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悲惨绝望,令神鬼都动容,陆落就跟着哭了,流了一脸的泪。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陆落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胡家的几房都派人来看陆落了。
“醒了没有?”有女子问。
四娘派丫鬟轻手轻脚进来看。
陆落阖眼,装作没有醒。
丫鬟看了眼,又轻轻放下了锦帐,出去小声回答说:“还没有。”
“唉,怪可怜的……”似胡老太太感叹了句,然后叮嘱四娘,“你多陪陪她。别叫她太伤心了。”
四娘道了句是。
众人缓缓散去。屋子里重新归于寂静。
后来,四娘的丈夫胡七郎也来了。
四姐夫算是陆落的救命恩人。
“怎样?”四娘问胡七郎,“找到她的车夫了吗?”
“没有。”胡七郎摇摇头。“也是凶多吉少。四娘,那个丫鬟怎么办?还在后头的小庙堂里停着,再不入殓怕要臭了。”
陆落猛地坐了起来。
她的动静有点大,四娘和胡七郎都听到了。停下了jiāo谈声。
四娘先进来瞧陆落,见陆落坐起。给陆落批了件衣裳,胡七郎也绕到了屋子里的屏风后面。
“我的丫鬟在哪里?”陆落的声音仍是发不出来,嘶哑着低问。
“在我们家的后庙里。”四娘轻轻握住了陆落的手,“本想等你醒了。再问你一个准信,要不然我就替她收敛了。”
陆落有很多服侍的丫鬟,从前只有四个是她比较倚重的。琴谣不算其中之一。
她对琴谣没什么感qíng,陡然听闻她已经死了。是被贼人割开了喉咙,陆落的胃里开始痉挛。
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下来了,虽然她并不是特别想哭。
陆落哇的一声,吐了满地。
她当天晚上就去看了琴谣。
胡家家庙里的尼姑,已经替琴谣换了gān净的衣裳,伤口fèng合好了,梳了头发,整理了遗容。
尼姑们收拾得很仔细,琴谣看上去像睡着了,安详宁静。
“入殓吧。”陆落哑着嗓子对四娘道,“明天装车,我亲自送她回去。”
四娘当时没说什么,顺从陆落的话。
胡家准备了一口棺材,将琴谣放了进去。
陆落看着琴谣入殓,而后和四娘都给她上了柱香。
四娘怕陆落再难过,回去的时候一个劲劝她:“这是意外,你别难过,否则她走得也不安。”
顿了顿,四娘又道,“你摔得不轻,再马车颠簸,我怕会留下病根。不如在我这里,多修养半个月。
我先派人送琴谣的棺椁回去,再接了四婶过来,你就不要着急,家里会安顿好琴谣的。”
陆落坐了这么片刻的马车,尾椎骨就开始刺痛。
她也怕自己没有力气坐回湖州。
她回去处理琴谣的丧事,和她母亲亲自处理,也没什么差别。
琴谣八岁就卖到了陆家,是二太太那边的,在陆家长大。她有两个哥哥,还有寡母和弟弟妹妹,一大家子人。
这些,陆落的母亲都会安抚好。
母亲出面,比陆落更有威信。
“也好。”陆落道。她心里有点痛,喘不过来气。
回到胡家的时候,已经是子夜了。
四姐夫还没有去睡,再等着四娘。
陆落回来,他们就说了几句话。
“查到是什么人害我吗?”陆落先问四姐夫。
胡七郎摇摇头。
“知府衙门这几日太忙了,两桩大案至今没有眉目,任何的小案子都要放到后面,我不好再三打扰。”胡七郎道。
陆落一听大案,头发就发紧。
“什么大案?”她问胡七郎。
胡七郎准备说,四娘却道:“你别吓到了落妹妹,那些事跟她又没关系,以后再说吧。”
“不,我想知道!”陆落紧紧拽住了四娘的手。
她有点失控,用力过猛,捏得四娘倒吸了口凉气。
陆落声音出不来,她生怕四娘和胡七郎走了,不肯告诉她,所以使劲握住了四娘。
四娘慢慢抽回手,轻轻揉了揉,就和胡七郎一起,把今天发生的两桩惨案,告诉了陆落。
陆落听完,面白如纸。
她的唇有点哆嗦。
四娘以为她害怕,轻轻揽住了她的肩头,道:“没事,没事……”
说话间,四娘却看到陆落两行清泪止都止不住,滚滚下来。
她含着泪光的眸子里,有点锋利滑过。
陆落又怒又恨,又觉得恶心,qíng绪再度失控。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听胡七郎的描述,陆落就知道,这是柏兮下手的,遇害者中被活活咬死的,就是这次害他们的人。
陆落不同qíng凶手,她的丫鬟也死了,她只同qíng那些无辜的路人,好好住个客栈,却成了陪葬。
她也哭柏兮的杀戮。
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就好似堵了一条路——陆落可能通向他、弥补往事的路。
中原只怕再也容不下他。
陆落想到他的前途,又想到那个梦境,他的眼泪滚在自己脸上,陆落的心就缩成了一团,痛得让她窒息。
第158章三观歪了
胡家将琴谣的尸身送回了湖州府。
熄灭了最后一盏灯之后,陆落睁眼望着空空的账顶,团花的锦帐光影错落。
她想了很多事。
想得最多的,还是柏兮。
很久之后,晨曦慢慢透进来的时候,陆落才堪堪有了点睡意。
翌日,她求她的四姐夫再去打听,客栈那四个被咬死的人,以及孙家的三太太,到底是何许人。
“是不是都姓邵?”陆落对胡七郎道。
胡七郎在官府没那么深的关系,那些捕头们好似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对那两桩惨绝人寰的案子,不太愿意多谈。
太惨了,只怕煞气重。做捕头的人也怕被凶煞缠上,恨不能划清关系,绝不愿意主动去谈及。
可陆落很想知道。
陆落对胡七郎夫妻有恩,她非要弄个究竟,四娘就多给了胡七郎一千两银子,让他花钱给捕头们喝酒。
钱花出去了,消息果然也打听到了。
“那四个客人都姓邵,一个六十来岁,两个四十来岁,一个二十来岁,都是沉稳、富贵的,不知怎么就惹了祸事;孙家的三太太,也是姓邵,具体是哪里人,我要再去打听。”胡七郎道。
杭州城人口近百万,胡七郎和孙家没有来往,而杭州城里姓邵的人家很多,没什么特别出名的,胡七郎不知道。
胡七郎不是术士,他不会立马想得国师邵家。
陆落就全明白了。
还是江南西路的邵家,上次柏兮杀了的邵华倾,就是邵氏子弟!
