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落需要用罗盘,仔细推演,而且只能推演个七成。
这个年轻的孩子,喊他师父叫“老祖”,估计是知道他师父的来历。
“是个鞑靼人?”陆落又看了眼这孩子。
陆落想起了两年前,她在赵州救了颜浧,当时布阵的,会不会是鞑靼的术士?因为那个外溪山,离鞑靼很近。
不过,布阵的术士,应该不是这个孩子。
陆落瞧见过那个白衣身影,是个体型稍微成熟的成年人。
“是他兄长吗?”陆落又想。千衍说这孩子还有个哥哥,已经失散了。
“哦,他是……”石庭好像突然明白了这孩子的身份,但是陆落在场,他的话到了嘴边,又立马敛去。
“他是谁啊?”陆落眸光静静落在石庭身上,笑着问。
她眼眸里带着略有略无的冷意,似冷嘲,亦似探究。
石庭顿了顿。
“是个故人的徒弟。”石庭笑道。
知道这孩子是友非敌人,石庭就客气很多。这孩子跑了三天,石庭追了他三天,都没有喝过水。此刻,孩子嘴巴渴得全部裂开了,石庭倒了杯水给他。
不成想,这孩子很有骨气,把头往旁边偏,不理睬石庭。
石庭也不qiáng求,放下了茶盏。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胡言乱语,听到不曾?”千衍严肃看着这孩子,对他道。
孩子纯净的眼底,对这位老祖很是敬畏,他连忙点点头。
“叫什么?”千衍问他。
“阿……阿尔尔其……”孩子很努力从牙fèng里挤出字来。
这孩子很口吃。
陆落想起她的祖母陈姨奶奶,也是紧张的时候就口吃。不知这孩子是因为紧张,还是天生的。
“阿尔其?”千衍反问。
孩子点点头。
阿尔其是鞑靼人的名字,意思是香柏树,是鞑靼那边的树,代表正直、尊贵、生机,是很好的含义。
“没有汉人的名字?”
“有……有……柏柏柏兮……”孩子回答。
“嗯,还是叫‘柏兮’好。”石庭cha嘴,“在京里叫个鞑靼人的字眼,到底不便。以后就叫柏兮了。”
“你哥哥呢?”千衍又问柏兮,“他跑到哪里去了?”
“京京京里……”柏兮又是结巴了半晌。
千衍和石庭都蹙眉,听着特别费劲。
柏兮说话,就好似卡住了,字个个往外蹦。石庭听了特别难受,恨不能捏住他的脖子,把他肚子里的字全挤出来。
陆落倒还好,她祖母紧张的时候,也是这样说话,她习惯了。
“你哥哥来京里做什么?”千衍又问。
“仇家……仇家……”
“你们还有仇家?怎么结仇的,人找到了吗,可是术士?”石庭问。
他一口气问了很多。
柏兮觉得要回答这些,太难了。他一着急,又是急得面红耳赤,张嘴啊啊啊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师父,要不解开他,让他喝点水,换身gān净衣裳,再慢慢说。他太紧张了,所以结巴成这样。等他放松些,应该能说清楚。”陆落道。
千衍也被柏兮结巴得脑袋嗡嗡响:“行!”他也觉得自己一个字说出来千斤重,无形中很费劲。
千衍都快要结巴了。
石庭亲自帮柏兮解开了绳索。
为了防止他跑了,柏兮去沐浴更衣的时候,石庭亲自站在门口。
“师父和石庭有秘密瞒着我,他们应该是要等恰当的时机,才会告诉我。我在这里,他们问话也不方便。”陆落心想。
饶是她也想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先告辞了。
“上次你那个玉佩,没有惹祸吧?”临走的时候,石庭悄声问她,“要不要更厉害的玉佩?你要是拜我为师,我就替你做。”
“师父,石公子又要抢您徒弟了。”陆落冲里面喊了一声。
然后,陆落听到了里屋她师父下门栓的声音。
陆落笑着,带倚竹回府了。
到家的时候,颜浧终于走了。
“这个月十六,是方家大夫人的寿宴,颜将军是来送帖子的。”闻氏对陆落道,“这次不好不去的……”
陆落哦了声,兴致乏乏。
闻氏知她不喜,笑着换了话题,问她:“你师父还好?”
“他挺好的呀。”陆落道,“他们今天还抓了个贼,是鞑靼人。”
“额……”闻氏愕然。
鞑靼人的贼?
