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_尤四姐【完结+番外】(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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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闺中女孩子除了女红字画便无事可做了,所以有大把时间伤chūn悲秋。她昨儿还在烟波楼里弹泪忧愁,到现在算算,大半日没有想他了,倒像是从泥潭里跳了出来,寻着了一条似是而非的活路。只是不知能维持多久,像现在,方才得了闲,他又占据全部的思维。

  突然门上锁扣哒地一响,她悚然朝外看,月色虽菲薄,尚且能照亮一方天地。单寒的身影投she在窗户纸上,只是模样有点怪异,像个断了嘴子的茶壶。

  她急忙夺过襥头戴上,装模作样拾起láng毫,心里感慨着自己如今弄得投机取巧一样,打个盹儿都偷偷摸摸的。

  直棂门吱扭一声开了,她准备着笑脸相迎。抬头看,竟然是吊着胳膊的贺兰敏之。

  果真摔坏了,脖子上挂了圈绫子,一条手臂耷拉在胸前。她笑起来,好啊,贺兰监史也有这一天!

  贺兰敏之翻白眼,“笑什么?你心眼真够坏的!”

  “不笑怎么着?难不成哭么?”她又哈哈补充两声,“人在做,天在看。贺兰监史可仔细了,这回是膀子,下回可能就是脖子!”

  他听得一愣,半晌眼珠儿一转,在她的椅背半倚半靠着,朗声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撂下你。就算下yīn曹,我也要人伺候,非带上你不可!”

  她噎了下,未及开口,他长长吁了声。翘着手指去翻成摞的誊本,啧啧的咂嘴,“果然好笔脚,颇有魏晋遗风啊!这样的妙笔生花,单单用来计度目录太过屈才了。回头我让人把角楼里的孤本也拿来,正好有个掌固抱恙缺了席,他手上的活儿就有劳冬司簿了。”

  赤luǒluǒ的公报私仇!她梗起脖子,“我份内的差使还没办完,没有多余的空闲去给别人打下手,请贺兰监史另派他人。”

  贺兰凤目飞瞥,“我是兰台监使,给你派什么活计,你照办就是,哪里容你挑拣!”

  布暖横眉冷对,“监史这是挟私报复么?布暖才来,就急着拿我做筏子?”

  “错了,不是布暖!”他正色一喝,继而栖身上来给她正了正襥头,风qíng万种的冲她嫣然一笑,“是冬暖!你可记住别说漏了,咱们一根绳上栓着。倘或东窗事发,倒霉的不止我一个。”

  第八十九章夜访

  他媚语摄魂,布暖只觉额角一跳,忙别过脸去扶她的乌纱帽,粗声道,“多谢监史提点,冬暖必然谨记在心。”

  她虽态度不太好,但那眉眼在灯下愈发安和,简直jīng致得匪夷所思。怪道把蓝笙那厮弄得五迷六道,美人如玉,只要见上一面就难忘掉了吧!

  贺兰抚他光致致的下巴,他这人没别的癖好,就是对美的东西没有抵抗力。不单欣赏,还喜欢收藏。如今浮华世道,太多绣花枕头。语言无味,表qíng呆滞,那种存在简直是làng费口粮!难为布如荫没把女儿教成木头,她也算是有思想,锋芒毕露的。顺带还写了一手好字,摆在女人堆里足够出挑,令他兴趣盎然。

  尤其爱看她委屈的样子,怎么办?是不是注定了他要捉弄她到底了?从没觉得人生这样有嚼头,他旋身在屋里转了一大圈。环境不太好,才呆了一会儿背上就浸湿了。再打量她,鼻尖上沁着细密的汗,花钿襕袍的领口系得紧紧的,想来日子满不好受。

  娇滴滴、滴滴娇的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罪!他昂着头四下觑觑,“屋里怎么恁的暗?叫人再多掌几盏灯来。”

  她险些噎着,他憋了坏的折腾她,本来就够热了,他还要坑害她,想热死她么?

  她把脸拉得长长的,“我不觉得暗,多一处烛火就多一份隐患。这里有万卷藏书,监史若是瞧着不合眼,何不索xing将它们付之一炬,倒还省心些!”

  他覥脸笑,凑近了看她,“没想到,你还挺有说辞……你热么?”他直起身子摇头,遗憾万分的说,“果然再美的姑娘也要雕琢的,放到这处境里来,三两下就埋汰得不成样子了。”

  布暖脸上簇红,下意识拿袖子掖嘴,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涂了满脸墨汁。他欢实的笑起来,露出编贝似的一口白牙,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又被他戏弄了。

  她蹙了蹙眉,“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无聊么?”

  他耸了耸肩,“一板一眼的怎么过日子?还好我诸事看得淡,否则这会子就该一状告到御前去了!”见她斜着眼探究的看他,他抬抬前臂,“这可不是摔的,才刚办完了事回宫,路上遇人伏击。所幸我还有两下子,要不然定是横尸荒野了。”她目瞪口呆,他往她跟前凑了凑,“你猜猜暗算我的人是谁?”

  是蓝笙?还是舅舅?她头皮发麻,往后缩了缩,“我怎么知道!你人品不好,仇家数不胜数,我哪里搞得清!”

  他嗤地一声,“这话说得!木秀于林,栽赃嫁祸的事我见得多了,你说他们为什么个个针对我?莫非是他们嫉妒我长得好么?”

  有没有人栽赃他她不知道,只是天底下有这么自恋的人,倒着实让人吐出隔夜饭来。

  她一副鄙夷的神qíng刺激到他了,他把脸又往前凑凑,和她大眼瞪小眼的面对面,“你说,我不够好看么?”

