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元娘看到了契书,心中彻底安稳了,踏踏实实开始染布。
“姑娘,咱们应该自己种桑园,请两个工艺最好的纺织师傅,免得以后再去求人。”滕元娘甚至建议陆落。
滕元娘和陆落一样,没什么安全感。
这次若不是陆落走通了常家的关系,千丝斋怎么办?
常家给陆落的契书,也只是三年的供货。
那三年之后呢?
滕元娘不想把自己的命jiāo给旁人。她知道陆落有钱有势,自己种植桑园不是难事,所以她起了这个心思。
三年之内,足以养起自己的桑园,自己的织布作坊。
“我也是这么想的。”陆落笑道。
陆落可以进山,可以进京,可以一走了之。而这些依仗她事业生存的人们--像滕元娘、染坊里所有的人、夏廷玉掌柜。以及铺子里的伙计们,他们何去何从?
陆落既然开了这个头,不管是为了赚钱。还是为了对忠心耿耿的人负责,她都要把生意做下去。
除非真的无能为力。
她现在还有能力,故而愿意接受滕元娘的建议。
陆落愿意听滕元娘的建议,让滕元娘很高兴。认真筹划。
滕元娘一整天都在染坊,兴致勃勃的。忙完了一整天也不觉得累。
huáng昏回家,滕元娘在街上买了祖母爱吃的山芋糕,弟弟和妹妹们爱吃的点心,又给母亲买了一些做鞋的丝线。
“今儿个心qíng很好?”她母亲笑问她。
滕元娘支撑这个家。养活全家老小,所以他们格外关注她。
前几天她回来,愁眉苦脸的。滕家的太太可担心了。
“是啊……”滕元娘微笑。
她正想跟她母亲仔细解释,今天为何这么高兴时。她家那个又聋又老的老仆人,又在外头和人吵起来了。
声音很大,滕家的院子又很小,外头说话,内院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饭给你们吃。”滕元娘听到她的老仆人这么叫嚷着。
她还以为老仆人又跟街上的叫花子打起来了。
滕元娘对叫花子们挺好,有时候会舍些米粥或点心,怎奈她家的老仆人最不喜乞丐。
滕元娘无奈摇摇头,好消息也来不及分享,就起身道:“我去看看。”
她出了二门,看清楚和老仆人争吵的人,滕元娘有点吃惊。
她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太太,穿金戴银很是讲究,带着两个丫鬟,手里提着点心匣子,在大门上和老仆人说着什么。
那老仆人拉着那位太太的手,使劲把人家往外推,道:“谁家的饭凉,你去谁家吃,我家没有凉饭给你去!快走快走!”
估计是那位太太说了句找“滕姑娘”,在老仆人耳朵里,就成了讨要凉饭的。
滕元娘上前:“您老怎么又跟人搭腔啦?回去吃饭吧。”
老仆人这才松了那位太太的手。
滕元娘打量这位太太,对方亦在打量她。
她们彼此都好奇。
滕元娘却不喜外人在她家的门口,像看货物一样看她。
僵持了下,滕元娘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您……恕我眼拙,怎么好像没见过您?”
“姑娘的确没见过我,我是初次登门,打扰姑娘了。”这位太太轻笑道。
入了夜还登门做客,而且是完全陌生的人,滕元娘头一回见。
哪怕是亲戚,也要白天来,夜里造访算怎么回事?
难道滕家就这么没规矩吗?
滕元娘觉得对方不尊重她,心里冒火。
她年纪小,冒火就气盛。
半夜登门,都是偷jī摸狗之辈,对方不敬重她,她却是要体面的!
她是千丝斋的大师傅,不是无名小辈,滕元娘甚是荣耀的想。
“太太,我们都要睡下了,您改日再来?”滕元娘拦住了门,转身就要关门。
那位太太笑道:“姑娘,您叫我龚妈妈,我是孟家二太太跟前管事的,二太太特意托了我来瞧您。”
原来是个管事的妈妈。
她穿戴整齐,举止温雅,滕元娘误以为是某某家的太太。
她曾经与某位管事的妈妈起过争执,如今很讨厌这些狗仗人势的家伙。
滕元娘更是不耐烦。
“我们家没有姓孟的亲戚,您别是走错了门吧?”滕元娘虽疑惑,心中一下子就想到了布匹孟家。
上次王家不肯出货给千丝斋染坊,听闻是孟家在背后搞鬼。
孟家也是做布匹的,生意却比千丝斋大数十倍甚至百倍,在整个江南也算得上老字号了。
这么捉弄千丝斋,东家瞧不起,滕元娘也觉得他们卑劣。
一听是孟家,滕元娘就心中冷笑,怒火更添一筹。
“二太太特意叮嘱我来瞧姑娘,岂会走错门?二太太器重姑娘,以后就是亲朋。”龚妈妈笑眯眯道。
我呸,听这口气,好似跟孟家做亲朋是我的荣幸一样,我根本不稀罕好嘛!谁需要什么狗屁二太太的器重?
滕元娘冷冷的想。
孟家是千丝斋的仇人,就是滕元娘的仇人。
“二太太?”滕元娘好笑,“她找我作甚?”
