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毋相忘_尤四姐【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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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叔叔并不知qíng,只是张氏一人的主意,毋望心中大感宽慰,忙拿了被子塞到他腰后,倒了水与他喝。

  刘宏又气又急,颤着手指指着张氏道,“你、你、你…亏你当年还是翰林家的小姐,诗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我刘家是连累了你,可你断不能将我哥哥唯一的骨血卖与人作妾,我qíng愿疼死烂死,也不用这造孽的钱!”

  张氏站在墙角掩面而哭,泪水顺着指fèng落到地上,模样极其可怜,半晌嗫嚅道,“我何尝想这样!chūn君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把她当亲生的,有好的先紧着她,从不叫她委屈,如今不是没法了么…你若死了,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刘宏瘦得只剩骨头,眼下乌青一片,听了张氏的话更是脸色灰败,怒道,“此事不许再提!否则我…便休了你!”

  张氏刹时如闻晴天霹雳,跌坐在地上几乎背过气去,毋望扶她到chūn凳上,好言劝了一会方才好些。转身到叔叔跟前,刘宏面有愧色,叹道,“你婶子眼皮子浅,我真真臊也臊死了。”

  毋望柔声道,“我不怪婶子,婶子也是疼我。”

  刘宏却不依,叱道,“混说!刘家女儿做姑子也不做姨娘,这条要记在心上!”

  刘氏一门原是官宦世家,家规极严,其中一条便是不得自毁身份与人为妾,所以刘家的女子不论嫡出庶出,出嫁便做正室,从无例外。

  毋望敛衽行礼道,“是,chūn君记下了。”

  又将南珠递给刘宏,刘宏接过只一眼,问道,“哪里来的东珠?”

  这时张氏也起身来看,一旁的徳沛蹲下去,将他母亲裙上的泥灰拍尽了。

  毋望道,“是我妈趁乱藏在我髻里的,叔叔莫要怪我些年没拿出来,实在是…心中难舍。”

  刘宏怔在那里,想起了哥哥嫂子,顿时流下泪来,哽咽道,“一恍已经六年了,昨日总总尚在眼前。”

  毋望道,“叔叔莫要悲伤了,我明日就同德沛进城,将它换了银子再说。”

  刘宏连连摇头,“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怎好因我卖了!你收着罢,也是个念想。”

  毋望把泪憋回了肚子里,浅笑道“本就是我妈给我换饭吃的,身外之物没了便没了,还是活着要紧,家里无钱无粮,德沛如今长身子,饿不得的”

  张氏看看刘宏,又看看毋望,凄惨惨道,“卖了容易,再赎回来难,还是留着防身罢。”

  毋望绞着裙带,咬牙道,“还是卖了罢,先过了眼下的难关,日后有钱再赎不迟。若叔叔还是不允,那chūn君只好嫁给裴相公,换些聘金以报养育之恩了。”

  刘宏无话可说,左右权衡只得答应,复又道,“你去城中的广聚德当铺,找个叫郑连生的人,我与他尚有些jiāoqíng,不至于坑你。”

  毋望应了,收好珠子,福了福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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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东珠

  更新时间2011-6-320:22:36字数:3581

  第二日,毋望寅时便早早起来,换了叔叔以前的袍子,绾了头发拿木簪别住,梳洗完毕,将东珠贴身藏好,看看天还未亮,进厨房烙了几个饼子,待饼烙好,德沛已穿戴妥贴来找她,小腿上的裤子用麻绳绑住,一副要出远门的老道样子。毋望不禁失笑,嗤道,“又不是上山,你弄成这样做什么?”

  德沛眼睛黑亮,清俊的小脸上笑意盈盈,边将饼包进包袱,边道,“我昨日看见月亮外头有一圈晕,恐怕会下雨呢。”活脱脱就是叔叔未雨绸缪的xing子。毕竟还是个孩子,平常只在家附近,少有机会赶集,毋望只比他大了六岁,平辈之间不似在父母跟前拘谨,跟她出门管不得是去做什么,竟跟顽似的。毋望心里也高兴,不痛快的事暂且搁下,与德沛手牵手蹦跳着出门而去。

  现下清明才过没几天,路边糙木都已发芽,他们沿着田边小路走,一眼望去绿油油与天连成一片。这时天才蒙蒙亮,早晨田径里尚有露水,没走多久两人的鞋都已湿了,却并不十分在意,反觉得欢畅淋漓。毋望用力嗅嗅,泥土里和着青糙的芬芳,先前的郁郁寡欢如大梦方醒,渐渐回到四五六岁时的光景,那时家还没被抄,刘家正是chūn风得意,父亲官拜大仆寺卿,掌管军马事宜,端坐在衙门里,头戴展角襆头,腰间束着玉带,一时风光无限。每逢chūn暖花开便举家出游,去的最多的是洛阳花会,各色牡丹争奇斗艳,开得很是热闹,父亲为她取得小字叫chūn君,大概也是盼她一生如chūn光明媚罢,现在想来,那是毋望十几年来顶顶快活的时候,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只可惜好景不长,一夜之间祸及满门,爹爹问了斩,母亲一根白绫随他而去,只剩下孤女随叔婶发配到了极北之地,如今苟延残喘艰难度日。所幸毋望不是个死脑筋的,有时烦闷倒懂得排遣绝不自苦,现在虽无花,却有糙,另有一番清雅意境。就如人生一样,繁花似锦未必就好,山穷水尽未尝就坏,全看各人手段。

  毋望低头看德沛,突道,“沛哥儿,我且来考考你…'日日惜chūn残,chūn去更无明日。拟把醉同chūn住,又醒来沉寂。'下一句是什么?”

