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澜之所以自称想起了前世,不知是哪里打探来的消息。
柏兮不相信她,告诉陆落要堤防。
陆落从慧娘的书上,知道一个方法:若是某个人中了降术,她的神志至少有一魂失落。
失落了一魂的灵体,会无意识寻找自己的魂魄。
这时候,可以用画一个符咒,将其点燃,牵动她去寻找。
陆落可以阳气外泄,她不需要专门去画符咒,再去点燃符咒布阵,她只需要微微在掌心画了个符,然后当地上一丢,就有响动。
具体是什么声音,每个人听到的都不相同。
陆落听了柏兮的话,薛澜进府当天就去试探她,果然薛澜听到了响动,她是中了陈璇的鬼降进府的。
她仍是个痴傻,她体内住着的,不过是一只古曼童的灵体;而她将cao控了她的丫鬟,让丫鬟成为内应。
陆落再次试探时,那丫鬟也露出了马脚。当天陆落丢下符咒,成阳大长公主和小侯爷都在场,独独那丫鬟听到了。
而陆落在祈隆寺布下法阵,也只是想让陈璇误以为,陆落就那点本事而已。
轻敌,又有薛澜的错误qíng报误导,陈璇一定会出现。
“玄女什么都知道,我能通神。”陆落笑道。
锦娘脸上又惊讶又崇敬:“真的吗?”
桑林珠翻白眼:“她放大话!”
陆落休息了几天之后,jīng力恢复,开始和桑林珠、伲昔格尔研究如何破除血降,缉拿陈璇。
而陈璇,每个小半年,她是不敢再露面的。
还要等。
“应该主动去找她,总是等来等去,太急人!”桑林珠抱怨道。
陆落不以为意。
山上修习了三年,陆落可以与天借命,也许不会像她师父那样活上千年,至少一二百年是不会死的。
时间,她多得是。
正是因为陆落有的是时间,所以她不主动激怒陈璇,她慢慢在熬。
熬不起的人,是陈璇。
陈璇是苗疆的祸害,她会连累整个苗疆,龙蛊不能言语,但是龙蛊出苗疆,目的就是想要消除她。
如今,陆落是龙蛊的主人,这个重担就落在了陆落身上。
陆落休养了一日,第二天冒着寒风,跟柏兮出城去找陈璇。
“那天陈璇驱使了一个人做傀儡,驼着她下山的。”陆落道。
她和柏兮寻着血迹,又问了寺庙,可有家属找寻那个男人,再去人家问问。
结果,没人问起。
那个男人,也许一开始就是陈璇的傀儡,等候着背她撤退。
下山就是官道,血迹早没了踪迹,地上的枯糙染了霜色,骄阳照在身上,没有丝毫的暖意。
京里的初chūn也这样冷。
找了一整天,柏兮和陆落一口水也没喝,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又累又渴。
柏兮的qíng绪坏到了顶点:“要是我出手,早就杀了她!”
他觉得陆落在逞能。
而陆落没有让柏兮出手,除了苗疆的事不沾外人手之外,也是陆落无法证明,到底是术法更厉害,还是降术更厉害。
柏兮不会降术,而陈璇已经对术士很警惕了,陆落担心柏兮吃亏。
柏兮一旦吃亏,qíng绪会更加失控,到时候他可能会用更极端的方法来对付陈璇,比如凝聚满城的煞气,将陈璇困在其中,用全城的人陪葬。
他做得出来。
陆落则觉得,她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处理掉陈璇,没必要牺牲那么大。
“总能杀她的。”陆落道。
陆落的安抚,在柏兮饥肠辘辘qíng况下,简直是jī肋。
“你渴了?我的血给你喝好不好?”陆落打趣他。
柏兮冷冷瞥了她一眼:“人血越喝越渴,你不知道吗?”
陆落想问,你喝过?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柏兮不是个好人,他说他喝过人血,对陆落而言并不值得惊诧。
问明白了,没有任何意义。
幸而后来遇到了一处凉棚。
凉棚不仅卖茶,还有新鲜的蒸糕。
柏兮喝了半盏茶,吃了几口热腾腾的蒸糕,想把陆落生吞活剥的念头就打消了,对她也生出了几分耐心。
第123章我只有你
陆落和柏兮出去寻找了陈璇,京师的方圆百里,全部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有陈璇的踪迹。
陈璇已经知晓了陆落的底细,她再也不敢轻敌,甚至不敢露面。
“当时若是我在场,肯定能抓住她!”柏兮气哼哼道。
陆落不言语。
而陈璇在陆落身边,还安排了眼线,她是不会放过陆落的。
陆落又跟皇帝请旨,加固了京师的阵法。
“薛澜这颗棋子没有用好,她应该把这府上的人都变成了鬼降,而不只是她的丫鬟。”桑林珠总在想薛澜的事。
陆落倒是明白:“薛澜没那么大的本事,她若是正常人,的确可以。当她早没了神志,能让她灵活自如,那位圣姑都是费尽了苦心。”
薛澜的条件实在有限。
被柏兮弄傻之后,薛澜是没什么自主能耐,全靠鬼降撑住她。她能那么灵活自如像个人,已经很难得了。
让薛澜有思考能力,估计很难!
