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居然给闻乐喜跪下了,一连磕了三个头。
陆落哭笑不得。
闻乐喜也一脸无奈。
只有陈容枫,呆如木jī看着这一切,心里颇受刺激。
“你这个孩子,哪怕要求娶,你也要让你祖父请个媒人,认真上门提亲,这么说说岂不是儿戏?哪有人自己给自己提亲的?”闻乐喜道,声音里笑意压不可抑。
陆落闻言要抓狂:谁来提亲这是重点吗叔公!
“那公公就是答应啦?”钟琻则大喜,“好,我叫我祖父派人来提亲!”
说罢,他不等陆落说什么,急匆匆跑了。
“琻儿!”陆落瞠目结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我叔公还没答应啊孩子,你快回来!
真像一场闹剧。
她又想笑,又觉得难过,她已经沦落到被小孩子可怜的地步了吗?
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回眸却见陈容枫,面无人色,怔怔坐在那里。
第085章勇气
钟琻一席话,陆落啼笑皆非,闻乐喜当件趣事,笑了半晌,唯有陈容枫,魂不守舍回家了。
闻乐喜也瞧出了陈容枫的异常。
手捧着旧窑十样锦的茶盅,闻乐喜手指纤长枯瘦,慢腾腾喝茶,说起了陈容枫:“他什么都好,就是瞻前顾后。”
陆落竟像做了亏心事,埋头不接话。
她不是很想跟叔公谈论陈容枫。至于为何,大概是她总觉得陈容枫接近叔公是带着功利xing的,就是为了陆落,而她叔公是真心把陈容枫当忘年jiāo。
“他什么都跟我说过了。”闻乐喜见陆落沉默,知晓她心中所虑,笑着说道。
闻乐喜早已清楚,他并不介意。
“说什么?”
“说他当年在祈隆寺相看方六娘,却一眼相中了你。”闻乐喜道。
陆落轻垂了浓睫,自己cao多余的心了,叔公和陈容枫早已谈过。
她讪讪道:“我在湖州府就跟他解释清楚,也请他不用再等。况且,我们都大了,没有等的意义。”
闻乐喜笑了笑,道:“他是个忠诚的臣子,是个孝顺的长辈,是可靠的朋友,也是慈祥的父亲,却独独不太适合你。”
陆落讶然,抬眸看了眼叔公。
闻乐喜继续道:“你牵绊太少,而他顾虑太多,必定无法全心全意信任你。”
陆落没想到叔公这么懂她,心中温暖又湿濡,差点落泪。
她轻轻握住了叔公枯瘦gān冽的手,靠近他身边,良久不语。
闻乐喜也轻轻拍陆落的手,微叹一口气。
钟琻的一席话,陆落当个玩笑听,闻乐喜亦然。
他们都明白,钟家是高门望族,虽然人丁稀薄,势力却是不减的。而且,钟家还是颜家的亲戚。
陆落被颜浧退亲,钟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求娶,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饶是知晓结果,陆落还是挺感动的,钟琻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钟琻的心思,陆落非常明白,绝不是什么感qíng,这孩子仍是一心一意为了陆落好,怕陆落的过往以及她的银发被世人嘲笑,所以想金屋藏娇。
陆落心中温暖。
此事,闻乐喜和陆落过耳不过心,唯有陈容枫深受刺激。
从闻乐喜府上回去,陈容枫独坐外书房,良久未动。
风穿过雕花窗棂,将他满桌的旧稿chuī散,纷纷扬扬撒了满地,似雪片轻飞,他没有去捡,良久才回眸,瞥见旧稿中有一封信。
那是他写给陆落、尚未寄出去的。
未寄的信稿,又何止这一封?这些年囿于京师,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事qíng太多。
景耀八年,他母亲去世了;同年,陆落也离开了湖州府,去了山上。陈容枫去了湖州府也找不到陆落,况且他还要守孝。
如今孝期已满,陆落也回到了京师。
那时候,每每心qíng愉悦或失落,亦或者微醺夜雨,都要写一封信,寄托qíng丝。这些信,有的露骨缠绵,自然不能寄出去,一封封存起来,已经存了厚厚的一叠。
可又能如何呢?
他还不如个孩子!
他这么拖拖拉拉,到底是为何?
猛然间,陈容枫站起来,去寻他的兄长。
他父亲去世之后,兄长继承了爵位,成了新的广德侯。
“侯爷呢?”陈容枫踏入他大哥在外院的书斋,进门就问。
“十二郎。”西边的小书阁里,他大哥正在跟几位幕僚谈论事qíng,见他来找,就推窗喊他。
陈容枫忙折身去了小书阁。
“……先这样吧,让李满先回太原府,从个小协管做起,以后还有他的机会。”广德侯对幕僚道。
幕僚们听了,又见陈容枫进来,纷纷告辞。
陈容枫随口问了句:“李满怎么了?”
