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毋相忘_尤四姐【完结】(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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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的台阶甚高,她上前搀扶燕王妃,抬头看,又有些忐忑,燕王妃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莫慌,小厮打了软帘迎她们进屋,燕王妃笑道,“可巧爷们儿们都在,王爷,闺女来给你请安了。”

  毋望眼角瞥见朱高煦,他从她进门便怔在那里,显然并不知道她会从燕王府出嫁,更不知道他爹妈会认她做gān闺女,一时脑子卡了壳,傻呆呆的乱了方寸。

  燕王放下手里的公文满脸含笑,点头道,“好好,是个孝顺孩子。”

  下人们呈了茶水上来,燕王妃努了努嘴,毋望会意敛衽跪下,接过茶盏高举道,“chūn君请义父安。chūn君原是犯官之后,蒙义父义母不弃收为义女,日后当结糙衔环,以报二位大人大恩。”

  燕王接茶呷了一口,扶她站起来,取了备好的红包递给她,道,“明儿出阁,日后和兰杜好好过日子,盼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毋望福身道是,旋即转到燕王世子朱高炽跟前,朱高炽忙起身对她作揖,笑道,“妹妹有礼没想到咱们成了一家人,往后若有事只管来找我,若妹婿无状也来找我,哥哥自然给你作主。”

  那燕世子生xing端重沉静,言行适度,毋望抬眼看他,抿嘴而笑,端了茶敬他,道,“大哥哥请用茶。”

  再往朱高煦面前,心里忽上忽下的局促起来,他yīn沉坐着,动都不曾动一下,牙关咬得死紧,双眼如潭,直愣愣的看着她,铁青着脸冷笑道,“你年纪尚小,何苦急得这样?再等几年也没什么,裴臻到底哪里好?”

  众人俱一惊,朱高燧翻起了白眼,大有怒其不争的味道,朱高煦咳了声,燕王怒喝道,“混账你妹妹明日出阁,你说的什么话”

  毋望的视线落到他的左手上,掌上裹着绷带,毕竟是穿掌而过的,手指根都有些浮肿,明晃晃的一碰就会破似的,她皱了皱眉,脸上浮起愧疚之色,想问他伤可好些,又怕一问之下生出事端来,便定了定神,微躬了身端茶到他跟前道,“二哥哥请用茶。chūn君年轻,以往若有得罪之处,二哥哥大度,不要与我计较才好。”

  他猛然恼怒的起身,负手道,“什么二哥哥我不认”

  燕王妃手里的茶盅重重的搁到了几案上,斥道,“你父王跟前,哪里由得你不认你不但要认,明儿chūn君还要哥哥拿锦衾包了送上轿,你大哥哥有疾,送轿的自然是你,你竟反了不成”

  毋望尴尬立在那里左右不是,回头和微云对望,微云也怔怔的,表qíng一片茫然。

  朱高煦身子晃了晃,颓然跌坐在圈椅里,闭眼凄恻道,“母亲,你不如拿刀子扎我的心,倒还痛快些。”

  那厢朱高燧暗恨不已,前头有大好的机会用来作妇人之仁,如今又是这死样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白làng费了他一瓶好药,若当时就用上了,明儿新郎不是该他做的么

  朱高炽冷眼旁观,他虽仁爱,到底不能容忍这位弟弟无底限的嚣张跋扈,从前只知兄友弟恭,到后来怎么样?他的好弟弟居然和他的嫡妻厮混到了一处,若不是无意间看见张氏给他的亲笔手书,他真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眼下这混乱的状态,要是换作平时他早就出言劝谏了,可现在他只需管好了自己的嘴巴由得他闹去,他私扣了chūn君,和裴臻早就结了梁子,若再不知收敛早晚死路一条,他狠狠的想,和裴臻联手罢,联手整治死他,便是自己弄不死他,也要叫儿子取他xing命这夺妻之恨断不能忍

  燕王殿下心头怒火一拱一拱的直往天灵盖上蹿,颤着手指道,“孽障你眼里头可还有本王?既然你不愿,那今日就给我到军中去,年下也不必回来了,没有你竟不成事了么?”

