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仍是一碗米粥,配两根小咸笋。
柏兮放了托盘,半跪在陆落面前。道:“我看看。”
陆落说不用,准备走开时,柏兮已经抓住了她纤柔的脚踝。
陆落走不了。只得弯腰推他的手:“我自己会揉按,不用帮忙。你手上全是厨房的灰,脏死了。”
柏兮抬眸,狠狠瞪了她一眼:“我洗过了。”
他帮陆落按揉小腿的肌ròu,顺着肌ròu的纹理,手法很熟稔,很快那股子疼痛感就减轻了。
柏兮一直半跪着,陆落心中过意不去,再次要缩回腿,道:“没事了,我不疼!”
柏兮不再说什么,缓缓站起来。
腿不怎么疼了,陆落还是在屋子里动了动。转头看到了晚饭,她愣了。
陆落忍不住抱怨。
“就吃这个?天天吃这个,还是你今天故意刁难我?”陆落问。
太清淡了,而且稀少。
“天天吃这个,山上不能见荤腥。”柏兮道。
陆落想过清修的苦,却没想到这么苦。
又不是佛门,为何非要避免荤腥。
“为什么不吃ròu!”陆落问,“咱们又不是出家人!”
“任何的ròu,都是动物死后而得,多少都会凝聚死气。你把那些东西吃下去,双目浑浊,神志迟缓,没有任何好处。”柏兮道。
陆落记得她师父的饮食挺正常的,从前他们在城里的时候,经常有ròu吃的。
倒是柏兮,他很少吃东西。
“以后都不能吃ròu?”陆落问。
柏兮道:“你可以一个月吃一次。”
陆落翻了个白眼。
她中午没吃,饥肠辘辘喝了碗米粥,毫无作用。
陆落这天晚上太饿了,睡不着,就反复把那本《六爻》读了两遍。
这本书虽然很难懂,好在页数不多,陆落看书又很快。
第二天清早,柏兮依旧送水送饭。
还是一碗小米粥,加一小碟子咸菜。
顿了顿,柏兮面无表qíng从衣袖里掏出三只很小的鸟蛋给她,已经蒸熟了,微烫。
陆落一愣。
“哪来的?”陆落问,“你昨晚去摸鸟窝了?”
柏兮烦躁道:“拿去吃,废话这么多!”
陆落昨儿只吃了两顿,两顿还都是米粥,此刻胃里饿得疼,这碗咸菜米粥,无法应付她的饥饿。
她毫不客气接过来。
蛋虽然很小,但有蛋白质可以缓解饥饿感,让陆落胃里暂时充盈了些。
陆落修行的道行还不够,她不能断人间烟火。
吃完之后,陆落jīng神抖擞,使劲漱口,才去见师父。
一见面,她师父居然略有所指问她:“早膳吃了什么?”
“没……没吃什么。”陆落吓一跳,支支吾吾道。
这个时候,她就像个偷吃糖又怕被家长责骂的孩子。
千衍微微笑了笑。
上午,陆落做了两个时辰的吐纳,腿还是又酸又麻,中途抽筋了一次,疼得她差点痉挛。
吐纳完毕,师父则问她的功课:“书看完了吗?”
陆落点头。
“那今天将它背熟。”师父说,“我明日考。”
这对陆落不算什么难事,她很擅长背诵。
陆落回房之后,千衍喊了那个负责隔三差五去山下挑米和菜蔬的道人:“拿些银子去庄子上,把他们的jī蛋都买过来;再给些钱,让他们豢养些可以吃ròu的家禽、家畜。”
山上不吃荤的,道人不解,却又不敢质疑老祖,道是。
晚膳的时候,陆落不再是米粥,而是一碗白米饭,一碗素菜,加一碗jī蛋羹。
“老祖特意给你加的。”柏兮道,“吃吧!”
师父和柏兮、道人们仍是一天三顿白米粥配简单的素菜,陆落则吃饭和jī蛋羹。
“你跟师父说了?”陆落问。
柏兮又翻了个白眼。
这点小事,还能瞒得住老祖?
第224章生辰(第五更求月票)
关于饮食问题,千衍一开始没说什么,后来才慎重和陆落谈了谈。
“ròu以后尽量少吃。”千衍道。
千衍和柏兮的观点相似,术士最好戒掉荤腥。
术士需要神志澄澈,双目jīng锐,ròu带着的死气,会浑浊她。
平常人不需要开天眼,也无需感知天地间的造化,ròu类不会给他们带来太多的坏处,甚至会让他们健康qiáng壮。
这种健康qiáng壮,却是术士决不能有的。
“慢慢改吧,这一年你都是打基础,慢慢改掉你的饮食。”千衍道,“一下子就让你改了,你也痛苦。”
“多谢师父。”陆落道。
就这样,陆落早晚可以吃一碗jī蛋羹,半个月可以吃一次ròu。
如此的饮食,就跟陆落在家里差不多了。
陆落每天都要背书、打坐。
转眼间,就过了一个月。
山上的岁月,一开始很寂寞难捱,陆落夜里会望着对面空旷的山崖愣神。
可渐渐的就成了习惯。
等习惯了,日子就飞快。
她二月底上山的,转瞬就是四月初了。
陆落是四月初六生辰,这天千衍特意让人去山下买了寿桃和面,以及各种美味佳肴。
“今天休息吧。”千衍道。
陆落道是。
她想休息的时候,把这山顶各处都看看的。
柏兮做了顿美食。
他做什么都特别好吃,和从前一样,他的手艺没有遗落。
柏兮煮好了长寿面,千衍让道人们都吃,恭贺陆落的芳诞。
吃完之后。陆落就出门了。
“给你!”柏兮来找陆落,给了她一只风筝。
这是只金huáng色的蝴蝶风筝,做得惟妙惟肖,是柏兮自己做、自己画的,从前颜浧也送过她。
陆落心念回转,笑道:“我要风筝做什么?”
