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的记忆,成了他的负担。他现在肯定很迷惘,到底哪个才是他自己。
他遵守了承诺,陆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陆落想回房,可她的脚步挪不开,她定定望着远方,心中什么主意也没有。
她不知在期盼什么。也不知颜浧出现之后,她会如何。
心中有一张疏疏朗朗的网。什么也兜不住,偏偏不死心在撒网,想要捞点什么。
最终,什么也没有捞起来。
陆落深吸一口气。回屋去了。她一夜没睡,合衣打坐,直到晨曦从窗口透进来。
远处的天变成了青色,而后慢慢透出白色。
第二天,石破天惊的出了太阳。
这在寒湿的苗疆很难得。
陆落和水长宁都在晒东西。
水长宁把屋子里的被子、柜子、甚至chuáng,都搬了出来。
特别是他搬chuáng的时候,陆落吃惊看着他,觉得他很夸张,又惊叹斯文的他居然这么有力气。
水长宁则对陆落的注视很不解。他犹豫着猜测她的意思:“也想让我帮你搬chuáng出来晒?”
大兄弟,你这重点到底偏到哪里去了?
陆落摇摇头,笑道:“不用不用。”
而陆落。只是在晒柴火,免得每次生火都一屋子烟。
大概是水长宁觉得住比较重要,而陆落觉得吃更重要。
忙好之后,陆落也把被子抱起来晒。
“我出去一趟。”陆落说。
水长宁嗯了声,表示他听到了。
离开篱笆院落时,陆落看到了门口那个脚印。
脚印的确很深。白天看上去比夜里更深。
他军靴的鞋底,清晰印在那个脚印里。
陆落心口闷闷的。她快步离开,不想再想这件事。
她到了街上,再次去铁匠铺子,准备买把铁锄头,然后打探消息。
主要是打探消息。
小铁匠和老铁匠都习惯了陆落,对她挺热qíng的。
这时候,陆落听到了犬吠声,从老铁匠的后院传来。
陆落心中有数,问小铁匠:“什么动静,你们养狗了吗?”
小铁匠说:“不是我们铺子,是隔壁的孙掌柜,他养了条黑犬。也不知怎的,从今早就开始叫唤,一上午都没停过……”
老铁匠加入,也说了句什么。
小铁匠告诉陆落:“我师父说,街上有四五户人家养狗,狗都不安分,怕是有地动。”
地动,就是地震。
“不至于吧?”陆落佯装道,“此地多山,应该不会地动的。”
“是啊,我也没见过地动。”小铁匠说,“我师父多心。”
聊了几句,斜对面的王双结家,打开了大门。
王太太头发零散,大哭大闹说着什么,王双结使劲把她往家里拉。
动静越来越大,王太太的哭声越发高了。
四周的街坊都伸头探脑,甚是围过去。
只见王太太面容狰狞,哭得泼辣嚣张,叫人特别吃惊。
街坊十几年,大家都知道王双结老实,他媳妇更是温顺贤良,从来都是笑眯眯的。
这么撒泼,一点也不像王太太。
所以,大家更好奇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怎么了?”陆落也好似懵懂,故意问道。
小铁匠看了看,摇摇头:“不知道,王家太太哭呢。”
旋即,陆落就听到了声音。
王太太声音又尖又锐,大声叫嚷着什么,用的是土话。
小铁匠和老铁匠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站在门口听。
陆落听不懂土话,却清楚王太太的大概意思,这是她教王太太的。
她还故意问小铁匠:“她怎么了?”
“她说……”小铁匠和老铁匠脸上都带着惊愕,“她说,金老爷家的楼,克了咱们镇子,克死了孩子。以后,也要克死咱们,她要说出来请大家评理,王掌柜不让她说……”
老铁匠脸色更不好。
百姓都喜欢安居乐业,没人愿意去招惹权贵。
王太太这席话,居然是冲着金老爷,金老爷能绕过她?
“她发疯了。”小铁匠也觉得不可思议。
敢诬陷金老爷,而且说金老爷家引以为傲的高楼不吉祥,不是发疯是什么?
那边,王太太还在使劲叫嚷着。
陆落又问:“她还在说什么?”
“她说,噩运已经来了,猫狗是灵物,它们已经知道了,除非拆了金老爷家的楼。”小铁匠说。
这时候,小铁匠和老铁匠都愣了愣。
饶是在王太太歇斯底里的咆哮叫嚷中,铁匠师徒俩,仍是听到从后院传来的狗叫声。
隔壁的黑犬养了三四年,虽然凶狠,却不会乱叫的。
王太太的话,居然说对了。
镇上的百姓越聚越多,团团围住了王家。
陆落布阵,布得是锁魂阵,只是清减了功效,只有一二成的生吉之气被锁死。
人对生物磁场,不如猫和狗敏锐。
小小的封锁,不会伤及猫狗,却让它们感到了焦虑,它们狂躁了。
第019章罪孽(叶枫Sky和氏璧+1)
镇子上小小的骚动,金老爷也知道了。
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他压根儿就瞧不起老实巴jiāo的王双结夫妻。
“老爷,王家媳妇是疯了吗?”管事告诉金老爷,“将她锁起来,饿她几天,看看她的疯病什么时候好!”
