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_尤四姐【完结+番外】(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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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得不怀好意,“你可知道赠玉的意思?”

  她耳根子有点发烫,读的书不少,君子赠玉的典故当然是熟知的。她不屈的反驳,“我是怕糟蹋了好东西,你非要往那上头牵扯么?”

  他挑起眉,“受玉又是什么意思?”

  她噎得说不出话来,赠玉是示爱,受玉当然是应允了。她尴尬的把簪子往他手里塞,“你要扔便扔吧,同我没关系。”

  两下里推推搡搡,混乱中才发现自己又落进他怀里。他贴着她的鬓角说,“受了便是受了,没有中途后悔的道理。你要拒绝,除非它断了。”

  她心慌意乱的推他,想要隔开些距离。渐渐意识到他们之间已然到了这一步,奇怪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醒来不过十来日,十来日便这样突飞猛进么?她沮丧的想,再不能回去,只有往前走了。可是他这半真半假的态度着实让她没底,她彷徨起来,他若不是认真的,那她现在算什么呢?

  “这么的不好。”她怏怏的说,“我不大明白,我都要嫁人了,万一让谁撞见,大家脸上不好看相。”

  他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如今怕了?当初那点玉石俱焚的勇气哪里去了?咱们两个总在路上奔跑,不是你追就是我赶。这次不要逃避了,从头再走一遍。分明驾轻就熟的,也不至于太吃力。”

  他话吐半截子,对于她这个丢了记忆片段的人来说,简直就像在谈天书。她把手撑在他胸前,“你原原本本把事qíng经过告诉我。”

  他摇摇头,“没到时候,我的事还没办完。等真相大白了,我自然会同你jiāo底的。目下你只要看清,咱们不同于一般的甥舅,就是单纯的男人和女人。我心里装着你,非你不娶。所以你心里也必须装着我,非我不嫁。记住了么?”

  这是个奇怪的理论,这么专治跋扈,但从他口中出来,却有种天然的令人信服的魔力。她傻傻的点头,他非她不娶,这倒不错。可转念想想又不对,于是红着脸说,“咱们这样的,怎么谈嫁娶呢!况且下个月我就要嫁进蓝家去了,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我不会让你嫁的。”他把脸埋在她颈窝里,“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抢走!这趟就算豁出命去,我也不会再撒手了。”

  他唧唧哝哝的说,她虽听得云里雾里,但实在是高兴得紧。像某一刻遗失的东西重又回到手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她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富有,就是油然而生的骄傲和满足。她的他是一座山,一棵参天大树,将她不甚华丽的人生填满。他们的感qíng触犯《唐律》,但又怎么样呢!她憧憬着悲壮雄浑的爱qíng,他给与的,正是她严重缺乏的。

  “再容我一点时间,等我把手上的事理清了,我带你离开长安,到咱们的世界里去。”他微微一笑,“就像昭君一样,咱们出塞。那里有山有海、有花有糙、有长河落日、有大漠孤烟……没人知道咱们的身份,可以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他计划得很周详,不像是临时起意。已经画好了蓝图,她只要按着他的路线走,就能够抵达幸福。可是终究放不下爷娘,她就算再浑浑噩噩,也做不出抛弃生身父母的事来。父亲在朝为官,别人手底下讨生活。她若当真一走了之,留下个烂摊子还要二位大人清理。上回夏家的事就已经难为母亲了,这趟故态复萌,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么!

  她沉淀下来,两难得很。手臂施加了个坚决的力量,她终于隔开他,“舅舅再三思吧!这不是件小事,牵连的人太多了。”

  他睨起眼,“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她说,本来应该很凝重的对话,可惜被他顶上那簇盛放的梅打断了。她忍不住笑,这样风姿绰约的人总算毁在她手里了!偏巧远处有人来,她忸怩着把他的发簪收起来,对他欠身道,“舅舅稍待,我先回去了。想来这时候他们该撤宴了,我在外头时候呆长了不好。早些过去汇合,省得我母亲又要一五一十的问。”

  他看着她逶迤去了,方把发髻上的桃花枝拔下来。果然不是原先那支了,她换了一蓬饱满的花。她以为他不知道,然而什么是能瞒过他的眼睛的呢!有时候太过dòng明了伤神,很多东西浮于表象,反倒是一层保护色。一旦要揭开,后果怎么样,真得听天由命了。

  第十九章甚时是休

  老夫人寿诞眼看到了,沈家这头的亲友陆陆续续都抵了京。将军府里要cao持布置,众人都不愿意住在府里。说怕给人添乱,其实还是忌讳蔺夫人。毕竟不是正头夫人,近年来说话办事又越加疙瘩。来赴宴的都是瞧容与面子,谁也不愿意送上门去仰人鼻息。甚至连名正言顺的容冶都这么个态度,容与没办法,便不声不响的包了个大园子安顿他们。

  布暖在黔园里见到了大舅舅,这个和母亲同母所生的嫡亲舅舅,有张文质的脸。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留着两撇胡子。个头不算高,大概在外埠过得很滋润,腆着个肚子,一副官场上长袖善舞的作派。只是和容与一点都不像,眉眼神qíng,身量体态,站在一起,不说根本没有人会想到他们是亲兄弟。

  还有涿州的冬家表姨母,就是布暖名义上的母亲。见了她想起自己夭折的女儿,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大家便都劝她,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不要再想了。她嘴里囫囵喃喃着,“养到十四岁没了,我心里怎么能不难过。”

