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_尤四姐【完结+番外】(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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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暖无可奈何,“都怪你。”

  香侬很认命的点头,“都怪我。”

  “不知道舅舅在不在渥丹园里……”她喃喃,探着脖子张望,“他不会淋着雨吧!香侬,昨天夜里舅舅回竹枝馆了么?”

  香侬想了想,脸上发红,“你琢磨什么呢?他不回竹枝馆住在哪里?难道留宿在碧洗台了?”

  布暖咂了咂,颇不是滋味,“还没成亲呢,怎么能这样!”

  香侬嗤之以鼻,“你是孔圣人托生的?一个屋檐下住了那样久,明里暗里的,谁知道究竟怎么样!既然只缺大礼没行,那个……也没什么。”

  布暖侧目,“香侬,你懂得真多!我瞧舅舅不像这样的人,他是正人君子,决计不会做这种事。”边说边觉得喘不上气来,她捶捶胸口,cháo湿的空气并不压迫心肺,为什么她会呼吸困难?

  香侬蹲着,抱着胳膊道,“那就不知道了,人家只差一步就成夫妻了,又是两姨表兄妹,私底下怎么样,也不足为外人道啊。”

  布暖还是不服,列举出了自己和夏家九郎,“我们还不是什么都没有!”

  香侬道,“那不一样,你和夏公子没见过几次面,又不是青梅竹马。我问你,你心里爱不爱夏公子?有没有想过日后和他同chuáng共枕,为他生儿育女?”

  布暖想都没想就摇头,“恁地吓人!他都死了,你还问我这个?”

  香侬作不出所料状,“你看,这就和六公子他们不一样。两qíng相悦了,六公子留宿在碧洗台便是顺理成章的。横竖是在自己家里,就算下面奴才知道也没什么,谁还敢说主子的不是!”

  两qíng相悦?布暖没好说出口,她总觉得舅舅对知闲淡淡的,不见得有多亲密。若说知闲对舅舅一往qíng深还有点可能,硬要鼓chuī他们怎样恩爱,好像有点牵qiáng。

  “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昨天是和谁一起看竞渡的?”香侬扭过脸看她,“回来像根霜打的茄子,傍晚又发了那通无名火,可是外头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布暖窒了窒,“没什么事,你别瞎猜。”

  香侬和玉炉不同,玉炉大大咧咧简直就是个傻子。香侬长了十八个心眼子,有时候连秀都不及她细心。

  她挪过来一些,“蓝将军不是下水竞渡了么,你一个人在岸上?”

  下人太机灵,做主子的会很吃力。如果都像玉炉一样,她的日子就会松泛许多了。

  布暖挠挠头皮,左瞟一眼右瞟一眼,打着哈哈道,“是啊,他把我安置在那里就走了,等夺了魁再回来接应我。”

  “是真的?”香侬乜她,“这就是蓝将军的不是了!把你独个儿扔在那里,万一遇上了人伢子,拿麻沸散弄晕了你,转手倒卖到西域去怎么办?”

  “云麾将军手底下有侍从,怎么能让我被人贩卖!”她咧嘴笑道,“反正我不担心,就算卖到番邦去,不是还有舅舅么?他总会救我的!”

  在她眼里没有舅舅办不成的事,刚到长安怵他,现在倒有些依赖他。想起他就有种笃定的感觉,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有舅舅替她顶着。

  只不过这份信心也是稍纵即逝,她到底还是怕舅舅会厌倦。他是知闲的,大婚以后会有自己的小家,会事事以他的夫人为主。自己是外人,就像秀说的,没有一辈子依靠舅舅的道理。

  她闭上眼,垂下头,把脸埋进臂弯里。前途渺渺,身不由己,只有随风飘,飘到哪里就在哪里扎根。

  “香侬,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布暖温吞的问,“原来在洛阳的时候就听说你和账房上的维风好,你要是留在洛阳,或者能有个结局。现在跟我来了长安,不知将来怎么样,也许再也不能和他见面了。”

  香侬只是笑,“像我们这样的人,市价比昆仑奴高多少?伺候着你,有我一口饭吃就是好的了。我无父无母,身无长物,还祈求什么?维风……”她顿了顿,眼里的光载浮载沉,“我可不敢有那个心思,他是账房先生,清高的读书人。我一个使唤丫头,哪里高攀得上。”

  布暖嘀咕着,“我从不拿你当使唤丫头,你和玉炉都像我的姊妹。看以后有了机会把你送回东都去,叫母亲做主,把你们凑成一对。”

  香侬抿嘴笑,“那也得人家乐意才好,捆绑能成夫妻么?再说他未必没有心仪的人,我挤在里头自讨没趣。”

  布暖调头看亭子外的狂风bào雨,花坛里的兰糙被打得东倒西歪,叶子几乎埋进泥土里去。只有那盘槐是qiáng势的,枝条蟠曲如龙,聚成一个庞大的伞顶,看似苍古,在雨里却另有种婉转的美感。

  主仆俩被困在抱松亭里,身上溅湿了,风一chuī冷嗖嗖的。挨得更近些,喋喋议论诸如男人女人之类的话题,想想也是极可笑的。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布暖茫然叹息,“衣裳都湿了,不如跑出去吧!”

  香侬说什么都不gān,“还在打雷,多瘆人!万一被雷劈中怎么办?”

  布暖嘿嘿一笑,“如此就说明我和夏九郎是有缘分的,说不定yīn曹再相会,他还娶我做娘子呢!”

