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侠情缘_步非烟【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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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盘膝坐在乱坟中,治疗身上的伤势。

  被烈火灼烧过的皮肤,与身上衣衫几乎难以分开,轻轻一撕,大片皮肤就如枯叶一般委顿脱落。他手上持着一柄尖刀,咬牙将身上烧焦的肌肤割下,再抹上一层碧色的粉末。

  剧痛传来,就算黑衣人这般qiáng悍凶恶之徒,也忍不住呲牙咧嘴。

  更痛的是他的心。

  纵横江湖十数年,没想到竟被三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害得如此láng狈。他心中被仇恨、懊恼、羞愧烧灼着,最后化为冲天怒火。他已决心将此地半腐的尸体掘出,结合苗疆控蛊之术,以自己的血ròu饲养尸体,祭炼出一组蛊尸。

  蛊尸是huáng泉老人不传之密,他自己也只是略知一二。蛊尸的威力比金尸还要qiáng大,但祭炼之法也更加危险,稍不留神,就将被万尸反噬己身,然而他也顾不得了,只待蛊尸练成,就追上独孤剑一行人,将他们一个个撕得粉碎。

  他面前,就摆着一具半腐的尸体。

  这种尸体极为难得,是腐烂到一半之时,由于特殊的气候、或者埋葬尸体的地形变化,腐烂的进程中止,尸身便永远保持半腐半gān的状态。这种尸体千具里边也找不出一具来。而只有这种尸体,才能练成蛊尸。

  黑衣人咬着牙,将自己衣袖撕下,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这一撕,手臂上大片烧伤的皮肤也跟着脱下。他顾不得上药,从胸口处取出一个檀木匣子,小心翼翼的打开。

  木匣里边盛着数百枚红色的米粒,只是这“米粒”饱满之极,看去晶莹透亮,仿佛随时都要被从中涨破,在周围磷光的映照下,这些米粒红光蓝影jiāo错,发出一股妖异的光泽。黑衣人咬着牙,用那片脱落的皮肤将这些“米粒”裹住,仔细的塞入尸体口中。

  不一会,这些“米粒”轻轻蠕动起来,只听一阵诡异的轻响,一条条蜈蚣状的小虫竟从“米粒”中破茧而出,争相吞食着黑衣人的皮肤,不一会便已长到了数寸长,纷纷向尸体颅脑深处扎去。

  又过了片刻,只听一阵噼啪碎响,那具尸体全身都被红色丝线布满,仿佛从内长出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将周身紧紧裹住,看去诡异之极。

  黑衣人大喜,口中喃喃念着法咒,突然将中指咬破,将鲜血在尸体眉心一点,喝道:“起”

  就见那半腐的尸体砰的一声,生生站了起来。而它皮肤下那张血红色的大网,竟似乎得了莫名的滋润,轻轻跳动着,那久已腐败gān枯的脉络jīng血,却已一种邪恶而怪异的方式,在它体内获得新生。

  黑衣人将沾血的手指向右一挥:“攻!”

  那具尸体随着他的动作向右转身,猛的一肘击在身旁的墓碑上。

  顽石制成的墓碑竟瞬间化为尘芥!

  黑衣人喜出望外,正要再次cao纵尸体,突然,那尸体竟停止了动作,缓缓向他转过身来。

  那张半腐的脸竟似乎牵掣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空dòng的眼眶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恶鬼发现了寻找已久的猎物。

  它咝咝作声,一步步向黑衣人走来。

  黑衣人大惊,不住念着法咒,又将指尖的鲜血挤出更多。

  然而,这一切竟完全无效,那尸体仿佛受了魔鬼的驱使,将原来的主人当作了重生后的第一个猎物!

  黑衣人已经觉察出大事不妙,正要用遁地术顿走,那尸体猛然张开巨口,向黑衣人恶扑而来,黑衣人仓促间一掌迎上,顿时只觉巨大的力量宛如山呼海啸,向自己袭来,黑衣人的呼吸都已停滞,只听一声脆响,他的手臂竟生生被尸体击断!

  蛊尸的力量,竟然一qiáng如厮!

  黑衣人忍住剧痛,纵身向身后的竹林跃去,他控尸多年,知道尸体唯一的缺点,就是轻功。只要他能攀上竹枝,就能逃脱尸体的追捕。

  然而,他身子方在半空中,一阵恶寒从心中升起,全身真气顿时凝结,完全不能运转,纵起之势一断,重重摔在地上。

  他勉qiáng抬头,就见那张狰狞的脸已bī在眼前,朽烂的皮肤下红网脉脉搏动,几根尖利的长牙从它口中慢慢突起,就待向他脖子咬下!

  黑衣人qíng知万无生理,只得闭上了眼睛。

  死亡并没有如期降临,而是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控尸多年,这次也算作茧自缚了。”

  黑衣人一怔,这片竹林里竟然还有人?他惶然睁开眼,却见那具尸体张着巨口,就贴在他身边,长长的利齿离他的脖子只有一寸的距离,却从此疆住,再也不能挪动分毫,仿佛那秘魔般的力量瞬时又已重归虚无。

  这个场面多少有些滑稽,但黑衣人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因为他已看到了尸体后的那个人。

  来人缨络飘舞,周身笼罩在一层银光中,肩头还伏着一头紫色的小shòu,神qíng极为萧然,正微笑着看着他。

  黑衣人心中大惊,这一人一shòu,看来已在这竹林中呆了不短的时间,而他竟没有丝毫察觉,这如何可能?难道他真的是上界仙人,偶然出现在炼狱之中,来渡化自己的么?

  然而这念头一闪既逝。这世上哪里有神佛,就算有,也是自己的死敌!

  黑衣人咬牙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反控我的蛊尸?”