  布夫人拿肩搡一下布暖,她会意了,忙过去宽慰,“姨母别难过,日后我就是您的女儿。外头我管您叫母亲,您若是不嫌弃,我背着人仍旧这么叫。”

  冬夫人直拍她的手,“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我怎么能嫌弃呢!于我好歹也算个安慰,多谢你了如濡。”

  布夫人道,“是我们要多谢你,顶了你那孩子的名头,咱们布暖才能在外头行走。否则这会儿藏头露尾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也亏六郎想出这法子来,宜人死在幽州,涿州那头是不知道qíng况的。后来如濡女官入册,文书送到涿州官衙,稍一含混就过去了,并没有添什么麻烦,”冬夫人道,拉着布暖看了又看,“你宜人妹妹要是活着,这会子也像你一般高了。”

  大舅母何氏正替小闺女结发辫,抬头道,“可怜见的,得的什么病?”

  冬夫人一脸的愁云惨雾,“要是早有病,一点一点儿消磨,我倒还想得开些。就是没病没灾的,一天夜里突然就走了。她那奶妈子睡死过去了,什么时辰没的都不知道。又因着没及笄,也不好办丧事。念了几卷经,烧了些纸帛,就那么发送了。后来托梦,说在那头冷,没衣裳穿……”她简直嚎啕起来,“没有准确的卒时,捎去的东西收不到。为这个,我眼泪都流gān了。我那可怜的儿,这会子也不知好不好。请了白马寺高僧超度过后,就再没有梦见过了。”

  一屋子人跟着抹眼泪,何氏道,“想是登仙境去了。孩子小,没做过恶事,神天菩萨看在眼里,接上去享福也未可知。你们母女一场是缘分,缘分尽了,各走各的路。命里早就定下的,你难过也不济了。还是好好保重身子吧,瞧着下头一双儿女。你是全福,慢待你的又给你补上了,还有什么!”

  本就是奔着喜事来的,多说丧事不吉利。冬夫人是明白人,忙转了话题,对布暖道,“你下月完婚,你姨父说了,既认咱们做爷娘,少不得给你备份好嫁妆。女婿是场面上人,京里的三品大官,妆奁少了拿不出手。回头看看你母亲置办的东西,缺了什么,姨母再给你补上。”

  布夫人笑道,“样样都不缺的,哪能叫你破费!她父亲最疼她,这趟嫁闺女,恨不得把家底掏空了。三十六抬嫁妆,吃穿用度都齐全的。再不够,如荫说把自己贴过去做陪房,也不能委屈了孩子。”

  在座的都笑起来,“布舍人这话圆融,心思是好的,只恐女婿家不答应。”

  匡夫人立起来往外看,她又在找感月,“这么大的丫头了,打又打不得,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我真是要躁死了!”直起嗓子来喊婢女,“人上哪儿去了?”

  婢女在檐下回话,“没走远,在架子上打秋千呢!”

  她方才放心坐下,皱着眉道,“没心肠的!咱们这里说话,她露了个面又跑了。八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儿!”

  布夫人笑道,“你老盯着她做什么?这么大的孩子还没收心呢,等过阵子有了婆家,知道臊了,你叫她走她都不走。”

  何氏道,“正是呢,我们迩音不也和她在一道吗!一天没心没肺的!我和你们大哥哥说,他倒看得开。只说好好的官家小姐,不愁嫁不出去。”

  匡夫人打探道,“大嫂子,你们打算把迩音嫁到京畿来?大哥哥在冀州做官,孩子没在身边倒放心?”

  何氏捋着衣襟上的褶皱道,“这回要请六郎想想法儿,或者托了人疏通路子,好歹往两京调。放出去二十年了,眼下再不活动,只怕真要扎根在冀州了。

  人一旦上了点年纪就想落叶归根,虽说正是盛年,总要先为以后打算。日子过起来转轴似的飞快,这会子安于现状,等老了,又没有建树,早晚烂死在那里。

  “这不是预先留后手么!要是将来回了京,孩子却留在冀州,更要叫人挂怀。”何氏又道,“最不济你大哥哥调不回来,迩音在长安我也放心,有姑母和叔叔在,怕什么。”

  匡夫人很愁闷,“迩音挑得厉害么?我家感月难弄得很,躲在屏风后头看人。嫌这个眼神呆滞,嫌那个猪头狗脸,横竖一个不入她的法眼。我真是被她弄得烦不胜烦,也不知道她到底要什么样的人。”

  何氏哦了声,“我家迩音到底还小,眼下是说婚姻大事全凭爷娘做主。将来到底怎么样,实在也不好说。我打量姊妹几个,还是如濡xing子最好,配的姑爷出身也高。”她一笑,“容冶和姑爷是旧识,听说如濡许的是他,倒把他唬了一跳。说蓝姑爷是六郎称兄道弟的挚友,结了这门亲,实在是没想到。”

  布夫人道,“辈分虽不对,稀罕的是人家一片心。那晤歌,当真是头等出挑的。官职高,样貌好,脾气也随和。如今这样的年轻人哪里去寻?你们想想,女婿的衔儿比丈人爹高出那许多去,人家也不嫌弃。暖儿许他是造化,这辈子莫求别的了。”

  何氏问,“那年纪呢?叔辈上的人,年纪大了委屈如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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