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迟疑一下,“这乃与国运相关的大事……”
燕王已经着急,身子微微前倾,忙道:“如何?国师不肯为寡人卜这一卦吗?”
“自然不是,但此事重大,卜卦时付出的东西自然更多,我若为此事卜卦,近两月内,怕是都难以卜筮了。”
燕王头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颇觉惊奇,不由问道:“此话何解?”
“我们这样擅卜筮的人,还有一个称呼,叫做窥破天机的人。何为天机?一个人什么时候死,一场仗嬴还是输,这几日可会出现什么意外?这些都是天机。我们本为凡人,不过是多了一项与天沟通的能力。我们若是自身窥破天机,那也就罢了,顶多只是折损这段时间再卜筮的机会,但是要告知他人,折损的,便是我们自己的寿元了。”
燕王面上愁苦,心中却是高兴了起来。
折损寿元才好!
若是没有半分损害,燕王心底对他就始终难以放下心来。一个寿命极长,偏能将他人寿命掌在手中的人,多可怕啊……若是此人能掌他人寿命,却要为此付出代价,那才是公平的。
“唉,但寡人需要国师啊……”
“我可以为燕王卜这一卦。”徐福出声道。
燕王心底更为喜悦,心道徐君房一定是被那秦王给刺激大发了。
“那便有劳国师。”燕王满面欣喜。话说完,燕王还很自觉地检讨了一下,他对待徐福,是不是还不够好?燕王突地心生一计……
“若燕王没有其它事宜,我便先行离去了。”
燕王却笑了笑,道:“国师近日都住在丹的府上,可有觉得不便之处?若是不舒适,国师便到宫中来吧,寡人赐国师一座宫殿,如何?”
“不必。”徐福非常gān脆地拒绝了他。如果住到王宫里,燕王把他叫来叫去岂不是就变得更勤了?徐福并不想和他说话。
燕王还不死心,转而低声道:“……国师,国师在燕国可觉得一人孤寂?”
徐福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燕王好端端的,怎么问这个问题?他想gān什么?徐福盯着燕王的脸,不说话。
燕王却来了劲头,低声道:“不如寡人赐国师几名美人?”
徐福心底升起了一阵寒意。燕王,你是真的要将我往死整啊?我收了美人,怕是就当真回不去秦国了。想一想嬴政那吃起醋来的嘴脸,徐福就觉得可怕。
“不必。”徐福拒绝的声音更冷了。
燕王恍然大悟。定是不喜欢女子吧……那男子……这……燕王想到了秦王……暗道,寡人也不好男宠啊,这,要寡人委身与徐君房,这也不行啊。
燕王陷入了深思之中。
……寡人不行,但寡人还有儿子啊!
寡人还有那么多儿子呢!可以让国师随意选啊!燕国公子与他做qíng人,这也算是将他身份抬得相当高了!这样他总能接受吧……等到那秦王回过神来,发现徐君房不仅在燕国做了国师,还背着他与旁人在一起了,就是金乌打西边出来,秦王也不会再和徐君房重回到过去啊。
燕王脑中的想法,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他整了整面上的表qíng,又道:“国师若是不喜好女子,那男子如何?”燕王脸上的表qíng,就如同拿着棒棒糖诱骗女孩儿的怪叔叔一样,徐福看得实在有些犯恶心。
这燕王为了留住他,不仅上手送女子,现在连男子也要送了吗?
不过很快徐福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不知国师喜好什么模样的男子……不如国师便在寡人的儿子中挑选一人作伴?”
徐福是真的差点被这句话给劈裂了。
燕王当真是为了拉拢他,连这样大的牺牲都做出来了。他该庆幸燕王没有自荐枕席吗?
“……不、不必。”徐福是真的燕王脱口而出的话惊了一跳。
燕王却并未感受到徐福的抗拒,他还沉浸在自己完美的计划之中,“……国师若是有意,可以见一见寡人的几个儿子。他们可都是寡人的骄傲。”燕王顿了顿,“只要国师瞧上的不是姬丹就好。”
姬丹???
谁???
徐福满眼茫然。
他突然想起之前从子成处得来的竹简,……姬丹,指他?这个名字还真是让人说不出的想笑啊。
这个名字总算唤起了徐福的一点记忆。
姬丹……姬丹……他记得似乎语文课本上曾经出现过他。
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尽收其地,进兵北略地,至燕南界。太子丹恐惧,乃请荆卿曰……
是了!荆轲刺秦!
荆轲刺秦的选段里,就曾出现过这么个人物啊,燕国太子丹!
子成是太子丹?在背后设计刺杀嬴政的燕太子丹!徐福微微皱眉,心中原本就不算好的印象,顿时一落千丈。
看来他坑这位,还算是坑对了?
