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有人心中压根没有想熊义的死活,他们心中都翻腾着羡慕嫉妒恨,早知去一趟蜀地,回来便能有此殊荣,直接坐上典事的位置,他们便是拼死拼活也去这一遭了……不过这些人也就心中想想罢了,真换到那时,他们未必敢去。
“徐典事,恭喜。”那内侍不再掩饰脸上热切的笑容,笑着将新的官服放到了徐福的手中。
“多谢。”徐福宠rǔ不惊地点头道。
他攥了攥手中官服的衣角,以确认这并非自己做梦了。徐福此时满脑子都是国师之位。等冷静下来之后,他脑子里便开始蹦跶着另外一句话了。这莫非是秦始皇的糖衣pào弹?
内侍来得快,去得也快,王令传达到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满院子的人,愣是安静了好半天才恢复到之前的模样中。
那刘奉常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徐福,越发觉得徐福来历莫测,颇受秦王青睐。连熊义公子的位置都能挤下去,这实力,恐怕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还是小心保住屁股底下的位置为好……
这时惶惶然的刘奉常全然未能想起,当初他惹怒徐福时,徐福便早已对他下了一句批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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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厅堂来,神色微微怔然的徐福一转头,便瞥见了面色恍惚的侯生。要从侯生的脸上瞥见如此神色,可实在不太容易。
回到位置上落座许久,徐福正收拾着东西,打算再一次换办公地点了,却听终于回了神的侯生道:“今日我将与徐太卜,不,徐典事定下约定,明日我们便来论道,如何?”
这个论道当然并非修真之中的论道。
道是每个人都有的东西,乃各人心中之坚守。
侯生的道,或许便是他从师门学得的卜筮之术。
而徐福的道是能算就算,不能算口舌来凑。这话他当然不会当着侯生的面说出来,短短一段时日,徐福也算看穿了侯生部分脾xing,这是个极为较真且极为固执的人,他对于卜筮之术的热爱或许比自己更上一层楼。
这样的人,哪里能听得这样的话?
论道有何难?
拿嘴忽悠,技术碾压便是。
徐福连头也不抬,便道:“好。”
侯生面上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一些,良久之后,徐福才听他道了一声,“恭喜徐典事。”
“多谢。”徐福自认相当有礼貌,他再不喜欢侯生此人,也会给予对方尊重。当初侯生不尊重他,已经被打过脸了。自己如今地位压过他,想必侯生心中煎熬更甚从前,这已经是最好的报复。
徐福抬脚离开了厅堂。
很快便有人带着他带了新的地方。
这是一间小小的厅堂,其中摆放着休息的小榻,有jīng巧的器皿,有宽阔的桌案,有铺着地毯的地面……最重要的是,这么一块地方,便只有他一人。
而距离不远的地方,他一眼望出去,便能看见刘奉常的身影。
这里可谓是无数人肖想的位置了,触手便能够到奉常寺的最大上司。
等进了厅堂,他人退下,徐福这才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恍惚的神qíng,忆起他初到秦国时,与如今的待遇相差之大。那时,他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升迁速度竟然会有如此之快。之前他懒得与王柳、邱机等人大动gān戈,都不过是想先熬上个半年,将新人期熬过去再说,免得有过分骄纵之嫌,没有半分背景的他,届时岂不是死得极惨?
但是也总有些时候,人算不如天算。
他算来算去,却独独算不到自己的命运,竟然在经历那样大的波折之后,便是一路风生水起。
徐福坐下来之后,在厅堂中翻着古籍,等待了一会儿,却突然发觉,典事一职虽高,但手中却并无多少事务要做。很少有人愿意麻烦到典事手中来。徐福有些不解,难道这个职位就是摆着好看吗?
他皱了皱眉,心中不解。
不知不觉,这一日便过去了。
到了散值时分,便有人进来收拾屋子,十分体贴周到。
徐福出了厅堂,正撞上了王柳。
王柳面色泛红,眼睛也泛着红。徐福惊了一跳,这王柳不会又心中不忿嫉妒,要来寻他麻烦吧?如今王柳再来,那可就是实打实的蠢货了,如今他可是典事了,连侯生都不能来招惹他……
王柳喘了口气,神色复杂道:“恭喜徐典事。”
他竟是没有半分要挑衅的意思。
王柳当真转xing子了?徐福挑了挑眉,微微颔首,算是承了王柳的恭贺。
王柳的眼白红得厉害,上面密密麻麻缠着些红血丝。王柳说完那话之后便沉默了下来,只默默地盯着徐福。
徐福被盯着瘆得慌,头也不回地便出奉常寺去了。
而王柳望着徐福的背影,心中悲喜jiāo加。没有人愿意看见昔日仇人比自己越发出色,但是不得不承认,王柳心中隐隐有些敬服于徐福。当他认识到自己同徐福之间的差距过大时,便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失败了。
想一想徐福刚到奉常寺中是什么模样,像是空有一副好皮囊,骨子里却青涩稚嫩的土包子。
但才过去多久呢?便再也没有人敢小瞧他了。
每次都是那样凑巧,偏偏能将徐福拱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想到自己也算是见证了徐福的升迁之路,王柳变更觉心中不是滋味。
他今日本是不来奉常寺的,后来辗转一番,决心不能落后徐福太多,于是便来奉常寺悉心研读古籍了,谁知道不久便得知徐福升典事的消息。王柳匆匆行来,冷风拂面,双眼都红了。
……
徐福走到奉常寺门口去了,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王柳,但他只能看见王柳一个背影。
徐福心中闪过怪异之色。
难道……莫非……王柳还在嘤嘤地哭?
