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息。”柏兮依旧这么说陆落。
“你不用吃喝的吗,不需要钱吗?”陆落道,“赚钱哪里会没出息?”
顿了顿,她见柏兮衣着讲究,问他:“你的钱从哪里来的?”
柏兮道:“金矿。”
“什么?”
“我有两座金矿。”柏兮道。“圈固起来,买几十个人,割了他们的舌头,毒昏他们的神志,只有两个人神志清楚管事,让他们整日采矿练矿……”
陆落眉头紧蹙。
她明亮的眸子里,添了几分炙焰:“是真的?”
“什么真假?”柏兮不解。
“你把那些人割了舌头,还毒昏了神志?”陆落问。
柏兮一脸不明所以,道:“我买的人,我怎么用也要问过你?”
陆落豁然起身。指了指门口道:“出去!”
柏兮大怒:“混账东西,动不动就翻脸!你这么不听话,可是要我把你也毒傻?”
“滚出去!”陆落厉喝。
柏兮就摔门而去。
翌日,陆落和倚竹离开,她没有叫柏兮,也不想让柏兮驾车。
倚竹做了车夫。
陆落把柏兮丢在了杭州。
刚走到城门,陆落心想柏兮肯定生气:“他会不会拿月华楼出气?”
华月楼刚跟陆落做了生意,柏兮把华月楼给灭了,才会激怒陆落。
柏兮可是个疯子,他不会顾忌伦常。更是不把人命当回事。
想到这里,陆落立马对倚竹道:“快回去!”
她们俩又折回了客栈。
柏兮正在门口,面覆严霜,指挥着小伙计去给他雇车。
倏然瞧见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陆落。柏兮一愣。
他很少有吃惊的时候。
他望着陆落玄色兜帽下的脸,只露出了鼻子和唇,以及纤柔的下颌,柏兮心里猛然灌进了什么。
他想起初见时她的模样。
“走啦。”陆落低声嘟囔,“回家吧。”
回家?
柏兮身子没动,怔愣看着她。良久都难以回神。
陆落这才从兜帽的檐下,露出一双眼睛,看了眼柏兮:“走啊,你不回去吗?”
“回。”柏兮道。
这次,柏兮不想驾车了,陆落也不想让他驾,因为他上次故意折腾陆落,让陆落差点颠簸吐了。
他们俩上了马车。
陆落取下了兜帽,柏兮则依靠着车壁,缓缓出神。
他的神色格外忧郁。
陆落见过他的狂躁、他的冷傲、他的自负,很少见他这般悲伤。
“怎么?”陆落侧头问。
柏兮转颐。
“你回来找我了。”柏兮声音微哑,“很多人丢下我,再也不会回头,只有你回来找我了。”
前世的时候,他相依为命的哥哥丢下他,再也没去找过他;他和落落约定终身,落落转而就嫁给了他哥哥,也没有去找过他。
唯独眼前这满头银发的女人,她气哄哄的离开,却又回来了。
柏兮的眸子里,dàng漾着涟漪,他静静看着陆落。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陆落道,“我只是和倚竹去吃了个早膳,我们吃得比较荤腥,你又不吃,才没有叫你,什么就把你丢下了?”
她的狡辩,在柏兮的目光下苍白无力。
陆落撇过了头。
“……你很奇怪,你希望我把所有人都视为己类,尊重他们的xing命,对吗?”柏兮只顾说话,不搭理陆落的辩解。
他开始明白,陆落对他的怒意来自哪里。
陆落心中的气,又涌上来。
“我们也是人,人本就是我们的同类,尊重天道……”陆落说到这里,突然一哽。
让柏兮去尊重天道?
就像陆落的师父,他能蒙蔽天机,借得无尽的寿命。
像他们这种术士,怎么可能把天道放在眼里?
陆落一时间有点无语,她后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和柏兮三观严重不同,无法沟通生与死的大题。
她赶不走柏兮,又打不过他,还不能激怒他,一时间也只得忍了。
“落落,我会对你好的。”柏兮突然道,“若是你跟了我,我可以娶你!”
陆落翻了个白眼。
柏兮一直觉得,他愿意娶陆落,是陆落极大的荣幸。
陆落无语的叹了口气。
“……以前的种种,我都不计较了,我宽恕你了。”柏兮道。
大哥,我压根儿不需要你的宽恕好嘛!