  这话是脱口而出,说完了想想有点恐怖,心里突突跳起来。下意识左右观望,倒看见一个穿着油绸雨衣的人上了台阶,头上斗笠压得低遮挡住了面孔,转眼就登上了抱松亭。

  她蹲在地上,颤巍巍抬头看,叫了声“舅舅”。

  容与怜悯的打量她,裙角湿了,大片的耷拉在地上。头发也散了,刘海贴着两边脸颊,嘴唇冻得发白,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楚楚可怜得厉害。

  他拧起了眉,脱下绸衣把她裹住,她仰着脸问,“舅舅才去渥丹园么?”

  他不答,都辰正二刻了,他早就请过了母亲的安。坐在渥丹园等了好久也不见她来,恰逢又变了天,他突然担心她半道上淋雨,便辞了老夫人出来寻她。烟波楼到渥丹园有两条道,他并不知道她平常走哪一条,只是凭直觉。谢天谢地选对了,她果然是困在了这里,看样子冻得不轻。

  “冷么?”他给她紧紧领口的绳结,对香侬道,“你且等一等,后面会有人来接你。”

  香侬道是,布暖响亮的打了个喷嚏,容与回过头来瞧她,她有点不好意思,可实在是冷,脸都僵成了青灰色,再红不起来了。

  “天色不好,一天不请安也没什么,值当这样冒雨么!”他去拉她的手肘,撑了伞将她护在身后,边走边道,“这里离渥丹园近,先上外祖母那里去,等换了衣裳再回烟波楼,别受了风寒。”

  布暖诺诺应了,吸着鼻子跟他下台阶,又回身嘱咐香侬道,“等人来接你就回去,让玉炉给你煎驱寒药吃,在屋里歇着别出来,调息好了再说。”

  “自己像个落汤jī似的,倒有闲心照应别人!”容与嘲弄道,“我不来接你,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等雨停。”她说,自发去牵他的手。有了上回观竞渡,这趟再手拉手,两人都是极自然的,没有半点别扭的地方。

  他用力握住她,让她一步步走稳,“路上有青苔,下了雨更滑,小心些。”

  这bào雨真不是说着玩的,啪啪倾注而下,布暖总疑心会把油纸砸出dòng来。容与的皂靴早湿了,袍角的水气也氤氲到了膝盖。他一手拉着她,一手撑着伞,大风chuī来,伞纸翕动得几乎打不住。

  她遮着眼睛咕哝,“我站不稳了,要摔了!”

  他索xing停下来,“那我背你?”

  她吓了一跳,讪讪笑道,“不必了,这么大的人还让舅舅背,不成话呢!”

  他唇角一扬,没再言声,复领她踽踽前行。

  他在前头开路,她也不留意太多了,只知道跟着他便是最安全的。她浅浅的笑,在他身后,她方敢放心仰望。这样一个光芒万丈的人,有着怎样华丽的人生啊!她又低下头去,说不上的伤感开始弥漫心头。如果她将来还有福气嫁人,不知能不能遇上像他一样的……

  第三十三章云妨

  大约失望的可能xing比较大,这世上只有一个沈容与,知闲那样的好命岂是人人能有的!她怔忡着踩在水洼里,每每溅起半尺高的水花,心里涌动着一种yù望,想问问他昨夜有没有回竹枝馆去,可话到了嘴边猛然咽了回去,才发觉她大大的逾越了。她是个晚辈,长辈的言行哪里有她置喙的余地,她这样算什么?舅舅会以为她脑子不清慡了。

  她走得不快,他为了迁就她,不得不放慢步子。他没有回头,她微微后挫,仅仅一道单薄的力量,却让他觉得踏实。他知道她在身边,他能为她遮一片风雨,说明这个舅舅gān得还算称职。

  下一辈的侄女外甥女不少,他自恃身份和她们走得不甚近,她们对他大抵也都存着忌惮。如今算算,他十六岁时往洛阳去探望大姐,头一次的哄孩子经历就是对付布暖。她小时候有睡前哭闹的毛病,他才到布府,她便摇摇晃晃从里面出来,摇着他的大腿可怜兮兮要他抱。若是他不抱,她就拖着两管鼻涕穷嚎,弄得他方寸大乱。

  他不由笑,当初的毛丫头,转眼长成了大人。到底是带过的孩子,那份亲厚是别人不能比的。

  渥丹园渐近了,到了院门下,像是约定了似的,自发各自把手缩了回去。

  里面的仆妇迎出来,蔺氏在门槛里招手,“快些伺候着,仔细要着凉了!”

  容与转身问尚嬷嬷,“热水都备好了么?换洗衣裳呢?还有姜汤,煎上了没有?”

  那边仆妇应着,蔺氏拉过布暖道,“上后身屋里去,东西早就铺排好了,加了活血的药材,多泡会子,把寒气bī出来就好了。”

  布暖纳福应是,跟着尚嬷嬷转过了直棂门。

  蔺氏冲知闲笑,“你瞧瞧六郎,当真婆妈得厉害!八百年没问过这些个的人,今儿是怎么了?我打量着,将来他必定是个好父亲。能有这份心,我看在眼里也安慰。”

  知闲红了脸,他不爱她,可是爱孩子。这么想来,的确还有一些值得盼望的地方。况且婚前同婚后是不一样的,他冷静得有些过头,没有成亲,她自己也要矜持自重。等拜过了堂……闺房里夫妻亲近了,自然会走出窘境。

  蔺氏看儿子襕袍也湿了,因道,“我这里有套新做的衣裳,没赶得及给你送过去,正好派上用场了。你去换了,男人家,淋了雨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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