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围城/夜色_匪我思存【完结+后记】(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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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岁的承军少帅眉目清峻,有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显得十分少年持重。他倒是一身西式的华服,由穿长衫的侍卫簇拥着出来,倒仿若众星捧月一般。

  看来慕容宸还是极为疼爱这个儿子,虽然遣他南来,但随从众多,jīng锐尽出,显然非常在意安全。

  慕容沣只字不提易连恺的避而不见,与秦桑jiāo谈之间,亦显得颇具风度。

  秦桑暗自诧异,心想举国皆知慕容宸乃是糙莽出身,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谁知竟然养出这样一个儿子,谈吐风度倒也罢了,难的事心思深沉,小小年纪便已经显得见识过人,将来倒真是雏凤清于老凤声也未可知。

  她和慕容沣的这顿饭,倒吃的颇为轻松,慕容沣留学俄国,见识甚是开博。席间两人不过闲谈音乐美术,并不涉及军政之事。

  秦桑jīng心安排的菜式,虽然是按西餐的规矩分盘而上,但几道主菜确实一半的符州时鲜,一半乃是承州风味的菜肴。

  秦桑笑道“不知公子口味如何,所以请了一位承州师傅,做了几道承州菜,希望公子能觉得在符远就像在承州一样。”

  慕容沣感念她招待细心,所以也极为客气。

  两人吃完了饭再按西洋的规矩饮过咖啡,秦桑略坐一坐,便婉转告辞:“公子路上辛苦,还请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慕容沣倒是格外客气,一直送到雨廊之外,他因为也曾留学西洋,所以守着绅士的规矩,亲自打开车门,扶着车顶让秦桑上车,秦桑连声道:“不敢。”

  慕容沣道:“我与易三哥乃是世jiāo之谊,嫂夫人不必这样见外。”

  秦桑见他这样客气,便也由他去了。

  她这一晚上虽然没有做什么大事,可是招待敷衍,也是极累人的,坐在车上秦桑只是在想,慕容宸遣慕容沣南来,倒未必真是儿戏,只是中外皆以为这慕容沣不过十六岁,又能参晓什么军政大事——亲自见过之后,她倒觉得,这个慕容沣不容小觑。

  潘健迟就跟在她左右,秦桑心想他看到这样的警卫,一定不会轻举妄动。

  她回到城防司令部时,易连恺却早就回来了,换了睡袍拖鞋,很闲适地坐在那里看报纸。

  听到秦桑上楼的声音,他便放下了报纸,看着秦桑进来,后头跟着朱妈拿着大衣和手袋,于是满面笑容地站起来,说:“夫人辛苦了。”

  秦桑不理会他这样的惺惺作态,只是淡淡地道:“你今天回来得倒早。”

  “我这不是惦记你那边的事qíng。”易连恺问,“怎么样?是不是没吃好,要不再叫厨房做点面条?"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好?”

  “招待素未谋面的贵客,又要敷衍得周到,又要找话来同他讲,况且又是男客--光是说话便已吃力,哪里能吃好。”

  易连恺笑着说,“其实这些应酬,最最无趣,哪次能够吃饱。”一边说,一边就吩咐去叫厨房,另作点心来当宵夜。

  秦桑便向他脸上看了看,易连恺笑道:“你看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你说的对”秦桑道“不过这个慕容沣,你倒真应该见见,人家一口一个易三哥,说是通家世jiāo之谊,你还躲起来不见人。”

  “那种rǔ臭未gān的小子,见了做什么。”易连恺甚是不以为然,“若是他老头子亲自过江来,那我无论如何是要见一见的,”又问“明天招待他做什么”

  “原本说是游湖,但天气这样坏,该去霞净寺看梅花,总也是江左名胜。”

  易连恺哈哈笑道:“踏雪寻梅,倒有几分趣味”

  一时厨房已经送了面条上来,朱妈替秦桑拨了一碗面条,又将卤汁浇上,热气腾腾的闻着极香,易连恺不由道:“我也吃一点。”朱妈便又拨了一碗,奉与易连恺。

  秦桑一边吃面,一边打量他:“晚上是在哪里打混,现在就饿了。”

  “口害(不认识什么字~~~),不是对那慕容沣托辞说我去赵河了么,哪还敢在外头混,所以一早就回来了,晚饭都没有吃。要不是现在看你吃面,我都忘了。”

  秦桑便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才说:“难道慕容沣在这里一日,你就躲着一日,真的不见他一面?”

  易连恺笑了笑:“承符和谈是慕容宸与李重年的事。我这个挂名儿的司令,cao这些闲心gān什么。”

  他嘴上这么说,竟然真的就避而不见,第二日仍旧是秦桑出面,陪了慕容沣去游霞净寺。

  霞净寺的梅花颇有胜名,寺后霞净山上,号称有梅一百零八株,寒雪清浅,暗香浮动,出了素口、檀心之类的名品,亦有腊梅野梅生于山谷。

  因为霞净寺就在符远城外,有传说灵签十分灵验,所以霞净寺的香火极是旺盛。

  这日因为秦桑陪慕容沣出来游山,所以岗哨一直从城里放到霞净寺外,可是大雪初晴,红梅怒放,出城游山赏梅的游人如织,那却是禁绝不了的。

  陈培没有办法,只得多安排卫士,寸步不离秦桑与慕容沣左右。

  秦桑因为潘健迟曾经有意要刺杀慕容沣,所以也格外小心,寻了个由头将潘健迟留在城防司令部里,没有带他出城来,看到陈培带人如此的戒备森严,料想刺客无法藏身。再加上日本特使遇刺后,符军军中亦是格外谨慎,像是今日的游山,编一个驻军不曾动用,解释易连恺自己的卫队,