薛澜的案子,让邵家盯上了陆落和柏兮。
哪怕明知对方是宁墨谷。邵家还是决定要除掉他。
宁墨谷是五百年前的人,邵家也许术法高深,可长生之道或者灵魂不灭的术法,肯定是不会的。
于是,他们并不相信柏兮就是宁墨谷。哪怕真的有半分相信,邵家也不怕他。
宁墨谷是五百年前的外族术士,他到底有什么能耐。当今的人肯定没见识过。以为不过是传言。
无知则无畏,邵家出过九任国师,地位显赫。自信满满,他们是不容许任何术士的挑衅,有损家族的威望。
邵家的子弟先来找柏兮报仇,却吃了亏。邵家的长辈不以为是柏兮的术法厉害,却以为是孩子们无能。
为了挽回面子。邵家出动了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要至柏兮于死地。
陆落沉默听着。
她听了半晌,心思就飘远了。
她想到了客栈那些惨死的客人,以及孙家全家老小。
他们都无辜。
“无辜的人。”陆落沉吟。“他们到底是因为邵家的狂妄自大而死,还是因为柏兮的狂躁bào戾而死?”
柏兮杀邵华倾,是因为邵华倾有对陆落不利的图谋;而邵家的报复。让柏兮重复经历了一遍他最大的痛苦,所以柏兮反报复。
客栈的其他客人。死在这场争斗里,死得极其冤枉。
若一开始邵华倾不想害陆落呢?
起因是邵华倾,冤案的直接原因也是邵家的触怒,是邵家引来了恶魔!
恶魔原本是蛰伏的,他不伤人,是邵家的挑衅让他露出了凶残的面目。
柏兮本意不是杀无辜的人,他只是狂怒而失去了理智。
“若是阎王判罪,那么这些无辜的亡灵,他们到底是邵家的罪孽,还是柏兮的罪孽?”
陆落突然紧紧抱住了脑袋。
她居然这么想!
“不,这是柏兮的错,不是邵家的……”陆落惊惶看着自己的三观掉到了坑里,想出这么诡异的思路,只是为了替柏兮辩解几句。
陆落从骨子里是个薄凉自私的人,和柏兮xing格很相似。xingqíng相近,于是她的三观常被柏兮带着走。
不知不觉中,她的三观就偏了,偏到了邪门歪道上。
出了这么大的惨案,她居然能把罪责推到邵家头上去,何等残忍?
“这是柏兮的错!”陆落一遍遍告诉自己,“跟任何人无关,柏兮罪该万死,他已经没有任何救赎的可能了!”
“我不是这么没有道德的人,我到底怎么了?”陆落双手紧紧捂住了脸。
她莫名其妙的失态,让四娘和胡七郎不知所以。
四娘让胡七郎先出去了。
胡七郎出去之后,四娘轻轻搂住了陆落。
四娘以为陆落是遇到了土匪,受到了创伤,却不知陆落的创伤是来自柏兮。
“没事的,落妹妹。”四娘轻声道,像个长辈。
陆落依靠着四娘,汲取一点温暖。
她紧紧阖上了眼睛。
“落妹妹,你不要害怕,等知府衙门的案子理出头绪,他们会查你的案子的。”四娘道。
陆落点了点头。
到了huáng昏,陆落站在窗口,她想出去看看那间客栈,以及孙家的院子。
她也想知道,柏兮现在去了哪里,是不是直奔江南西路,去杀了邵氏全族?
“我一直在心里替他辩解,不过是有愧。”陆落被微凉的夜风拂过,心中一片澄澈,“前世的事,我觉得对不起他……”
陆落也许和前世没关系了,可她不能否认,她就是她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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