  德沛摇头恍脑对道,“明年不怕不逢chūn,娇chūn怕无力。待向灯前休睡,与留连今夕。”

  毋望抿嘴一笑,道,“甚好。你未进学堂就能记得这些,总算叔叔没白教你,若今日能卖个好价钱,便求你妈送你进学堂罢,进了学堂才好考生员,将来考了秋闱复再考chūn闱,进得国子监便光耀门楣了,只是不知我们这样的戴罪之家可还能入仕,若不能便白糟蹋了你。”

  德沛一个孩子家自然不问这些,他摘了一根糙叼在嘴里,直跑到几丈开外追雀儿去了。毋望快步赶上去,两人嘻闹在一处,在这chūn光里,与陌上桑林,小河流水相映成趣。

  日头升得高了些,路上已有行人,德沛走得乏了,拉毋望在河边坐下歇息自己又去折了柳条,编了两个环戴在各自头上。毋望探身在河水里照了照,只见一个少年头戴柳环,言笑晏晏,说不尽的风流倜傥,复拂了耳边细小碎发,心下甚是得意。

  约又走了一个时辰,行人渐渐多起来,走路的,骑马的,坐轿的,千人千态,好不热闹。毋望拦下一位挎着菜篮的农妇,做了揖道,“大娘,我要进城,走了半日了不见城门,不知多早晚方能到?”

  那妇人打量了毋望和德沛,温声道,“你们兄弟进城是走亲还是访友?约再走一柱香就能看见城墙头了。”

  毋望道了谢,摸摸怀里的布袋子,领着德沛急急赶路而去。因这几年只跟叔叔来过一次郡里,先前的记忆都已模糊,站在城中两眼一抹黑,只得再靠嘴皮子,又问了人,才打听到广聚德当铺,德沛刚想迈腿,被毋望拦下了,不解道,“怎么了?到了却不进去?”

  毋望指指斜对面的珠宝铺,眼中似有了计较,低声道,“咱们先去那家问问,打听了大概值多少再进当铺不迟,人心隔肚皮,提防些总是好的。”

  进了珠宝铺子也不说要卖,只说是家里人从北边带回来的,想问个市价再作定夺。那掌柜倒是实在人,反复看了半日才叹道,“是颗上好的珠子,成色好,个头也大,若送进宫里怕也能镶到皇上的冕旒上!客官是想做首饰呢还是想卖?若肯卖,我出二十两银子,再多了,我店小利薄承受不起,这东珠本是御用的贡品,做了首饰也无人敢戴,我买来只为了传家不为赚钱的。”

  毋望和德沛互看一眼,德沛扭过身去暗暗吐舌——二十两啊,这颗珠子竟值二十两!爹做帐房,天天拨算盘珠子,一刻不闲一年拢共才五两银子,这颗东珠顶得过一家人四年的进项!

  毋望笑了笑道,“今日原是打算卖的,掌柜既出得高价,那我回家禀明父兄,过会子再来回话。”

  那掌柜将东珠jiāo还给她,眼中却有十二万分的不舍,又道,“不伦卖与不卖,公子好歹差人传话于我,我在这里侯着的。”

  毋望将东珠收在囊中,拱手道,“一定一定!”领着德沛扬长而去。两人在街角猫了一盏茶功夫,见那掌柜退回店内方才走进当铺大门。

  进得店来,瞧那柜台竟有一人多高,里头的人只露出一个头顶,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这时来了个伙计上前招呼,引着他们坐下,才道,“公子是来续当还是来赎当?”毋望道,“请问有没有一位叫郑连生先生?我找他,请小哥通报一声罢。”

  小二应了,倒了茶放在桌上便进了里间,这时德沛拉拉她的衣袖道,“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毋望略一思忖道,“先打听清楚再说罢。”

  不多会从里间出来个人,约摸三十岁上下,面皮白净,看上去甚是和气,他冲毋望作了揖,毋望和德沛忙还礼,道,“郑先生,我们是刘宏的儿子与侄儿,今日有事要劳烦先生。”

  郑连生见那少年肤白赛雪,一双眸子澄净透亮生得极好,亭亭玉立的站着,气若芝兰,当下便明白了七八分,这哪里是侄子,分明就是侄女儿!暗暗感叹,这女孩儿好大的主意,竟带着个半大小子跑了这许多路,真真叫人捏把汗!忙又请他们坐下,只道,“我与你叔叔私jiāo甚好,哪里谈得上劳烦!我知道他被待歹人所害摔断了腿,本来备了些药材和吃食要去看他的,可巧这些天忙得抽不出空,你们既来了正好带回去。”

  毋望道,“侄儿代叔叔谢过先生!我这里有样东西要卖,请先生过目。”又掏出东珠双手奉上,只道,“这是我家从前留下的,如今叔叔无钱医治,需卖了它好救命,望先生替我们做主。”

  不想郑连生面上有些迟疑,压低了嗓子道,“我且替你上柜上问问罢,我是这里的帐房,本不管典当的事,或许典当师傅看在我的薄面上出价高些,只是进了当铺,再好的东西都成了破烂,怕是不中用了!”

  毋望心道,那也无妨,既有珠宝铺子里的老板许的二十两,即使这里不成还有那里,于是点头称是,又拱手道,“先生受累了!”

  郑连生进了柜内,只听得一阵悉唆之声并啧啧之声,郑连生问道,“能当多少?”

  另一个声音答道,“至多八两,再不能多了。”

  德沛看向毋望,目光甚至有些惊恐,比了个十二,苦笑道,“还是chūn君姐姐有远见,以后我便叫你作女诸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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