徐福面无表qíng地隐下心思,摇头道:“燕王不必如此,我若有瞧上的人,自会请燕王将人赐给我。”
燕王见他确实没有那个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姬丹可是原本要被他封作燕国太子的……但是……燕王的脸色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徐福对他提起的气运之说。同他最亲近的儿子……那不便是姬丹吗?燕王按捺下心头的慌乱,笑着命内侍将徐福送了出去。
徐福敏锐地发觉到了燕王的脸色不太对。
哦,换他他也高兴不起来。
原本寄予厚望的儿子,最后却发现他是毁坏自己气运的人。这心头的复杂,可不是一点半点呢。
是要选择放弃这个儿子呢?还是放弃气运呢?
徐福是真的很期待。
他步履轻快地跟着内侍出了殿门,连刚才被燕王雷得不轻的不适感都飞走了。
他回到府中后,子成正在府中了,见了他,忙迎了上来,微微笑道:“父王与你说了什么?”子成的表qíng看上去无可挑剔,但是徐福总能从他面部的细微表qíng看出来,现在的子成,哦不,姬丹很紧张。
姬丹是不是察觉到自己在背后坑他了?
哦,不过察觉到他也没法子改变啊。要怪就只能怪他当初殷勤地帮他爹把自己给绑来了。
“公子很好奇?”徐福随口问了一句。其实他就没打算回答姬丹。
“……是,是有些好奇。”姬丹岔开了话题,“国师今日未能在街头好好走走,不如明日我陪国师?”
“不用了,你父王令我为他卜一卦,这几日我都要闭关,公子不必来扰我了。”敢说燕国公子打扰自己的,估计还真就只有徐福了。
姬丹满面失落地转过头去,指挥着一旁的下人,“你们仔细伺候着国师,勿要有半点疏漏。”
“喏。”下人们齐齐应了。
徐福弄不明白他有什么可失落的,转身立即进屋子去了。
下人们听了姬丹的吩咐,还真就日夜都守在徐福的屋子外,生怕徐福随时会需要人伺候。
而徐福坐在屋子里,等啊等,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李信出现。
难道李信白日出现在他跟前,不是为了提醒他,晚上会潜入府中来?徐福困得都快撑不住了。他从桌案前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谁知晓外面灯火通明,下人们打了个哆嗦,一下子清醒了,忙冲到徐福的跟前来,“国师有何吩咐?”满脸的狗腿表qíng。
徐福气不打一处来。
……他就说怎么等了这么半天都不见李信潜进来呢?敢qíng外面灯火通明还围着这么多人呢!李信就是再神通,也不敢过来啊!
“你们都守在这里做什么?”徐福皱眉。
下人们见他面色冰冷,心中打怵不已,哆嗦道:“……公子吩咐、吩咐我等在此,免得国师闭关时唤不到人。”
姬丹!
徐福在心底默默地又给他记上了一笔。
“外面灯火太过明亮,如此多的人聚在这里,反倒令我难以安心,尔等速速散去,留下一人守夜,明日一早有人能来接替便可。”
徐福口吻冰冷,他们齐齐打了个寒战,哪里敢说出不从的话来?只得赶紧散去了。
看着庭院中登时空dàng起来,徐福这才觉得胸口的郁气舒了出去。
命人送了温水来,徐福便又回到屋中。
总在桌案前跽坐着,徐福都快觉得腿不是自己的了,他gān脆抓着竹简上了chuáng榻,全靠着手中的竹简来提神。或许是太过困倦的缘故,徐福看了没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
微风轻抚过他的面庞,窗户轻巧被人推开。
高大的身影蹿了进来,确实没一人发现这边的异常。
姬丹在府中待下人向来温和,但徐福到了府中之后,他姿态高冷,说话声冰冷,下人们对他畏惧不已,自然是能不到这边来,便不到这边来,无形中倒是便利了徐福。
徐福在梦中刚梦到嬴政冲着他,一言不合就脱下了衣袍,露出了胸肌,还不等徐福抬手去摸摸,突然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再睁开眼时,就发现身边出现了个黑影。如今徐福的心脏承受力已经变得很好了,所以他完全没有尖叫出声。
“……李信?”徐福的嗓音有些冷。
那人点了点头,声音沉闷地喊了声,“庶长。”
徐福冷笑,“原来李将军还会出现在我跟前?我被李将军害到这般境地,李将军可有半分愧疚忧虑?”
“有。”李信一口截断了他的话,这认错认得实在gān脆,徐福嗓子眼儿里的话顿时就被堵了回去。
“……蠢笨!”徐福气得骂出声。李信可不是蠢笨吗?他若是稍微聪明些,好好的,为什么一言不发就将自己带到城外去?
李信低着头一言不发,摆出一副任由你责骂的姿态。
李信越是如此,徐福便越觉得胸中不快了,让他有种对方在消极抵抗的感觉。
“你何时到的蓟城?”
“一直跟随庶长而来。”李信低声道,“中间未能找到机会下手,因而拖到了现在才出现。”
这一点李信倒是没撒谎,当初姬丹做了多少防备的手段,徐福一清二楚。在路上走了那么久,徐福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没能发现,就可见姬丹做下的部署如何周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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