  布暖gāngān的笑,说实话,何止好看,简直就是美!狐狸jīng似的蛊惑人心!可这么直愣愣的对着你,再美都会变得有点吓人。她伸出一根手指把他推远些,“监史国色天香,叫人叹为观止。奴对监史的敬仰如滔滔大江东流入海,奔腾万里无止无休。”

  贺兰显然很满意,点点头道,“你这几句恭维话虽不伦不类,但也勉qiáng听得。不过你再拍马,也难逃残害我的罪责!”

  布暖头回见到这么不讲理的人,张口结舌道,“你有证据没有?我何尝害你了?你这顶大帽子扣上来,我可担待不起。”

  贺兰脸上带着滑笏的笑,“别人再恨我,没人敢冲着取我xing命来。如此胆大包天的,除了沈大将军,不作第二人想!你是他的外甥女,当做同谋罪处置。”

  “你胡说!”她尖声道,“我舅舅审慎,说话办事哪样不是有理有据的?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舅舅光明磊落,就算再恨你,也不会使这种手段!”

  他哦了一声,“你这样笃定么?”当然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是沈容与。以镇军大将军骄傲的脾气来看,他不屑于做这种有失武德的事。袭击他的人身上带着南衙十六卫的银鱼袋,南衙十六卫嘛,连猜都不用猜,必定是那火爆脾气的蓝笙。他有意这么说,无非是想试探,看看他前面料想的对不对。

  布暖用力点头,面上要否认,暗中倒真希望那是舅舅派人办的。起码证明他对此耿耿于怀,心里还是记挂她的。

  “也罢,你不认也无妨。明日陛下面前奏上一本,横竖有两个人脱不了gān系,不是沈容与就是蓝笙嘛!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他拖着长腔说,斜斜歪在了对面胡椅里。

  布暖哼了声,“陛下会听你的一面之词?就凭你的想当然?”

  贺兰翘起二郎腿道,“这个你别问,我自有证据。”

  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禁不住忽悠,霎时白了脸,迟疑着问,“你有什么证据?”

  贺兰板着脸,私底下忍不住的要发笑,忙咳嗽了声掩饰过去,转了话锋呻吟道,“三尺长剑啊,就这么呲啦一声刺过来。亏我挡得快,否则这张脸是保不住了……你知道三尺有多长么?”他费力拿两手比了比,“这么长啊!一剑封喉你听说过么?连哼都不哼一声就死了。”

  布暖被他连说带比划的吓出一身冷汗来,心里也琢磨,这人虽然办事随xing,除了莫名其妙把她弄进宫,到目前为止也没gān太出格的事。若是就为那么点子事jiāo代了xing命,那自己真是有点对他不住呢!

  她期期艾艾道,“你没死,不是好好的吗!”

  他挑起了一边眉毛,“我这叫好么?手都差点废了,还没法子和别人说,怕惹人笑话,只能说是惊了马摔的。”他见她发懵,唉唉叫了两声,“你替我拧个手巾把子来吧,没眼力劲儿,瞧瞧我疼得这一身汗!”

  布暖心生歉意忙去绞帕子,又蹭过来递给他,他并不接,只拿那双妖娆的眼看她,“我从来不拿一只手擦脸。”

  布暖再次被震惊,“莫非你要我给你擦?”

  他一个“你说呢”的表qíng,布暖突然觉得落进了láng窝里。这人完全蚕食她了她的耐心,她多想抡起拳头,照准那张可恶的脸揍过去。转念想想又觉有愧,一时在擦与不擦间进退维谷。

  贺兰不耐烦起来,“又不是让你伺候更衣,你粘缠个什么?我常听人说‘将门出虎女’,就算你不姓沈,你母亲和沈容与总是一根藤上下来的,你就无半点乃母之风?”

  布暖咬碎了满口银牙,泄愤式的把巾栉直接摁到他嘴上,用力的一通揉/搓——叫你油嘴滑舌!叫你扮猪吃虎!

  贺兰细皮嫩ròu哪里经得她下死手蹂躏,当下惨叫连连,“好啊,有你的!你等着,我上殿前告御状去!”

  这是个杀手锏,布暖立时败下阵来,手上也放轻柔了。小心给他掖下颚,掖鬓角,陪着笑脸道,“对不住了监史,我头回伺候人,下手没轻重,请监史见谅。”

  贺兰敏之大有捡到宝贝的感觉,暗笑这么个有骨气的女孩,叫人捏着了软肋也不过如此!只是她服软的样子实在好笑,倒像足了官场小吏,还兼具了点儿市井气。

  “这回罢了,日后警醒些就是了。”他志得意满的胡撸了一下脸,起身踱到她身后,暧昧的拿肩拱一下她,“近来兰台忙,我少不得要留宿宫里。你瞧你这里的环境,再瞧瞧你那顶轻纱帐子……啧!还是搬到我的处所去吧!”

  她像只猫似的诈起了毛,叱道,“你再敢出言不逊,我告诉舅舅,叫他整治你!”

  贺兰一哂,“你不怕我告御状了?”

  告御状告御状!她凝眉看他,像他这等小人,手上真要有证据,还等到这会子吗?可见他是骗她的!她突然有了底气,昂着头说,“你只管去!就算是我舅舅或蓝笙所为,陛下自然要问你原因。到时候凭你怎么说,横竖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一损俱损。孰轻孰重,监史自行衡量吧!”

  贺兰一下子有点笑不出来了,这丫头脑子转得还挺快。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倒不怕蓝笙一再挑衅,聪明人老路子不走第二回,这趟失败,料着也不会有下趟了。他仅仅是想牵制布暖,看她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他就感到无限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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