李满是陈家的一个朋友,他大哥的同窗,从小常在陈家玩,陈容枫视他如兄长,常跟他请教学问,半师半友。
“还不是上次兵部那点事,忠武侯容不得他,要把他调到西南去。”广德侯道,“我和老四商量过了,暂时把他安置在太原府,以备后用。”
老四,并不知指陈家的四老爷,而是指太后的胞弟、聂家的世子爷,也就是陈容枫兄弟们的姨母表弟。
陈容枫的母亲和太后的母亲陈国夫人是同胞姊妹,陈家是太后的亲信,和聂氏一党结盟。
忠武侯颜浧既不依附于颜氏,也不偏袒聂氏,中立且凶猛。偏他战功显赫,又是帝师,大家都拿他没办法。
遇到了忠武侯,聂家也不敢硬碰,尽量保存实力,不想和忠武侯鹬蚌相争。
陈家依附聂家,处处替聂家考虑,广德侯折损一名同窗,也是无可奈何。
“你当初把李满塞到兵部去做什么?”陈容枫问。
李满是个文人。
当然,兵部各司中,七八成都是文人,就是战略决断的职方司,多半也是用文人。
如今,兵部由忠武侯管事,他容不下纸上谈兵的文人了。
“……还是老四的话,打武选司的主意呗。”广德侯道。
陈容枫微愣,回神气道:“你们太贪心了,好好的毁了李满的前途,他可也是十年寒窗读出来的!”
广德侯就觉得弟弟幼稚,把官场碾压看得太过于简单。到底只是个吟诗作赋的学子,广德侯对陈容枫也不抱希望,笑了笑,就把话题岔过去。
“你有事吗?”广德侯问。
陈容枫踌躇起来,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犹豫再三。
而后,他想起那个单薄纤瘦的孩子,掷地有声告诉闻乐喜,他爱慕陆落,他不在乎陆落的年纪,更不在乎世俗,他要娶陆落。
一席话,太过于刺激陈容枫,难道他连个孩子也不如么?
“大哥,我想分家,自己出去单过!”陈容枫道。
广德侯大惊。
千算万算,没想到陈容枫是这么一番话。
“怎么,我亏待你了?”广德侯吃惊,“你怎突然要分家过?”
陈容枫又沉默。
“觉得我们和聂家太近了,怕我们不得善终,将来连累你?”广德侯心里冒寒气。
父母都去世了,广德侯以为自己跟陈容枫感qíng深厚,没想到弟弟倏然说要分府,隐约是瞧不上他与聂家混,吃相难看,心中又尴尬又难过。
第086章成熟
陈容枫没想那么深。
他一辈子风花雪月,想得最多的也不过如此。
兄长的质问让他微愣。
陈容枫不曾瞧不起兄长的钻营,谁家的富贵荣华是天上掉下来的?还不都是一步步的挣来?
他只是想娶亲了,不想兄长为此阻挠他。
“我想娶妻!”陈容枫道,“你们也许会觉得她给广德侯府丢脸,我索xing出去,你们不为难,我也不为难。”
广德侯大惊:“娶谁啊?”同时,广德侯心中也微微一松,到底轻瞧了弟弟些,他弟弟并没有酸腐气息,懂得权势的来之不易。
只是,说出“丢脸”、“为难”的话,广德侯自然以为是某位名伎了。
陈容枫这等才子,青睐他的名伎也不止一两个,从前有,现在更有,将来亦不会少的。
真领个名伎回来,丢脸的可不止是广德侯府!到时候,就连聂家,太后,甚至陈惠妃陈璇,都要受人指指点点。
陈家不能接受!
这不是丢脸和为难了,这是给全家抹黑!
“不许胡闹!”广德侯摆出了兄长的威严,“哪怕你再疼她,她也只是个欢场女子,你让我们的脸往哪里搁?”
陈容枫蹙眉:“不是欢场女子,她是良家的!”
广德侯不解。
“我就知道你要啰嗦,索xing分了家,咱们各顾各的。”陈容枫道。
广德侯自然不同意了:“你到底要娶谁啊?”
陈容枫的面子,也关乎宫里的陈惠妃陈璇。
广德侯府还指望扶持陈璇一把,让她做皇后,要是她父亲丢下丑闻,陈璇入主中宫也要收到朝臣的反对。
广德侯甚至帮陈容枫物色了一门亲事,可以帮衬陈家的,还打算过些日子再谈。
“……十二郎,你不许再胡闹,也是做祖父的人了。”广德侯痛心疾首。
陈容枫虽然没有儿子,可广德侯的孙子都五岁了,陈容枫也算“祖父辈”的。
这么大的年纪,还闹小孩子脾气,就显得幼稚了些。
“不光是咱们陈家,你不想想璇娘?”广德侯又道。
陈容枫这次固执己见:“我娶亲,关璇娘何事?”
兄弟俩吵了一架。
广德侯说服不了陈容枫,陈容枫甚至不告诉他们,他要娶谁。
陈容枫一心闹着要分家,分开了之后他再去提亲,这样没人能说多余的话。
广德侯绝不同意,气哄哄回了内院。
正巧广德侯夫人进来,见丈夫一脑门官司,就问他出了何事:“李满的差事又添了变故?”
“不是李满,是十二郎!”广德侯气得不轻。
陈容枫从前要去江南做官,就传出跟闻乐喜的外孙女私定终身的话,陈家不同意,而后他生病留在京师;再过一年,老夫人去世,陈容枫守孝三年,也安分了三年。
可刚刚除服,陈容枫又开始闹腾了。
这次还不知是什么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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