“放啊。”柏兮理所当然道。
反正也没什么趣事,除了打坐就是背书。连放风筝。都成了乐事。
陆落就接过了柏兮的风筝,寻了块空地,借助风势慢慢放。
可惜她掌控不好。半晌都没有放起来。
“笨死了,我来!”柏兮在旁边看得火冒三丈,就没见过这么笨手笨脚的。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风筝放起来了。
放好之后。风筝慢慢飞高,他微微收了线。塞到陆落手里:“拿去玩!”
我是小孩子吗还拿去玩!
陆落一边腹诽着,一边开开心心拿去玩了,果然太无聊了,她一点骨气也没有。
玩了半天的风筝。一回头发现柏兮不见了。
他肯定见陆落这么幼稚,实在看不下去了。
差不多玩好了,陆落将风筝的线一放。那风筝就晃晃悠悠的,越飞越高。逐渐成了天际的小黑点。
从前三月踏青,都要放风筝。
世俗的习俗,离她越来越远了。
陆落折身回房,收拾衣物准备去泡澡。
山上有温泉,是陆落上山后第十天才知道。
刚上山,陆落既要快速背书看书,又要打坐、内功吐纳,她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去应付她不熟悉的东西。
天气又凉,陆落就没顾上洗澡。
到了第十天,柏兮问陆落:“你多久没换衣裳了?”
陆落才想起她很久没洗澡了。
实在是太累了,每天背完书脑子就浑浑噩噩的,很难想起去洗澡。
“你烧一桶热水吧,我今晚要洗澡。”陆落道。
柏兮道:“有温泉,你要不要泡?等泡好了,再洗澡。”
陆落双目放光问:“还有温泉?”
他就把陆落领到了温泉池子。
八坨山山顶有两个温泉眼,水温太高了,所以老祖很早之前就修了两个池子。
那时候,一个池子是落落专用的。
老祖用简单的木牛流马做了水车,将冰凉的山泉水和温泉水,同时灌入池子里,这样就不烫了。
陆落大喜。
从此之后,她每天吃完晚饭,就拿着书去温泉池里,一边泡澡一边背书。
有天她不知不觉睡着了,差点呛死在池子里,是柏兮将她捞了出来。
陆落泡温泉都是穿着中衣裤的,她的衣裳几乎透明贴在身上,肌肤被温泉水泡得微红,湿漉漉被柏兮抱在怀里,陆落清醒过来时,失声低呼,捂住了自己的胸。
“你偷看我洗澡!”
柏兮一向不姑息她的自恋,立马义正言辞道:“我就在隔壁,你洗澡的时候嘟嘟囔囔的背书。现在都快一刻钟没了声音,然后哐当一声掉水里,我是聋子吗?”
还用偷看?
柏兮想想就知道,陆落睡着了掉水里了。
他把陆落捞起来,等于救了她一命,她还误会他,柏兮更是不能容忍,人身攻击道:“就你这小身板,有什么可偷看,送给我,我都不要!”
总之,那天过后,陆落该洗澡就洗澡,该背书就背书,绝不将两者混在一起做。
她收拾好衣裳去洗澡的时候,柏兮突然进来了。
他手里捧了满满一把花,各种颜色凑在一起,煞是好看。
他从前和陆落在糙原上,chūn天温暖的时候,就放马逐风。累了停下来,柏兮躺在糙地上,陆落会摘一大把花回去。
她喜欢屋子里放着花,真是个矫qíng的小姑娘。
“来,玄女,给你上供。”柏兮道。
鲜花作为祭品,早就是习俗了,佛前献花是一种;民俗也有,比如清明扫墓的时候,会用到鲜花和牲祭,给祖宗上供。
陆落又好笑又好气,一把夺了过来:“你祖宗收到了,孙子!”
这把花,陆落一直摆在屋子里,直到它凋零枯萎。
等它彻底枯了,陆落上午去修习,中午回房时,就换了把崭新的。
是柏兮换的。
柏兮摘的花,颜色好看,香味却不浓,因为陆落不喜欢太浓郁的。
山顶的chūn夏秋三季,不是特别的明显,温度一直舒慡宜人。
陆落一开始还记日子,慢慢就懒得留心了。
她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打坐,也学会了吐纳,整整一箱子古籍她也背完了。
不仅如此,陆落对饮食也不再苛求,她身体里充满了生吉灵气,就无需再火急火燎觅食。
等她适应之后,老祖就断了她的jī蛋羹和ròu,她没有再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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