不是薛澜这颗棋子没有用好,而是薛澜原本就不好用。
桑林珠颔首。
顿了下,桑林珠对陆落道:“我有件事,既想现在告诉你,又觉得不合时宜。”
陆落细看她的面容,眉心已开,带着几分艳丽,心中立马就明白了。
桑林珠已经不是少女。
桑林珠比陆落还要大,她也是快三十岁的女子了。
她和伲昔格尔相恋快二十年,能熬到今天才睡在一起,果然礼教很厉害。
陆落不动声色问:“何事?我叔公不在家,这院子现在也没个长辈,在这里没有任何不合时宜的。”
闻乐喜这院子,现在住着一群无家无族的人。
“我和伲昔格尔想把婚事办了。”桑林珠道,“苗家的婚事繁复,回去之后肯定也要诸般受阻。我们就照汉人的规矩,买一对红烛,一套吉服,请你做个见证,我们就结发为夫妻了。”
陆落笑。
桑林珠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都怪元宵节的米粥太过于香甜甘醇,她多喝了几口,和伲昔格尔诉说往事。
两人青梅竹马,从小就相互爱慕,偷偷摸摸的,诸般疾苦。
说到动qíng处,伲昔格尔说:“阿珠,若是你不来寻我,我现在肯定跟薛澜一样,成为傀儡尸体。”
是桑林珠救了伲昔格尔。
若没有桑林珠,陆落凭什么去找伲昔格尔?
生死走过一遭,从前十几年的禁忌和约定,好似都不重要了。
两个人亲吻着,后来就滚到了一处,再后来想要分开时,桑林珠舍不得了。
她抱紧了伲昔格尔:“我没有家了,只有我自己。我自己做主,我要做你的女人!”
伲昔格尔早就愿意的,是桑林珠忌讳颇多。
稀里糊涂,事qíng就成了。
事成之后,两个人并不后悔,反而有点欣慰,好似多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一样。
考虑到苗家的规矩,伲昔格尔建议索xing成亲,就照汉人的规矩办。
生米成了熟饭,以后桑林珠就是伲昔苗寨的媳妇了。
“好事啊。”陆落笑道,“我可以给你们办个苗家的婚事。”
桑林珠拒绝:“私下成亲,原本就违背了祖宗,再办个不伦不类的婚事,更是践踏了规矩。我和伲昔格尔考虑再三,等回去认真办事是等不及了,不如索xing变通了些,就照你们汉人的来。”
桑林珠不想要任何礼仪,她只要一对红烛和两套喜服。
陆落不理解苗家的礼仪,但是很尊重桑林珠。
他们算是方外之人,婚事的重点原本就不是礼数,而是成亲的那个人。
陆落想起,她曾经差点嫁给了颜浧。
那时候怀着一种期盼的心qíng,至今都记得。正是因为挺期待的,戛然而止之后,她很长时间都无法接受。
这几年也见惯了婚丧嫁娶,没什么感触,突然桑林珠说想要一对红烛和一套喜服嫁给伲昔格尔的时候,陆落的心再次被触动。
她派人去给桑林珠买。
二月初五,桑林珠和伲昔格尔一人一套喜服,点燃了喜烛,不拜天地也不拜父母,两个人剪下一缕青丝,红绸带扎起,放在一个金锁匣子里,喝了jiāo杯酒,就是夫妻了。
陆落从头到尾观礼,明明简陋至极,她仍是看出几分感动,险些落泪。
除了陆落,桑林珠没有请其他人,包括柏兮和水长宁。
水长宁和柏兮好似也不太关心。
婚礼的过程极其简单,除了陆落和锦娘,没有外人。
结束之后,柏兮才隐约觉得不对劲。
“他们胡闹什么?”柏兮事后问。
“他们成亲了。”陆落道。
柏兮微讶。
随后,他又说:“那两人八字很合,是金玉良缘,不错,将来能儿孙满堂。”
陆落不语。
柏兮知晓她心中有事,肯定又是想起了她和颜浧的婚姻。
那么执着!
柏兮没有再说话。
他想起了前世自己和她的婚礼。
那次的婚礼,落落刚回到柏兮手中,她昏昏沉沉的,甚至有点迷茫,柏兮却很开心,虽然他总是冷着脸。
他请了最好的萨满给他们证婚,屠宰了一百只羊款待宾客,这是蒙古极奢华的婚宴了。
“……我有时候常会想,若当年你不害我们,现在我的孩子有多大了。”陆落喟叹。
柏兮大怒。
他攥紧了拳头。
“要不是你,我现在的儿孙也成群了。”柏兮咬牙切齿,“你还没有嫁,有没有孩子另说,我的孩子却是……”
他几乎要跳起来,掐住陆落的脖子。
陆落被他吓住了,无意识往后退了数步,转身就想逃开。
他用力拉住陆落的胳膊。
陆落以为他想要揍她,却被他紧紧抱住,抱得有点紧。
两个人依偎着彼此,陆落没有听到他的心跳声,他也没听到陆落的。
柏兮和陆落,并非这俗世平凡的男女,他们的感qíng没那么直白,甚至有点说不清楚。
至少不会脸红心跳。
有点欣慰,又有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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