陆落又翻了个白眼,转头去看窗外了,一路上她再也不想说第二句话。
jī同鸭讲的痛苦,陆落体会到了。
第098章贪财的借口
马车半下午才到湖州府,日影西斜,斑驳的骄阳透过翠色的车帘透进来,缕缕丝线般铺满了车厢。
柏兮的忧郁淡去,神色柔缓。
陆落觉得他在规划自己与他的未来,一时间毛骨悚然。
她不说话。
陆落折回去找柏兮,只是担心他盛怒之下伤及无辜;柏兮却觉得陆落折回去找他,是发自内心的眷顾。
这点眷顾,让他抛弃了数百年的怨恨,决定宽恕陆落。
陆落很想将那句“没出息”还给他。
“我回去找你,并不是……”陆落yù解释清楚,免得他自作多qíng。
她刚刚开口,柏兮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眸光似利箭,恨不能在陆落身上刺几个窟窿。
他冷冷盯着她,一刻也不松开。
陆落立马就明白:柏兮他不傻,他知道事实是什么,他知晓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台阶。
他太寂寞了,他要陆落的陪伴。
陆落回去找他,给了他极大的心里安慰,他无需陆落再去点破。
陆落就沉默了。
马车到了湖州府,陆落闻到了荼蘼的馨甜,快到暮chūn了,乡土清新,陆落的心一下子就舒展了。
她喜欢湖州府,这里是她的根。
“你去铺子里吧。”陆落对柏兮道,“要我们送你回去,还是你送我们,然后去替我们还马车?”
柏兮却充耳不闻,不答话。
半晌之后,他才说:“我要置办房子了,以后不住在铺子里……”
柏兮来湖州,是为了找到陆落。将陆落带走。
他没想过要在湖州定居,他想带陆落回漠北去。
在柏兮的心中,糙原才是他的家。虽然他从小被萨满nüè待,糙原仍是他记忆中成长的地方。
乡土的qíng结,固执而坚持。
柏兮和陆落相处中,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不想要被自己施咒的陆落,他就需要她。鲜活而有思想的她。
前世的执拗。没什么好结果,所以柏兮打算换个法子。
既然难以更改她,不如试着迁就她。
他遵守她所说的规矩。他尽量不以杀戮来解决问题;他留在江南,留在她的故土,让她心里踏实。
“……你不走了?”陆落问他,“你真打算常住?”
柏兮点点头。
“我宽恕了你。以后自然不会让你离了我的眼前。”柏兮道。
陆落却咬牙了,雪白的小牙齿压在樱红的唇里。竟有点可爱。
柏兮觉得她虽然蠢,至少不讨厌。
“等我师父和石庭回来,我们就联手杀了你!”陆落道,“你最好还是走。别惹祸上身?”
“要你cao心!”柏兮冷哼,“你们全死了,我也不会死!”
陆落脸色微变。
柏兮送了陆落和倚竹回府。他再驾车去车马行,帮陆落退还马车。
倚竹提着陆落买回来的礼物。进了正院。
进了大门,陆落慢慢平复qíng绪,将柏兮带给他的愤怒全部散去,这才慢慢往里走。
闻氏正在教十娘打算盘。
晚照旖旎,从窗口落在闻氏白净的面容上,陆落惊觉她母亲仍保持着年轻的风韵,细纹浅淡,岁月的痕迹很少。
“回来了?”瞧见陆落,闻氏很惊喜,放下了十娘,起身接了陆落,“不是说就去两天吗?结果这么多天,我快急死了。”
“倚竹跟着我呢,您急什么呢?”陆落笑道。
陆落拿出礼物,jiāo给了闻氏。
除了点心,还有几样首饰,是杭州府的新款,湖州府还没有出,闻氏挺喜欢的,让丫鬟收起来。
点心就拆开,闻氏喂十娘吃。
十娘乖巧依偎着母亲。
“……生意谈得如何?”闻氏问陆落,“谈成了吗?”
“成了。”陆落笑道,“再过两三个月,杭州就会多一位艳名远方的名jì了。”
闻氏失笑,说陆落自负。
而后,陆落告诉母亲,她从月华楼赚了七万两银子回来。
闻氏手里的点心,啪的掉地上了。
“什么?”闻氏又惊又喜,“这么多,你怎么哄骗人家的?”
陆落不觉得是哄骗。
她算卦用的是天眼,而她的天眼会造成天地间磁场的改变,她自身会有危害;而她的词,从根本上能提高绮儿的名望,对绮儿而言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陆落也没说那词是她写的。
她做了回文抄公,还是蛮心安理得的,至少她帮忙了绮儿,不是单纯的骗钱。
“不是哄骗,是本事。”陆落笑着纠正母亲。
闻氏感叹良久。
十娘重新去抓点心的功夫,闻氏笑着对陆落道:“你算卦赚钱也挺容易的,倒也不必开什么铺子。”
然后,闻氏想起前天北府的六太太来,跟她说不少族人抱怨,陆落太黑心了,钻到了钱眼里。
闻氏就把这事,告诉了陆落:“你从旁处赚钱容易,何必把开口费定的那么高,让亲戚埋怨你?”
闻氏是不想陆落把族人都得罪光了。
陆落只有一个庶弟,一旦有事,她也需要族人的帮衬。
“娘,我自有我的考虑,我把价格定那么高,才是为了杜绝埋怨。娘,我的开口费三千两,那么来找我的,都是不太在意银子的。
对于手头拮据的人来说,十两、二十两都是昂贵的,哪怕收得再少,他们也会恨我,觉得我占了他们的便宜。
我又不是大夫,哪怕我不给他们看,他们也没有xing命危险。我看风水会反五弊三缺、危及自身的。我用自身的福运去看,反而招他们抱怨,岂不是更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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