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杂货店_匪我思存【4部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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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最先从迷茫中惊醒的是严曜釉,他一步跨前扶住浑身颤抖不止的老父,“……您这是怎么了?”

  “唉……”懊恼之至的叹息,严二一跺脚,指着散了一地的碎瓷喃喃道:“碎了!都碎了!如何向人jiāo待?”

  盯着地上无法补救的白瓷,已从女儿口中听说瓷器来历的严曜釉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主意,不由看向站在身旁拉着他袍袖的青瓷,不想她也正仰首望他。

  “爹爹,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吓着了爷爷,他也不会失手打碎了这么珍贵的白瓷碗。”她轻咬薄唇,可怜兮兮的神qíng,叫人心软。

  “不是你的错。”严曜釉伸手摸摸女儿的头,柔声道,“你们出去吧,我陪你爷爷坐一会儿。”

  “是我出神才失手打碎的,怎么会是你的错?傻孩子,顶多赔别人些银子,没什么大不了的。”疼爱孙女的严二也不愿看见青瓷垂头丧气的模样,按捺住内心的烦躁软言安慰。

  见长辈们都不责怪自己,她心里反而更为难受,低垂着头,视线一直停留在碎瓷片上。半晌,她才抬头,jīng致的脸庞显露出坚决的意志。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制一个一模一样的还给别人。”

  “你……”对于女儿夸下的海口,严曜釉词穷,百般无奈。

  “痴儿!”严二长叹,“刑窑的白瓷若随便什么人都能一烧而成,我何苦要千方百计借回来一观?何况这批瓷碗底下刻的是‘官’字款,就算你能侥幸制成白瓷,可这落款又怎是寻常人能模仿的?这碗制成已有数百年,虽光泽依然鲜丽,但仔细辨别的话还是能发现与新瓷大为不同,你又如何把握?罢,既是我手中碎的,自由我担责任。”

  “爷爷不相信我吗?”并不把祖父的话放在心上,她认真地反问,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不容他人置疑小觑的气势,“反正现在也无他法可想,为什么不让我试试呢?”

  “不可能……”严二还想说什么,然被儿子打断。严曜釉握住女儿的手,朝她笑笑,柔和温文的气息使年幼的女孩不再焦躁。

  “去吧,爹相信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叫青瓷内心涌出一股无穷大的力量。她点头展颜一笑,转身飞奔而去。

  “纵然她是比你比我更有制瓷的天资,但此事绝无可能办到。青瓷年纪尚小,恃技难免心高气傲,你何必借此事打击她?若她一旦心灰意冷,咱们严家又何去何从?”严二不满儿子的做法,训斥道。

  “我的心思并非如您所说,爹,我真的相信青瓷,因为她是我的女儿。”他微微笑的神qíng有令人镇定的功效,严二抚着额下的长须不再多说一个字。

  第二天,严二下令停窑,所有学徒窑工皆返家,不许留在工房内以免打扰青瓷。而他自己则整日坐在书房内盯着碎瓷片发呆,时而想到些什么,唇畔便dàng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日复一日,青瓷将自己关在工房内,除定时送三餐的严曜釉,她谁也不见。同样,根本无人知晓她制瓷的过程。

  终于过了一个月,青瓷如约当着众人的面将一个白瓷碗双手奉给严家的当家人。严二看着瓷碗的双目闪闪发亮,极其小心地接过并捧起这个不可思议的碗。他拿在手里反复把玩、细赏、琢磨,口中不住发出“啧啧”的称奇声。随后又取出收藏的真品,两相比较竟难分真假,尤其是器皿底部的落款“官”字,比起原物竟也丝毫不差。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青瓷,这……”严二喜不自胜,刹那间无法言语起来。

  “这落款我可不会弄,是求爹爹帮的忙。要论书法丹青的临摹,他自有一支妙笔。若没有这款‘官’字,就算能烧制成与刑窑一般无二的白瓷,恐怕也做不到以假乱真。”嘻嘻一笑,青瓷挽着父亲的手臂挤眉弄眼。

  “曜釉……”老人看向淡淡笑着的儿子。

  后者不好意思地避过严父感激的视线,举手轻拍一下女儿的头,微斥:“别太得意了,这碗能不能蒙混过关,还得看其主人的眼力。”

  “我是替爹爹得意。”皱皱小巧的鼻子,她不服气的张狂样惹得所有人一片哄笑。

  数月后,严二宣布自己年老再不能制瓷,严家的瓷业全jiāo由儿子严曜釉和孙女青瓷打理,这一年青瓷十四岁。很快,严家的白瓷开始在民间流传,渐渐连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传遍了“刑窑白瓷如银似雪,严家白瓷更胜一筹”的说法。皇亲高官们皆yù购置一二,仿若严家的白瓷是什么绝世珍宝。同时严青瓷作为当世唯一的女工匠,其技艺更是被说得出神入化。据说,不论是什么瓷器,琢器、圆器、象生瓷、仿古瓷……不论瓷器如如何损坏,口磕、重皮、鬃眼、斑点、水锈、土锈、伤彩、脱釉、炸底、窑裂……经她一双妙手的修整,必如原先一般无二。

  正文魂锁往生(4)

  (更新时间:2007-4-1614:58:00本章字数:4471)

  一年一度元宵。

  与以往一样,严曜釉陪青瓷去集市观灯。已过十六岁的少女虽不及生母当年的风华绝代,但清秀灵动的模样依旧吸引了不少年轻男子的目光。发现总有打量的视线绕着自己同女儿转,严曜釉暗地里叹气。既然是琴瑶的孩子,容貌自然要比常人耐看,更别提还有严家多年积累的家财与青瓷自身的制瓷名声,所以从去年起上门提亲的人便络绎不绝。