徐福心中被麻得打了个哆嗦,王柳那模样哭起来,也不够梨花带雨的呀。
思考间,徐福便走到往常的位置上去了,那里正停着咸阳宫的马车,马车前还是那个眼熟的小内侍。
小内侍见到徐福之后,脸上的惊讶之色掩不住,他忙躬身,道:“徐太卜……可等到徐太卜了。不不,如今是徐典事了。”小内侍忙改口。
眼看着已经走到这里来了,徐福也不犹豫,当即上了马车。
如今秦始皇将他升为典事,有来有往,他总是要进宫谢一番秦始皇的。
马车骨碌碌地转动着车轮,在夕阳下远去,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来……
而侯生走到徐福的屋子外抬手敲门,再敲,又敲……
他的身影也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来,只是怎么瞧都怎么觉得有几分凄凉。
侯生咬牙。
徐福难道又是故意将他挡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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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之中,胡亥被宫人放在铺了绒布的地面上,爬来爬去,最后抱住了扶苏的腿,扶苏险些一脚踹过去,最后又硬生生地收住了,他抬头看向嬴政,“父王……”
嬴政头也不抬,道:“待徐先生来了,你将胡亥送予他便是。”
扶苏嘴角微抽,小小的脸上神色怪异。
父王,这是你儿子啊,说送人就送人……该不会有一日把我也送出去吧?
小小的胡亥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口中咯咯笑着,然后撩起扶苏的裤腿便往上啃,扶苏被咬得差点嗷的一声叫出来。
扶苏红了红双眼,忙叫道:“父王……”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宫人道:“徐先生!”
扶苏仿佛见了救星,忙拔高声音,“老师!”
徐福刚踏进殿中来,便听见了扶苏这一嗓子,如同被谁掐住了脖子一般,有点儿凄厉。难道秦始皇还nüè待儿子?徐福拐了个弯儿,快步走进去,便见胡亥一嘴啃在扶苏腿脖子上,扶苏一脸哭相,终于褪去了那副小大人的模样,而极不靠谱的家长秦始皇正坐在不远处的桌案之后,面前放着竹简,俨然一副分不出神来带孩子的模样。
旁边的宫人倒是有些憋不住笑,全然将胡亥与扶苏之间的行为,看作了是兄弟间促进亲密感qíng的小打小闹。
“老师!”见徐福不为所动,扶苏不得不又叫了一声。
胡亥这时还不会说话,但闻言,也跟着朝徐福看去,“……四、四……”竟是在模仿着扶苏的音调,只是因为嘴里才冒了两颗小牙齿,如今一说话便漏风,一个完整的音也发布出来,看上去二了吧唧的,倒是显得呆萌了些。
哪怕是对小孩子谈不上喜恶的徐福,心中也微微软了软。
嬴政推开面前竹简,起身走到徐福身旁。原本想要去抱胡亥的徐福不得不顿住了动作。他以为秦始皇会问他升职的滋味如何,但下一刻,他却听嬴政问道:“奉常寺中夜宿可能入睡?”
你以为我会说难以入眠吗?
徐福眼底闪过一道jīng光,面上却是平平淡淡,道:“chuáng榻舒适,轻松入眠。”说完,徐福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像是在给奉常寺的chuáng上用具打广告一样。
嬴政免不了有些失望。
那奉常寺如何能与王宫相比?但徐福去了一趟蜀地,似乎适应能力变qiáng了一些,对于奉常寺的屋子,也并不如何挑剔了。
不过嬴政并不纠结于此,他命人摆了膳食,正yù将扶苏同胡亥打发走,徐福却突然弯腰将胡亥抱了起来。
胡亥在徐福怀中蹭了蹭,小脑袋点个不停,像是有些困倦了。
如今的胡亥,比起当初刚出生不久的模样,已经健壮了许多,胳膊和腿都变成了藕节,圆圆滚滚,白白嫩嫩。
也许正是这副模样太蠢了些,嬴政到了嘴边的话便拐了个弯儿,默许了胡亥留在寝宫之中。
饭食被摆上桌案,他们各自落座,形成三角之势。
徐福将胡亥放到一旁,胡亥摊着肚皮躺在小被子上,宫女将他裹得严实了一些,然后徐福才用起了自己的饭食。
不知不觉时间便流逝而过。
徐福不经意地一个抬头,发觉宫中气氛和谐,温馨,但怪异。
……怎么那么像一家四口的派头呢?
徐福皱了皱眉。
难道这也是秦始皇的yīn谋?
一招温水煮青蛙!
徐福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挑战,于是他决定继续坚持本心,先不卑不亢一段时间,起码别那么容易进秦始皇的圈套。
吃过饭之后,便有内侍进门来,俯身道:“王上,太后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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