  燕王妃恼归恼,好歹是自己亲生的儿子,眼看着要过年了,却把他轰出去,立时心疼得油煎一般,忙道,“罢了罢了,他手上伤着,不送便不送罢,还有老三,叫三哥哥送也一样。”

  毋望换了茶盏走到朱高燧面前,那朱高燧站起来迎她,一面作揖一面意味深长的打量她,果然是个万中无一的美人胎子,人道红颜祸水,单瞧她把他二哥哥弄成了这样便知道了。接茶喝了,看了看朱高煦,淡然道,“妹妹放心,明儿上轿,二哥哥不抱我来抱就是了。”

  朱高煦一听又不乐意起来,自己娶不成她,抱她上轿也不必假他人之手!他瞪了朱高燧一眼,“你凑什么趣儿?我还没死,你倒要越过我的次序去?”

  朱高燧gān瞪眼,心道不是你撂挑子不gān的吗,这会儿又来挑刺儿

  毋望暗地里叹了口气,,她是有正经哥哥的,慎行就在布政使司,送她上轿该是家里人,用gān哥哥本来就牵qiáng的很。新娘子上轿前脚沾不得泥,要兄弟抱上花轿,她一想到自己明儿让这些不认识的人抱在怀里,就禁不住汗毛直竖起来。正犹豫着想提一提,那朱高煦突然道,“什么时辰?我把营里的事安排了就过园子里去。”

  第108章待嫁3

  上夜,各处园门都下了钥,毋望所在的院落里仍旧灯火通明,喜娘并几位夫人拉了她在炕头上坐着,边说笑,边同她嘱咐明日大婚时需忌讳的地方,什么马鞍、门槛细说了一遍,正聊谭夫人出嫁时的趣闻,外头报王妃来了,众人起来行礼,毋望忙看茶让坐,燕王妃笑道,“好歹赶着把嫁妆置办齐全了,千工chuáng、红橱、chūn凳,马桶、子孙桶,还有金珠首饰、妆蟒绸缎、四季衣裳等,零星凑了六十八抬,好孩子,你可莫嫌少。”

  几个喜娘咋舌,“也只有王府有这样的气派了,这三五个时辰竟能周全得这样,姑娘可是认了门好亲,王爷王妃嫁自己亲闺女似的。”

  六十八抬嫁妆当真是不少,这燕王妃功夫也算下足了,头里往谢家下聘的那千两huáng金是裴臻坑他们的,如今到大婚又让他们出嫁妆,毋望觉得万分的负疚,携了她的胳膊道,“王爷和王妃的厚爱chūn君当不起,这样破费,叫我心里怎么好。”

  燕王妃指着她对众人道,“瞧这孩子,还一口一个王爷王妃的,可是叫我白疼了”又转过身对她道,“你从我这里出嫁,全北平都知道燕王府嫁闺女,若连嫁妆都没有,岂不寒碜?你叫我们一声爹妈,这些是我们应当应份的,是我们做父母的意思,你只管受了就是,我们也不亏,得着个闻名天下的好女婿,那可是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材,就是金山银山也求不来的。”

  众人俱应,燕王妃看看水漏上的时辰道,“今儿早些歇着,明儿是正日子,有你忙的,新娘子睡足了养人,脸色好是正经,姑爷瞧了才喜欢。”回身吩咐婆子安排厢房给几位夫人安置,自己并不走,倒在月牙桌旁坐定了。

  夫人们笑起来,看着微云淡月调侃道,“咱们快些走,人家娘两个要jiāo代私房话了,愿意留下听的就别走,横竖姑娘大了要配女婿的,早些知道也好。”

  两个丫头一听才想明白了,蓦地红了耳根,小声对毋望道,“奴才们先退到耳房里去,姑娘有什么便叫我们。”