  “什么嘛,都是些泛泛之辈。”轻描淡写的轻蔑口气,青瓷一心扑在那些无生命的瓷器上,似乎离少女们qíng窦初开的心思尚远。考虑到女儿毕竟年龄尚小,严曜釉也乐随其意。

  偶尔起了捉弄的念头便会笑道:“怎么还不快嫁出去?吵得我头痛。”

  结果必定换来女儿不雅的白眼与鬼脸。

  “爹爹,你看前面有卖艺的在玩杂耍,咱们去凑个热闹。”难得出门的少女兴高采烈地甩开同行的父亲,转眼随人cháo涌向喧嚣处。

  “青瓷……”护女心切的人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却因眼角扫见的某个身影而震惊地僵立在街边,原本在灯火中显得黯淡的双眸竟突然熠熠生辉。

  那女子与十多年前的琴瑶一般容貌,仿若是死而复生的鬼魂,又仿佛她不曾死去。也许仅仅是十年前的不告而别,难熬相思,她终于又再化成人形回来见他。察觉这边灼热的视线,女子侧转身,细挑的

  眉与狭长的眼皆横生出一种勾人魂魄的媚意。她笑了,笑容衬着火树银花的背景,美得令严曜釉胸口直痛。

  “琴瑶……”他qíng不自禁地走过去,伸出的手镀一层辉晕,一如当年般轻而易举地攥住另一人的目光。

  “好漂亮的手。”女子以清脆婉转的嗓音赞一句。

  他的手随音落硬生生地停顿在半空,是不知所措的愕然。

  “我们有见过吗?”见他惊异,她启唇笑问。

  “你不是琴瑶!”恍然大悟地怒喝,他收回手,又凄然地笑了,“是我过于执拗,竟将姑娘错认,失礼。”

  “我和你口中的琴瑶长得很像?”微笑的唇勾出鲜明的讥嘲,美则美矣,唯独冻人心。

  “不……”他定定神,努力从相似的脸庞上搜索尽可能多的不同点,“……是在下qíng切,并无任何相似之处。”

  “哦?不过我的确认识一个名唤琴瑶的女子,她是我的姐妹,我来此处正是为了找她。”有些恶意的微笑,女子一双美目闪烁不定。

  他一愣,因不曾听去世的妻子提过其有何亲人。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她叫琴瑶,我是琴珏。”

  琴珏?qíng绝!

  似从两者的名字中悟出了某些东西,严曜釉双手捂住眼睛,转身便走。圆润晶莹的泪滴沿指fèng间滴落,埋藏多年的苦涩悲哀终再也无法克制地倾泻而出。完全失去了初见琴珏时的狂喜,因心里全然清楚就算仅仅只有一字之差,她们也不可能互相重叠相融。

  “喂……”

  自称是琴珏的女子正yù唤住离去者,但瞬间一脸惊恐状地奔进幽暗的小巷。虽有街市的喧哗声传至,然四周并无任何路人,僻静得叫人心惧。月光洒在石地与屋檐的青瓦上,似盖了一层银霜。

  静谧中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一个颀长优雅的身影逐渐在月色中浮现出来。他坐在屋顶上,俯身睨视双膝跪地的女子,罕见的金瞳、玩味的冷淡笑容使人不寒而栗。妖的尖长耳朵搭配着其余人类的jīng细美丽五官。丝般亮泽的乌发散乱地披散在肩头,因晚风而微微张扬更添柔媚气质。森白不见一丝人气的雪般肌肤在月光下带给人清冷的yīn沉感,反衬着一袭金丝牡丹锦袍越发华丽。袍子的前襟敞开,露出白得刺目的晶莹肌肤。

  “不过是个小妖,还指望能逃掉第二次吗?”

  “求您放过我,我也不过是受鬼怪师驭使而已。”

  “君浩凛呢?他竟然追我至此,真不愧是被称为天下第一的鬼怪师。”

  “我们走散了,我也正在找他。”不敢有所隐瞒,琴珏一五一十地回答。

  “哼,你告诉他,别的小妖怕他,我是不怕的。”他冷冷一笑,“只要他能束缚住我,我自会认他为主。”

  “是。”琴珏吓得直点头,直等对方消失才站起来,惊慌失措地奔进人流寻找起与自己失散的主人。

  人群散去的时候,青瓷方惊觉不离其左右的父亲并未跟在身边,心头掠过一丝慌乱,却立刻镇定下来。见夜色愈加深沉,她决定先独自回家。各式的花灯依旧璀璨耀眼,然而街上的行人已渐渐稀少,她不由加快步伐。

  经过一棵槐树时,她注意到有个蓝袍的男子站在树下。树枝上挂着盏荷花灯,孤零零地随风左右晃dàng,倒显得树下之人更加清冷。似乎是在等人,孤独傲然,一双目光锐利的眼异常深邃,灰白的肤色在暗夜中模糊了五官,然青瓷仍觉得他是个好看的男人。她对他笑笑,即使他表qíng冷漠。

  男子似乎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那笑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使她停下脚步走过去。她为自己的举动极为纳闷,可身体根本不受意识控制。

  “你是谁?为什么站在这儿?”她歪着脑袋,一脸不解。

  “鬼怪师君浩凛。”他淡淡回答,漆黑的瞳眸闪过些许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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