陆落就仔细告诉她,还说那个贼结巴。说起结巴,不免提到了陈姨奶奶。
“湖州府的五月正是梅雨时节,陈姨奶奶的腿,肯定又是彻夜痛得睡不着。去年石公子给的药方,也不知丫鬟们尽心给她买药了没?”陆落念叨。
闻氏就笑道:“等将来咱们好了,把她接到京里。湖州府多湿气,她如今是受不住了。”
陆落觉得不可能。
只要她母亲还在陆其钧这里,就难了。陆其钧是不会同意让陈姨奶奶过来的。他一直觉得他的生母是耻rǔ。
陆落和闻氏说着话,丫鬟暖雪从厨房提了些现做的热糕点回来。
“夫人,五娘,方才我听了个笑话。”暖雪一脸得意的坏笑,对陆落和闻氏道。
第045章师徒
陆落母亲身边,几个得力的丫鬟中,暖雪是最爱八卦,而且擅长打听事。
从前老宅很多事,闻氏都是jiāo给暖雪去打听。很多老祖宗刻意隐瞒之事,暖雪出去转一圈,就知道个七八分了。
陆落有时候会想,暖雪要是生活在后世,绝对是特工的好苗子。
“……是四娘的事吗?”就在暖雪吊足了大家胃口,准备揭晓谜底的时候,陆落突然cha嘴。
暖雪一梗,畅所yù言的话,都被截断了,她一口气上不得、下不得,别提多难受了。她哀怨看了眼陆落:“五娘,你以后别指望我给你做鞋!”
闻氏大笑。
难得见暖雪吃瘪,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笑了。
“行了,你别卖关子,快说。”闻氏搂住了陆落,笑着对暖雪道,“四娘怎么了?”
“老爷说四娘不诚实,藏了真的佛珠,拿了假的哄骗老爷,还诬赖五娘。四娘和明姨娘再三辩解,老爷不信,还拿了茶杯砸四娘,说四娘不成体统。
四娘被泼了一脸的茶水,老爷又骂明姨娘没有教好四娘。老爷当着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一点也不给四娘脸,骂了半天。
后来,老爷去了简姨娘的东跨院,告诉简姨娘说,以后四娘的份例,全部减半,跟其他姑娘们一样,从前四娘的份例是加倍的。
这还不止,老爷让简姨娘带着六娘和丫鬟、媳妇们,去搜明姨娘的院子,查查明姨娘母女还藏了什么。
这已经是第二次搜明姨娘的院子了,明姨娘气得一头撞在墙上,当时流了血。好在她也没真想死,头骨还没有撞碎。老爷见她这样,才同意不搜了。”暖雪笑道。
陆落听了,沉默一下。
不过是一串佛珠,就惹得四娘在陆其钧跟前失宠了。
从前那么疼爱的女儿,如今说打就打。
四娘给陆其钧的佛珠,的确是陆落赠给四娘的。
撒谎的是陆落,但是陆其钧相信她了。
四娘是陆其钧从小疼爱着长大的女儿,陆落是刚刚回家不久的女儿,陆其钧却选择了相信陆落。
陆其钧之所以对陆落的话深信不疑,而去怀疑四娘,无非是陆落攀上了高枝,对他更有用。
哪个女儿有用,陆其钧就下意识偏袒哪个!
父母妻妾儿女,对陆其钧而言都只有一个意义:能否为他所用,能否提供价值。
陆落并不怎么难受,她也不会兔死狐悲,因为她早已看透了,对陆其钧的父爱没有半分期待,所以很坦然。
陆落猜想,四娘肯定受不了。
说四娘利用陆其钧的宠爱,还不如说,在四娘心中,陆其钧一直都是一个慈父,四娘对父亲是有很浓厚的感qíng。
突然之间,慈父崩塌了,四娘的心里肯定也是崩溃了。
“他自身难保了,还拿孩子出气?”闻氏冷笑。
“他们打得满头包,咱们看笑话,夫人您别动气。”暖雪安慰闻氏。
闻氏想来也对,摇头笑了笑。
陆其钧的确是焦头烂额,他被同僚欺负,却又不敢张扬。
要是闹出去,吏部受贿之事就要闹大,只怕整个吏部上下都要恨他,以后在想做官就难了。
因此,他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倒也没敢来找闻氏和陆落要钱。
陆其钧最恨闻氏,所以他的láng狈模样,决不能让闻氏瞧见。
如此,陆落和闻氏就清净了几天。
“听说简姨娘去了趟江家,借了一千两银子给老爷。”后来,暖雪告诉闻氏和陆落。
江家,就是大姨娘的女儿三娘的婆家。
三姑爷对三娘怎么样不得而知,不过他对四娘倒是挺垂涎的。要不是陆其钧大小是个官,三姑爷都要讨人了。
大姨娘见陆其钧和二姨娘闹僵,趁机笼络他的心,去找江家要了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这可是笔巨款啊,这个人qíng以后怎么还?
陆落和闻氏觉得大姨娘是在白费力气。
陆其钧是没记xing的,过不了几天,还是要投入二姨娘的温柔乡,大姨娘花再多钱也离间不了,陆其钧还觉得是应该的,不会感激大姨娘。
“简姨娘也是可怜,看不透老爷的为人。”秦妈妈感叹。
陆落接口:“哪里是看不透?老爷是唯一的出路罢了。简姨娘一个女人,而且是妾室,除了老爷,她还有什么指望?她的终生和她女儿的前途,都在老爷手里呢。”
秦妈妈深以为然,不再说什么。
“简姨娘总以为,巴结陆其钧,将来六娘能有个好前途。”闻氏摇头笑道,“殊不知,她的钱都是扔在了水里。
陆其钧最不讲究,他连四娘都打,六娘算什么?无知妇人,巴结陆其钧那个混账东西,还不如巴结我。”
“您给她机会吗?”陆落笑问。
闻氏摇摇头:“不给。”
陆落就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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