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_尤四姐【完结+番外】(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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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匿,别过脸道是,心里只觉难受。他终究和所有人一样,cao心她的婚嫁,唯恐她将来没有着落,要在沈府蹉跎一辈子。

  她不再说话,容与暗忖着是不是自己过于急进,又叫她误解了。一时两下里都缄默着,半晌她才道,“舅舅,其实自打夏景淳过世起我就想过,这世上有好多人即便相爱也没法子在一起。我将来能不能嫁人都不打紧,我同母亲说过,当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就绞头发做姑子去。把这辈子的姻缘攒起来,留到下辈子再用。”

  他没有看她,脸上的表qíng有点哀伤,他说,“你这孩子……”

  她屈起手臂伏在凭几上,他的侧影孤单单的,目光低垂着,那神气似乎有种温柔的怜惜。她苦笑,心平气和的说,“我一直以为自己有主张,但如果哪天必须出阁,只要舅舅吩咐,就是让我去做人家的妾,我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他手上一顿,不由带了些恼怒,轰然拍了下桌子,“你混说什么!”

  她吓得激灵了下,怔在那里想了一会儿,若有所失的低语,“我说的是真心话,我都听你的,你叫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恍然进了个死胡同,步子越走越沉重。先前分明好好的,就想轻轻松松一起吃饭,他再喜静,总有寂寞的时候,只要她在这里,就能缓解他心里的疲乏,不想渐渐偏离了正轨,倒叫人措手不及。

  “罢了。”他摆了摆手,“你不乐意听,我再不说那些了,成不成?”

  她撇了撇嘴,“以后也别拍桌子了,会吓着我的。”

  她皮皮的笑,他无可奈何。她是个多变的xing子,要顺着捋才行,万一哪里不慎就要惹她炸毛的。她既然抵牾,那么亲事还是过阵子再提吧!她才十五,还小,还能留个一两年。糙率打发出去了,倘或遇人不淑还不如不嫁,便是养在闺里一世,只要她愿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岸上送午饭来,照旧是两个伙房仆妇抬着,布置好吃食一径退回岸上去,估摸着主子用好了再上湖心收拾。?他起身给她舀粥,一样一样铺排好。她僧侣似的盘腿坐着,倒没觉得半点不自在,只咧着嘴暗度,舅舅舞刀弄枪的手,gān这些女人家gān的jī零狗碎的活,照旧也有模有样。

  她喝口米汤,啧啧的惊叹,舅舅的十指真好看,细长细长的,一点也不像武将的手。他是真人不露相,不穿明光甲,单穿着襕袍在那里站着,谁能猜到面容如此姣好的美人是个大将军!

  “你又在琢磨什么?”

  他端着青花碗,深邃的眼眸从碗沿上方斜she过来。她红了脸,没法回答,说什么?说舅舅,我觉得你真漂亮?他一定会被呛到,说不定还会把碗扣到她头上。

  “没什么。”她支支吾吾的应,三下两下把粥喝尽了,把空碗递过去,“还要呢。”

  盛粥汤的盖盅就在她边上,她却存心撒娇刁难他。他好/xing儿的搁下筷子去接她的碗,宠溺的眼神俨然就是个慈父,仿佛孩子爱吃是好事,吃得越多他越欢喜。

  布暖起先还带着欣赏,到后来颇觉不是滋味起来。他以后一定是个好父亲,也许还是个好相公。看看他手脚麻利的样儿,和知闲在一起时也是这样照顾她的么?

  第三十七章探著

  人啊,很多时候要为自己不经意的一句玩笑话负责任。

  蓝将军很郁闷,郡主千岁今日突然大驾光临左威卫府,此时在将军座上端坐着,高贵的腰杆子笔直的绷着,瞥一眼他,脸色不太好,嘴角有些扭曲。

  他讨好的捧上茶汤,“母亲请用茶。天这样热,母亲有什么示下只管差人传话,怎么敢劳动母亲亲自来呢!这一路风chuī日晒的,可心疼死儿子了!”

  阳城郡主哼了一声,“少给我灌迷魂汤!朝廷休沐,连二圣都上骊山散心去了,你有多少军务,一连三四天,竟忙得连家都不回?我再不来,恐怕连你长的什么样儿都忘记了。”

  原来是阿娘想儿子了!蓝笙搓着手涎脸笑,“是我的不是,因着上月有不少公文积下来,正好趁着休沐把手头上的活都办完。下头人等了有阵子了,再拖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你说得这样好听!”阳城郡主恼火道,“你端午那日说的话还记不记得?”

  蓝笙挠挠头皮,心里自然是透亮的,少不得是那天他大庭广众下说和布暖订了亲的事。流言传播有着无比惊人的速度,郡主憋到今天才来问,已经是破天荒的了。

  但他不能那么痛快的承认!他继续装傻,“我一天说的话可多,母亲指的哪一句?”他做势想了想,“是姑父做寿的事?我答应了要去必定会去,母亲何苦为这个专程跑一趟!”

  阳城郡主瞪他,“你打量你打个马虎眼就能瞒过我去?你是我一尺三寸捧大的,就你肚子里那点小九九,我还不是看得透透的!你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说你和六郎家的外甥女订了亲,有没有这样的事?”

  蓝笙翻着白眼看屋顶青灰色的瓦楞,“是哪个狗才散布的谣言!我说过这话?”

