士,选了翰林,在翰林院任职,聪明英俊,前程无限。
他不需要闻乐喜的提携,故而他看中的,只怕是闻氏的人品。喜欢人家姑娘,却生生断了,他也是痛不yù生。
后来因为此事,先帝对他不满,将他打发去了荆湖南路去做官。
他仍是废了一条腿,没接好。
再后来,邬家合族也搬离了京师,回他们老家去了。
前年还听说,那位邬大人上京述职,旁人问起他的事,他说自己无妻无妾,无儿无女。不知和闻氏是否有关,总之听起来颇为唏嘘。
颜二夫人也是因为这件事,看到闻氏就好奇多打量了她几眼。
第039章使坏
大周朝重文轻武。
颜浧在永熹侯府,并不算是受重视的孙儿。甚至可以说,老侯爷和老夫人不太疼爱他。
颜浧的父亲当初从军,就受到了他祖父严厉的训斥。
如今,颜氏合族的富贵荣华,靠的不是颜浧父子的战功,而是整个家族的文臣,以及天太皇太后。
颜浧从小跟他外祖方家比较亲,对祖父祖母很生疏。他父亲战死之后,他母亲一蹶不振,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打那之后,颜浧就更只与方家亲近。他每次回京,几乎只到永熹侯府请个安,然后就去方家。
现在,颜家的老侯爷年纪大了,已经卧chuáng多年,不会管这些事;颜老夫人管不了颜浧,对他不抱希望。
颜浧的婚事,颜家觉得不好,却也认命的接受了。
更准确的说,他们没怎么当一回事。
颜浧的父亲去从军,永熹侯就一直没请封他为世子,着实对他失望透顶。而后他战死了,永熹侯第二年就请封了颜浧的二叔为世子。
就是说,颜浧无法继承爵位,他和他的弟弟们,迟早要成为永熹侯府的旁枝。
所以,老夫人对他多了份宽容。
知道陆落还算可以,颜家老夫人很痛快下了定聘之礼。
定聘之礼送过来那天,陆落去了她师父的院子,取自己阵法里的那块玉佩。
“小落落,我有一块更好的玉,跟你换,如何?”石庭拉着不让陆落走。
陆落笑道:“我这是法器,不是普通的玉。你若是喜欢,你拿玉佩来,我替你养——咦,你不是总说,你养的法器比我的好,gān嘛眼馋我的?”
石庭不语。
陆落见他yù言又止的样子,心想:“石庭知道我的法器是煞器……”
有了这个念头,陆落心里对她师父和石庭更加好奇。
她师父要么是个欺世盗名的神棍,要么是个道行远胜过她的术士。
经过几件事后,陆落总觉得是后者。但是,师父不肯说,陆落又推演不出来,唯有先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小落落,这世上高人太多了,你的玉佩倘或带出去,千万小心,别被其他人留意到了。”石庭倏然脸色一肃,告诉陆落。
陆落怔了下。
她突然想起前世她的太师父跟她说过的一些话。
太师父告诉陆落,术士这行也有他们自己的规矩,自古传承下来的。
术士的恶念,应该深埋在心底,似幽灵在黑夜中潜行,不能让任何同行发现。一旦你bào露了你的恶念,你就会成为威胁。
别的术士不知道你的恶念是否有一天给他们的名声、生存、甚至生命带来威胁。为了确保自身能活下来,为了不引起世人的仇视、恐惧、憎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发现你有为祸之念时,杀死你!
这是清除害群之马,这是为了术士能长久生存。
他们能偷窥天机,往往就更敬畏天机。
陆落的玉佩,会给佩戴者带来轻微的灾祸,或招惹是非,或招小人,这就是她的邪恶。
京中人才济济,有术士躲在暗处。万一被同行看到,跟踪起来,陆落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好,我知道了。”陆落将玉佩放在袖子里,也将石庭的警告听了进去。
带着自己的玉佩,陆落回到了家中。
她思考良久,如何才能把这个玉佩给陆其钧,让他随身带着,又不知道外露。
一般佩戴玉佩,都是悬挂腰上,没有藏在衣裳里的。
不戴在身上,效果又不明显。她这个煞器,原本就是比较轻微的,陆落也不敢下狠手。
陆其钧先卖了她,毫不顾念她的前途就将她订了亲,也不打听男方到底是什么人,不管她将来的死活。
而后,他又被妾室撺掇着,打曹广谱的主意;再然后,他竟然对陆落的母亲起了qíng色之念。
闻氏很厌恶陆其钧。
在陆落的观念里,哪怕是婚内,只要女方不愿意,qiáng行发生关系,也是婚内qiángjian。陆其钧对闻氏,就有如此意图,这叫陆落忍不了。
陆落又想到,陆其钧从小就没有疼爱过她,没有出钱抚育过她。难道他出了jīng子,就要陆落把他当父亲吗?
没有这种便宜事。
他又没吃过十月怀胎的苦,凭什么毫无恩qíng就白要一个女儿?
陆落不敢害死他,弑父是要遭天谴的。不过,让他吃点苦头,招惹是非等,倒是可以让他消停些。
思量了半晌,陆落喊了碧云:“上次从叔公那边带过来的点心,那种梅花雪片糖还有吗?”
“姑娘怎么想起吃糖?”碧云笑了,她觉得陆落有时候也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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