“自然是好事了。”龚妈妈笑道,“姑娘,咱们进去说。”
滕元娘却挡住了门,不肯让开,道:“好事?难不成是要替我说亲,把她的儿子许配给我,八抬花轿求我去做少奶奶?”
龚妈妈和身后的两个丫鬟,吃惊看着滕元娘。
这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怎么说话没脸没皮的?
哪有姑娘家自己说去做少奶奶这种不知羞的话!
第199章拉拢(ZHJ水晶和氏璧+)
面对孟家的人,滕元娘说话很不客气,甚至带着几分嘲讽。
孟家管事的龚妈妈和丫鬟们,终于听出了滕元娘不含善意。
这就有点给脸不要脸了!
孟家何等身份,龚妈妈预想滕元娘一听孟家,就会欢天喜地将她们奉为上宾。
哪里知道,这位小姑娘一点眼色也没有,居然冷嘲热讽。
孟家的下人,特别是太太跟前的体面妈妈和丫鬟,何时被人如此冷遇?
“姑娘,您说话怎么不太对味?”龚妈妈脸色也微落。
她是带着二太太的叮嘱来的,哪怕再生气,也不敢真的和滕元娘吵,就压了满心的怒火。
滕元娘笑道:“是妈妈你说好事的。难道能嫁给孟家的少爷,不是好事吗?怎么,你们孟家的少爷都是歪瓜裂枣?”
龚妈妈知晓二太太的心意,也知晓孟家想要拉拢滕元娘。没有二太太的恩准,她哪里敢得罪滕元娘?
可滕元娘说话太过分了。
忍着一口恶气,龚妈妈还是客气说了句场面话:“夜色深了,姑娘也要歇息,老身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
说罢,她们拎着东西回去了。
走得时候,她们都是气哼哼的。
滕元娘冷眼看她们走远,轻嗤一声,这才关了门。
回到内院,她祖母和她母亲都问。是怎么回事:“是谁来了,你耽误这么久?”
滕元娘就如实说了。
她也把自己呛孟家管事妈妈的话,告诉了她祖母和母亲。
“你这孩子,人家提了东西上门,不管是什么用心,都应该请进来才是。”她母亲叹气道,“你如此将人拒之门外。旁人岂不是说你不懂事?”
滕太太担心女儿的名声。怕她将来嫁不出去。
“我不喜欢她们,也要请她们进来?”滕元娘反问。
滕太太还要说,滕元娘的祖母就轻轻咳了咳:“吃饭吧。元娘,菜都凉了。”
而后,她祖母给滕太太递了个眼色。
滕太太就不再多说了。
晚膳之后,滕太太还是想教育女儿几句。姑娘家应该和善,不能咄咄bī人。以后名声坏了,就没人提亲了。
滕元娘是家中长女,拖家带口的,疼太太原本就cao心她的亲事。如今更是了。
老太太却喊住了儿媳妇。
“……你别怪元娘,她做得很好。咱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元娘又有本事,万一有人诛心叵测。你防不住,我也防不住。”老太太对滕太太道,“元娘她xing格qiáng硬些,省了麻烦。”
“娘,我也是担心她。”滕太太道,“她一点礼数也没有,传出去叫人笑话,她的名声要紧啊。
那些不清不楚的人,应付几句就是了,何必为了她们,带累自己的声誉呢?”
老太太就冷笑了几声:“礼数?当初大郎走的时候,谁跟咱们讲礼数呢?”
滕太太想起亡夫,眼泪就上来了,不敢再跟婆婆顶嘴,也不敢说女儿什么,转身回房去了。
滕元娘则反复叮嘱她祖母:“我不在家,你们别见任何人,锁紧门户就是了。”
“你放心,你祖母还没糊涂呢。”老太太笑道,“元娘,孟家是不是想要拉拢你呢?”
从王家断了出货开始,孟家的行为看上去是跟千丝斋作对,实则是让染坊先出事。
滕元娘的手艺,随着千丝斋的布名扬天下,也是远近皆知。
这些日子,杭州、苏州都有人到滕家,隐约是想要挖走滕元娘。
滕元娘一概不理。
旁的人家顾忌陆落,知晓陆落靠山很硬,也不敢太过于明显。
孟家的意图,和其他商号差不离多少,滕元娘都看出来了。
只是,孟家公然和陆落作对,难道他们不怕陆落的叔公吗?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想拉拢我的。”滕元娘眉头蹙得更紧了,心里起了反感。
“那你可不能做傻事。”老太太语重心长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当初咱们过不下去,债务缠身,是陆姑娘帮衬着咱们……”
“祖母,我一辈子感念姑娘的恩qíng,哪怕是姑娘赶我走,我这辈子宁愿不染布,也不去旁的人家!”滕元娘咬牙,斩钉截铁道。
腾老太太就欣慰点点头,说:“好孩子,你没有rǔ没祖宗!”
滕元娘的手艺,还有她的心气,都只会光宗耀祖。
滕元娘笑起来。
祖孙俩说了半晌的话,老太太答应滕元娘,她们在家里不会见任何人,也不会答应任何事,叫滕元娘宽心。
滕元娘心中微定。
此事,她也转头去告诉了陆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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