  阳城郡主痛心疾首,“我当真白养了你,你就糊弄你亲娘吧!外头都传遍了,我还蒙在鼓里。前日托人保媒,人家竟问我,云麾将军年下不是要娶亲了么,怎么还要说媒?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当我和你阿爷都死了吗?学起人家私订终身来!”

  蓝笙被母亲一通斥责弄得张口结舌,来回思量了半晌,把他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也不难,只怕母亲知道了要讨后话。还不知道暖儿的意思,贸贸然妄动,惹得她反感了更不好解决。

  “母亲别急,听我说。”他舔了舔嘴唇,“那天是形势所迫,六郎不在跟前,贺兰敏之又虎视眈眈,我也没及细想,脱口而出的,当什么真呢!”

  阳城郡主冷笑,“是吗?人家贺兰也未迎娶,他属意于她也无可厚非,你急个什么劲儿?”

  蓝笙梗起了脖子,“贺兰名声臭不可闻,哪个女孩到他手上能有好结局?暖儿是六郎的外甥女,我不能坐视不理。”

  母子俩开始斗智斗勇,“贺兰名声不好是真话,可焉知他就没有làng子回头的一天?或者他遇见了那个‘暖儿’,卤水点豆腐,一气儿就成了正经人也未可知。”

  蓝笙对天gān笑,“他能làng子回头,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阳城郡主不爱听他那些污糟的话,摆着弥勒佛一样的手道,“罢罢,我可不愿看见我儿子的脑袋成了蹴鞠!我只问你,初五宫里赏的东西哪儿去了?你别说扔了,说了我也不信。”

  蓝笙左顾右盼着,心里琢磨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看看郡主千岁,满脸的得意,大约在想,孙猴子神通再大也翻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她动动小姆哥,蓝将军就是她的手下败将。

  蓝笙支唔了一阵道,“扔是没扔,我忘了放在哪里了,回头找着了再回母亲的话。”

  阳城郡主拿帕子掖鼻子,腕子上戴个满绿的镯子,水头极长的。她举起手来,一环碧波向上滑动,镶在了象牙一样的小臂上。

  “这镯子不赖,才得的?”蓝笙哪时哪刻都是有闲qíng的,他靠过去看,觉得这东西要是戴在暖的胳膊上,八成会更好看。

  郡主前臂勒得发胀,低头把翡翠镯子捋得松动了,缓缓道,“这是蓝家祖传的东西,往年都不戴的,箱子里压得久了怕失了灵xing,还是要放在身上养着。你快些讨媳妇儿,这宝贝是要一辈辈传下去的,要不是你不上心,养这玉的何至于是我!”

  他老实了,诺诺称是,“儿子记住了。”

  郡主险些给他绕远了,她今天就是奔着沈家外甥女来的,说什么镯子!她正了正脸色,“我问你,你说的暖儿是谁家千金?姓什么?哪里人氏?”

  蓝笙呆滞道,“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阳城郡主没好气的斥,“你说做什么?我不管你那是不是句玩笑话,大男人家,既然公然说出口就要负责!对你自己,也对人家姑娘负责!你瞧瞧,”郡主右手的手背在左手手心里敲得啪啪响,“如今谁还给你说亲?你都放话出去了,全长安谁不知道你年下迎娶新娘子?你这么的耽搁怎么得了?你想叫我死不瞑目么?等我躺在棺材里,连个戴孝的孙子都没有吗?啊?”

  蓝笙被他母亲的一声“啊”生生吓了一跳,搬着手指头算算,母亲才四十出头,离死且远着呢!

  他说,“阿娘,那是几十年后的事,你想得也忒长远了些。”

  郡主很想啐他,碍着这是他的衙门,边上还有丫头兵卒们,不好太不给他面子。按捺了半天才缓过神来,顺着气道,“别顾左右而言他!人家姑娘的身家你打探清楚了没有?”

  蓝笙取了把蒲扇,别转过手刮喇刮喇煽着脊背,边道,“她是沈家外甥女,还要打探什么?”

  “你也知道是沈家外甥女,不是沈家亲孙女!哪有结亲不问出处的!”阳城郡主训了儿子半天口gān舌燥,呷口茶,军中的茶汤又苦又涩,她慌忙搁下了,心道儿子可怜,就喝这样的劣等茶叶,过会儿打发人送点上好的来。

  蓝笙半张着嘴一副傻样子,“结什么亲?阿娘,八字没一撇的,别唬着人家小姐。”

  阳城郡主不以为然,“我若是和你一样糊涂,这辈子甭想见媳妇进家门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宫里的赏赐你都给了人家,还装什么?你素来比猴儿还jīng,能平白在盐角坊说那番话?我坐在家里万事不问,沈家老夫人定然也是这样的。你毁了人家姑娘名声,甩手就不管了?看他家老夫人知道了能不能饶了你!”

  他窒了窒,这话有理,可要是由着母亲去办,只怕弄巧成拙。

  他挨过去,讨好的给郡主打扇子,“我有我的想头,我不瞒母亲,对她的确是动了心思的,她是个好姑娘,母亲见着了一定也喜欢她。就因着她特别,我没得她准许不敢造次,母亲好歹等等,过阵子再提不迟。”

  这下阳城郡主真感到稀奇了,蓝笙长这么大,胡天胡地常是瞧上什么不管死活的,如今能有这番话出来,当真是感人肺腑,令人唏嘘。

  “也好。”郡主乜着他,“你自己长进些,别三天新鲜,转手就撂了。这是姻缘,天大的事!你瞧容与都订了亲,只等完婚了,你再这么无关痛痒下去,我和你阿爷要被你活活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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