  毋望点了头,她们方退出去阖上了门。

  燕王妃低头从袖袋里掏出一册画卷来,又取了一个巴掌大的八宝珐琅盒放在桌上,面上笑意盈盈,拿手指拨了拨那小盒,推到她面前道,“这叫‘压箱底’,平素是放在箱底里辟邪用的,闺女出阁了才好拿出来,你打开瞧瞧罢。”

  毋望看那盒子玲珑可爱,又听说是辟邪的,料想定是什么密经符咒之类的,也不疑,伸手揭了盖子,却看见三对姿态各异的小人,雕得jīng致异常,却因太小,加之灯光晕暗看不真切,便伏在桌上凑近了看,这一看惊得她面红耳赤,再说不出话来——

  那哪是什么密经符咒原来是三对jīng着身子的男女抱在一处,摆出了三种欢好的姿势,难怪把那些人都打发出去了,原来所谓的私房话就是这个毋望臊得捂住了脸只顾扭身子,燕王妃笑出了声来,把她的脸扒了出来,道,“傻孩子,臊什么这是dòng房花烛夜必要过的一关,没有这个不成夫妻,每家闺女出阁母亲都要教的,你好歹看一看,还有那画册子,研习研习方知道明儿晚上如何应对,总不好一窍不通罢,那样苦的可是自己。”

  毋望大嗔,小女儿的娇态显露殆尽,燕王妃疼得搂进怀里安慰,一面开解道,“我才嫁你父王那会子,我母亲也是前一晚教来着,那时候我也不好意思,可没法子,爷们儿要伺候,这是我们女人的本份,若是做不好,叫爷们儿房里不得趣儿,嘴上不说心里埋怨,时候久了就生外心,虽说咱们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不屑这个,和姑爷两个又好,可总架不住外头女人日日觊觎,万一有个闪失,后悔可就迟了。好闺女,听我的话,妈不会害你的。”

  姑娘家脸皮薄,又劝了半晌方坐直了摊开画册,那一副副真真是不堪入目,憋红了脸勉qiáng看了些,便闭了眼再也不肯多瞧了,燕王妃笑叹道,“到底是丫头,要是个小子哪里用教,到了十六,放两个通房在屋子里自然就会了。”说着拢了比甲起身,“可好生收着,将来嫁闺女用得上。我走了,你快歇着,明儿一早我再来,本想叫你大嫂子给你开脸的,可巧她病了,我还得寻摸合适的人去。”

  毋望笑了笑,那位大嫂子听说她来了自然是不肯相见的,叫她开脸不要难为死她么遂道,“妈别忙,君安嫂子不是现成的么,咱们便一客不烦二主罢。”

  燕王妃摇头道,“谭夫人不成,虽儿女双全,上头公婆都不在了,叫她开脸不吉利,你莫cao心,有我呢,你如今睡好最要紧,明儿礼多,时候又长,不知要闹到多早晚去呢。”

  毋望道是,送她出了门方回屋里,糙糙收拾了就上chuáng躺着了,闷在被褥里发了会子呆,心里半是欢喜半是担忧,明天一切都会顺利罢?有濮阳的夫人在,应该是不会出岔子的,终于走到了这步,只盼平安拜了堂就是了,只是不免有诸多遗憾,家里的亲人都不在,说来大逆不道,原说守一年孝的,眼下赶得急,只恐生出什么变化来,匆匆脱了孝就办喜事,也不知父母可会怪罪……脑子里混混沌沌想了好些,恍惚间又想起朱高煦的眼睛,不复jīng明锐利,灰蒙蒙雾霭一片。她微一瑟索,感觉心被牵了下,这帖猛药下去总该了结了,他这样的人,得不到会gān净的撂手么?或者明儿他亲送了她上轿就好了,他再糊涂,众目睽睽之下总不会做出荒唐事来的。

  又胡思乱想了会儿,外面梆子敲了三更,廊下风灯熄了半数,隔着窗屉子上糊的落日纱看去,对面厢房前挂的几盏红灯笼兀自摇晃,看着看着睡意袭来,便阖眼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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