  宸随云淡淡笑道:“几年前,我曾带给你师父huáng泉老人几件礼物,作为jiāo换,他将派中所有秘笈借我一阅,因此,这控尸之术并不是我的对手。你要打败我,必须用其他的办法。”

  黑衣人将信将疑:“就算你也修习过控尸之术,但此尸是我的血ròu练化,已与我的心意相和,你又怎么能让他反过来攻击我?”

  宸随云望着他,眼中有一些怜悯:“那不过是因为,我们的血液都经过相同的法术祭炼,而我,恰好比你修习得更高一层。”

  黑衣人讶然道:“你……你也会血魔搜魂大法?”

  宸随云点了点头:“想必你也知道,会这种法术的人,并不止于你我二人。这种法术在每个修习者手中,都会有不同的面貌,你化为纵蛊控尸之法……”他顿了顿,将目光投向远方,若有遗憾地道:“而龙八则运用为越伤越勇之术,他在此术上的领悟,其实比你更深,只可惜,我向人许下承诺,暂时不去找他的麻烦,所以,你就成了第一个替代品。”

  黑衣人看着他,狐疑地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找我到底有何目的?”

  宸随云笑道:“我找你,就是让你与我一战--用血魔搜魂术一战。”

  黑衣人道:“不可能!血魔搜魂术一旦施展,轻则武功全失,重则当场毙命。”

  宸随云依旧笑着,但目光已有些森然:“你以为,自己还可以选择么?”

  黑衣人深吸一口气,渐渐握紧了拳头,他已然明白,眼前这个人要的,就是自己的命。虽然此人武功远远高于自己,但他一生杀戮无数,生死报应早已不放在眼中,只要你的刀更快,这颗头颅就任由你来砍!

  黑衣人全身骨骼都发出咯咯的响声,显然他已决定拼命!

  宸随云却摇了摇头:“不是现在。”

  黑衣人一拳击向地面,怒道:“你要杀就杀,要想慢慢折rǔ我,那是万万不能。”

  宸随云将檀香shòu的巨尾拢在脖上,淡淡一笑道:“我从不杀垂死之人。你先与龙八等人一战,又被蛊尸反噬,已然qiáng弩之末。我要杀人,不必借别人之手。”

  黑衣人一怔:“那你要怎样?”

  宸随云道:“带你去一个幽静之处,等你养好伤,再来与我一战罢。”话音刚落,一道紫芒从他手中透出,黑衣人还未来得及抵挡,紫芒已透体而入。

  黑衣人只觉他的笑容渐渐模糊,四周磷光银影终于融为一团,再也分不开去……

  时当宋高宗绍兴四年。

  宋、金jiāo兵多年,金国节节进bī,中土沦丧,烽火万里。大宋偏安一隅,文明终被野蛮的武力追逐得无处藏身,为宋朝的文官政治下了一个凄楚的注脚。

  金国为挟制宋朝,以及压制后方蜂拥而起的抗金义军,于建炎四年九月,册封刘豫为子皇帝,国号“齐”,定都大名府,随即迁往开封,统管京东、京西等地,史称伪齐。刘豫即位时“万民拥戴”,他也立志做个好君主,自以为宋朝文官政治失之在宽,所以便反其道而行之,“专务以猛济宽”。横征bào敛,严刑酷法,百姓荼毒,黎民灾殃。

  要知宋朝虽然在对抗邻国中始终没有取得优势,北宋有辽,南宋有金,宋末有元,终于亡在了异族手中,虽然有文官政治宽之过,尚文轻武,战力不qiáng,但亡国的祸根,却并非在文官政治上。制度只是制度,没有任何一种制度是绝对完善的。文官政治的宋朝既然免不了灭亡,那么就算实施了武官政治的宋朝,也一样免不了灭亡。南宋灭亡之祸,应当是肇于北宋。

  当年北宋与辽用兵,连番大战下来,两国兵力都遭到了极大的削弱。当时辽国肖太后当权,朝中重臣多有异心。肖太后深谋远虑,认识到战争持续得越长,手下这些臣子的功劳累积就越多,到最后赏无可赏,不赏众心不服。功高震主,便是大大危险之事,便有议和之心。而北宋用兵多年,国力也将枯竭,是以在寇准筹划之下,两国订立了澶渊之盟,宋岁贡三十万银,辽尊宋为兄,世代jiāo好。辽国倒也没违背这个诺言,终辽一代,再没跟宋jiāo过兵。宋虽岁贡银,但比起战争的消耗,无疑九牛一毫。本是仇家对头的两个大国,竟然就此换来了累世和平。

  而这恰恰就是宋国衰亡的基础。后来辽国被金取代,也正因如此。

  当时宋辽虽最为qiáng大,但西有西夏,藏边有吐蕃,南有大理,也都各自建国,并未遭吞并。本来宋辽互有攻防,各自屯兵演武,日夕以惕,武备之力都不敢削减。但澶渊之盟后,随着讲和日久,两国忧患既去,都习于安乐。既然没有忧患的动力,那么不管是文官政治还是武官政治,都不能振乏起愦了。所以,大宋军力日衰,最终灭亡的根本原因,就是孟子那句老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而最直接的导火索,就是当时寇准扬扬自得,以为奠定宋朝万世基业的澶渊之盟。

  所以,有一个qiáng大的敌人,未必就是件坏事。如果卧榻之侧,容不得他人酣眠,那就做得绝一点,将所有的敌人,无论大的还是小的,全都消灭gān净。那么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金了,南宋也就不会灭亡。

  而北宋的一时安乐,也就注定了要南宋来承担这恶果。金国与伪齐互为奥援,南宋朝廷又惧敌偏安,节节败退,大好江山,被金齐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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