“是啊,老爷,王家这是恶人先告状!”书童在旁边听到了,也很生气,“明明是他们家的巫师,害了镇上的孩子们。”
金老爷摆摆手,不以为意道:“随他们吧,一个疯婆子,能掀起多大的làng?”
口吻很豁达。
管事和书童连忙chuī捧了几句,说老爷仁慈和善等。
正夸得金老爷浑身舒泰的时候,有个小厮跑进来,说白老爷到了。
白老爷也是小镇的乡绅,家中富足,而且古稀之年,金老爷也要叫他一声“叔父”。
金老爷很尊重这个白老叔。
“快进白叔进来。”金老爷道。
一个穿藏青色长衫的老者,是很正统的汉人装扮,进了书房。
他就是白老叔,表qíng肃穆,听闻他念过几年的儒学。
“业成啊,最近街头巷尾一些闲话,你听到了不曾?”白老叔一句敷衍客套也没有,直接问。
金老爷的字是“业成”,他自己取的,只有讲究的人才会这么称呼他。
每次白老叔叫他“业成”,他都很高兴。觉得自己像个读书人,是儒家子弟,他引以为傲。
可今天。他听着刺耳。
传闻他当然听说了,无非是那个婆娘疯了,怕自家的汉子被当做巫师处死,攀咬他的。
金老爷今年四十八岁了,渐渐将心狠手辣掩藏,想得个宽容大度名声。
那婆娘自己作死,不知轻重敢攀咬他。等风头过了,再慢慢处置她。这是金老爷的打算。
他听说了,暂时却没有理会,也没有叫小厮去砸了王家。
他心胸多宽广!
可白老叔亲自跑过来,当件要紧事告诉他。让他察觉到了白老叔的心思:白老叔是相信的。
白老叔也觉得,是金家的楼,危害了小镇的风水。
“老不死的!”金老爷在心里骂道,嘴上也露出了几分不乐意,“听说了啊白叔,您怎么说起这话?”
“我家的狗啊,叫了三天了!”白老叔心疼道,“它从来不叫唤的,这次却叫得口吐白沫。就是冲着你家这向位叫的。
业成啊,你听白叔一句,你这楼只怕真有点不妥。你不如去请个道士。再算一算,该修补的地方就修补。”
金老爷的脸就落了下来。
这是糊涂至极的话!
他去请道士,那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百姓怀疑是他家的楼危害了他们的孩子,岂能再尊重他?
金老爷没那么蠢,他气哼哼说了句:“白叔,依我看。您的狗乱叫,只怕是老而不死惹人嫌吧?”
言外之意。白老叔哪里听不出来?
“你……”白老叔七十的年纪,以为自己有点分量,被这么一说,气得脸都白了。
白老叔站起身,愤愤走了,很生气。
金老爷更生气。
“这老不死的,一天到晚多管闲事。”金老爷愤怒。
金家这高楼,金老爷是花了大价钱盖的。
为了让附近的百姓都看到,他特意在屋檐上加了昂贵的琉璃瓦,日光下都能发光,特别气派。
金老爷最爱气派了。
谁说他的楼有问题,都是嫉妒,金老爷绝不轻饶他们。
事qíng的发展,也让金老爷觉得诡异。
“那些狗,真的日夜不息狂吠?”金老爷问管事。
管事不敢说。
这是真的。
狗不至于叫唤死,却都累得口吐白沫,倒地之后还在叫,很惊慌的样子。
“是不是?”金老爷见管事yù言又止,发火道。
擅长溜须拍马的管事这才吞吞吐吐道:“这几天气候无常,那些狗……”
金老爷冷哼:“那些狗就该全部打杀!”
他仔细想了前因后果,金老爷倒也明白了一件事:住在西头那个银发女人,肯定跟这一切脱不了gān系。
陆落第一次在金家院外晃dàng,就被金老爷发现了。
金老爷当时很戒备她,以为她是苗疆派来下蛊的。
金老爷常年和苗疆打jiāo道,认识一些苗人,可他对自己不熟悉的苗人,很是戒备。
这有一段往事的。
半年前,金老爷在镇上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有一对衣着破烂的姐弟俩,拦住给他跪下:“老爷,赏口吃的吧。”
弟弟七八岁,姐姐十二三岁。
金老爷有个癖好,外人都不知道,哪哪怕知道了也不敢说。
他喜欢小倌。十三四岁的最好了,七八岁的他也爱。
他每次去城里,都要去逛逛,可镇上没有。
于是,他就在家中养了不少的书童、管事,几乎都被他取乐过。
那弟弟七八岁,稚嫩的胳膊,却有双好看的眼睛,金老爷很喜欢他,准备养在身边。
他就把这对姐弟俩带回家,让姐姐做个gān粗活的丫鬟,弟弟养在金老爷房间里,换了绸缎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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