  霞净寺的主持的了城防司令部的通知,老早就摔着小沙弥在山门迎接。

  秦桑没有和方外人打过jiāo道,好在这位方丈久居名刹,见多识广,结jiāo也都是富室,所以虽然恭谨,却不至过于殷勤,让人觉得很是自在,便由方丈大师引着他们入山门,拜过神佛,又入厢房奉茶,之后歇了歇,便去后山看梅花。

  冬日里往霞净寺来的游人,十有八九是来看梅花的,绕过宝塔拾阶而下,却见谷底梅花怒放,残雪未消,红梅似海,香雪十里,倒好像工笔重渲的艳雪图一般。

  还没有走到后山,却听见林间传来争执之声,虽然隔得太远,所以隐隐约约,听不太清楚。

  秦桑便问陈培:“怎么回事?”

  陈培道“怕是有人误闯了进来,待属下去看看。”

  秦桑本来就担着几分心,听到他这样说,于是点了点头:“小心为宜”

  一句话未落,只听见远处梅林间有人大声道:“这梅花难道是易家的么?什么易夫人,一个娘们嫁了军阀,就也这样横行霸道!”

  秦桑听到耳中,不免觉得尴尬,她本来是走在慕容沣后面,料想他必然也听到了,但见慕容沣神色如常,听方丈指指点点,讲述各种没花名品名种,似乎浑然未觉。

  她便停了下来,回头对着卫士使了个眼色,那卫士连忙上前来,秦桑低声道:“去跟陈主任说,不要跟闲人纠葛,免得扰到客人。”

  卫士一路小跑向着梅林后去了,过不了片刻,突然听得“呯”一声,倒似放pào仗一般。

  山间静谧,惊起无数飞鸟,扑腾腾飞往后山去。

  秦桑被吓了一跳,只见慕容沣的侍卫们个个手摸腰间,将慕容沣围在中间,神色间颇为警惕。

  秦桑突然悟过来,那不是放pào仗,而是枪声。

  隐在林间的卫士们此时也拉上枪桩,秦桑心中暗暗着急,可是不知道枪声是怎么回事,正待要遣人去看,正在此时,陈培却已经回来了,对她说道:“适才卫兵的枪走了火,夫人不必惊慌。”又向慕容沣道,“惊扰了公子的游兴,实在是抱歉。”

  陈培说完便退下去了,秦桑便仍旧陪着慕容沣往山上走去,方走出了大约十来步,慕容沣神色犹豫,见陈培并没有跟上来,于是低声对秦桑说道:“嫂夫人,刚刚那声枪响蹊跷得紧。”

  秦桑心中担忧,嘴上却安慰道“没事,陈主任刚才也说了,是卫士的枪走火了。”

  慕容沣摇摇头:“卫士用的皆是长枪,刚刚那一响,是德国制的一种驳壳枪,那种短枪符州军中很少使用,应该不是卫兵的枪走火。”

  秦桑没想到他仅仅凭一声枪响,便可听出那是什么枪,不由微微得一怔。

  慕容沣低声道“本来有些话,沛林并不该讲,但那位陈主任似乎是李帅的心腹?”

  秦桑倒不曾想到这一层,仔细回想了一番,陈培那个人的来历她一无所知,所以只得笑了笑,说道:“人事上的事,我并不太清楚。”

  慕容沣在一株梅花树下站定了,似乎yù言又止。

  秦桑于是伸手攀下一支梅花,似乎在细赏那梅花的形态香气,却低声道:“慕容公子有话不妨直言。”

  慕容沣一边看着梅花,一边说道:“不瞒嫂夫人,父帅遣沛林此番南来,真意并不是和谈,就算是和谈,也要见到真正的江左主人。江左行省,历来就是易式的根基,易帅的事,父帅甚是遗憾。易三哥对我避而不见,亦在我的意料之中,李帅此人,xing多猜疑,只是易三哥将门虎子,安能容卧榻之侧,他人酣眠?”

  秦桑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慕容沣。他却气定神闲,拈着一枝梅花,说道:“李重年xingqíng狡黠,借着三哥的旗号,却实侵犯占据之实,父帅与易帅乃是八拜之jiāo,易帅被jian人所害,父帅甚是愤慨,父帅与我,都愿助易公子一臂之力,还请嫂夫人转告三哥,父帅与沛林的诚意。”

  秦桑倒不妨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于是笑道:“这样的大事,我全然不懂,不过公子的话,我会一句不少,转告给兰坡。”

  慕容沣笑了笑,说道:“三哥胸怀大志,而嫂夫人巾帼英雄,却也不必过谦了。”

  两人边说边笑往前走,那些卫士眼中,他们亦不过指点议论梅花而已。

  游完梅谷之后,霞净寺的主持方丈又招待吃素斋,所以回城之时,已近huáng昏。

  秦桑在路上思量了许久,见到易连恺的时候,还是将慕容沣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了他。

  易连恺却似是半分也没放在心上:“慕容宸派他儿子来挑拨我与李重年,亏他想的出来。劝我造反,我手里没有自己的一兵一卒,如何去跟李重年相争。”

  秦桑正在卸妆,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平静地说:“反正他的话我带到了。听不听由你,拿什么主意,更是由你。你在外头的那些事,我从来没有问过,也不指望你行事的时候,能够想着我一点半分。二哥那样的人,还不是抛下二嫂.....”想着自尽的二奶奶,秦桑不由觉得心中甚是抑郁,不知不觉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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