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_尤四姐【完结+番外】(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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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高深一笑,要试探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有最简单最直接的法子。越是沉得住气的男人,占有yù越是惊人。如果爱,就容不得半点瑕疵——他现在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他镇军大将军失态的样子,因妒生恨的。不过触怒一个大权在握的武将,很jīng彩也很危险,闹不好就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仰头吐呐,“要试探,简直易如反掌。只是要冒大风险,bī急了沈大将军,恐怕要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他咧着嘴笑,“到时候他把咱们当jian夫yín妇一块儿宰了,岂不冤枉么?”

  布暖迟疑的望着他,“你又想了什么出格的法子?”

  他搔掻头皮道,“倒未必出格,大不了在他面前表表亲热,勾个肩搭个背的。我也不知道上将军能容忍到什么程度,说不定我碰一下你的手,就一刀砍过来了。真要那样,那么恭喜你,你舅舅对你用qíng可谓至深呐!”

  还要碰手,还要勾肩搭背?她不太能接受。她垂首抚摩十指,长这么大,唯一有过肢体接触的男人只有容与。牵过手,拥抱过,都是和他。其实为什么要证明呢?证明他也爱她……

  她胸口突突跳起来,她终究是最平常的女人,她也有期盼,她也有yù壑难填的时候。证明他也爱她,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凝视贺兰,这个人是靠得住的吗?随心所yù的把她弄进宫闱,这趟又要坐实这么尴尬的关系,他到底要gān什么?

  她刚想开口拒绝,他抢先一步拍了拍大腿,“罢,为朋友两肋cha刀!下月初《辇下岁时记》初本告磬,届时你随我往门下省去。你舅舅辰正要例行视察禁苑,那时候就能见着面了。”

  他被自己完美的设想折服了,单方面拍板下来,扶扶皂罗折上罗,乐不可支的仰天长笑出门而去。布暖想辞也晚了,他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志得意满的绕过廊柱下楼走远了。

  木罄托托的声音在皇城里回dàng,四更了!她回过神到窗前看,正殿里的烛火灭了一大半,想来兰台的人都准备就寝了。

  贺兰一走,高度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方感到浑身酸疼。忙碌了整天,简直比当初学女红还要累。

  她挪着步子chuī灭油灯,因着这阵兰台事务忙,她的下处也没另辟。在西南角拉了帷幕隔出一块地方,设了胡chuáng和梳妆台,笼统组成个简易的“闺房”。果然到了官场上,女人是当作男人看的。

  藏书楼里烛火最要紧,人静坐着,点燃几处都可以。一旦有大幅度的活动,就必须一一熄灭。她在黑暗里站了会儿,偌大的阁楼四处是高垒的典籍。淡月从窗口照进微芒,隐隐绰绰有光影颤动。她突然觉得可怖,胡乱擦洗一番就半跪在胡chuáng上,摸黑拿蒲扇打扫帐子。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扇,也不知蚊虫赶尽了没有。急急上了榻仰天躺下,望着棂子上模糊的毛月亮感慨——无绪又悲哀的年月啊!才开始,她就盼着早些结束。

  在炎热里挣扎,日复一日。

  其实无所事事着,时间才是最难熬的。索xing忙透了,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个时辰,那么冉冉更漏,晃眼就过了。

  关于贺兰,很多时候谣言源于距离,走近了,才发现并不如传闻中的坏。要说他是有所图的,她来兰台这几日,几乎和他朝夕相对。他言行得体,那次夜访后,再没有什么轻浮的举动。偶尔玩笑几句,倒也无伤大雅。兰台供职的宫婢不在少数,从未见他对谁有不轨的举动。倒让她不明白,他那个孟làng的名头是怎么得来的!

  但作为兰台的第一把jiāo椅,他偷jian耍滑成xing,这点是不容置疑的。那人责任感不qiáng,脑子里风花雪月多了,就装不下学问。别人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他有那闲qíng找陶罐,在她的梳妆台上养花养糙;在她誊本的案头供上一炉香,怕闹火烛,小心在旁边守到塔子烧完;悄悄叫人给她弄冰桶子来,坐在她边上,尽心尽力的给她打扇子。

  有时她质疑男人怎么会有这种生活qíng调?简直就像个穷极无聊的女人!大概因为天热,他的应酬也不甚多。闲来无事没处去了,更频繁的出入阁楼,赶都赶不走。

  她说,“你离我远些吧,仔细让人说闲话!”

  他磕着瓜子说,“那样更好,传到沈容与耳朵里,也省得咱们做戏了。”

  她噎得回不上话来,半天才道,“你坏了我的名声,叫我日后怎么嫁人?”

  “正好!”他打着哈哈,“我瞧别的女人都不顺眼,只有你还合些胃口。当初就是想把你弄回府去的,你嫁不了,给我做妾吧!要是不愿意,做正室夫人也使得。”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这个人不具威胁xing。相处得时候长了,有了惊人的发现——他不喜欢女人!是不是个断袖不得而知,总之他不喜欢女人是一定的!

  “你老往禁苑方向瞧,到底是在盼着谁?”她试探着问过。

  然后他失神片刻才道,“你看看,我原说我们是同类,你这样了解我!”

  她撇了撇嘴,他总是不愿提及,这也无妨,横竖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他把她弄进宫,就是一时兴起。或许是想试试到底能不能接受女人吧!但很遗憾,她的魅力匮乏。做朋友可以,做/爱人够不上。他这类人天生排斥异xing,就算是人前敷衍,背地里自己也会觉得委屈。

  他有横了心的锋棱,无路可走,但也非走不可。于是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qiáng迫、放弃、再qiáng迫,再放弃……

  他给她的感觉越发像那个素未谋面的叫季林的小官人。被遗弃了,伤心yù绝,不敢到耀耀日光下寻求慰藉,只有独自躲在yīn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qíng最伤人,连贺兰这样的làngdàng子也不能幸免。

  转眼跨了月,初一的天气很好。窗户纸都换成了薄薄的绡纱,帘栊上挂着青竹帘子,隔开了日影,满地密条的阳光。

  布暖闷头洗脸的时候,贺兰抱着装帧好的《辇下岁时记》进来,敲敲案头道,“快些打扮打扮,咱们往门下省去。”

  她对他擅闯阁楼一直很有意见,怎么说她的下处也在这里,以往女子梳妆都要背着人,如今却弄得毫无隐私可言。她虎着脸说,“请监史另给我安排处所,我不愿意住阁楼了。”

  贺兰摆手道,“这个小事一桩。你快些准备,上将军巡视只两柱香,过时不候的。你到底要不要见他?”

  说起这个来她很有些伤感,他那日明明说会来探望她,可她到兰台半个多月,他连口信都没有带一个进来。他根本不担心她在贺兰的yín威下过得好不好,这会儿还去试探,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她也害怕下不了台,自作多qíng已经够寒碜了,还要自讨没趣么?

  她转过身道,“我不想去了,你找别人随侍吧。”

  贺兰显得很吃惊,“你不想证明了?”

  她把手巾砸进银盆里,溅了一地水花,“有什么可证明的?证明他一点都不关心我?我险些被你绕进去,你到底是什么用意?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么?非要把他拖下水,好叫你牵着鼻子走?真要这样,我劝你早早歇了这念头!”

  贺兰正闲闲的拿手绢给他养的花擦叶子,听她这么一说,立时委屈成了小媳妇,“你这没良心的,人家满心为着你,你把我这一腔赤诚当驴肝肺么?我牵制沈容与做什么?我又不想谋反做皇帝,要仰仗他五十万大军和北衙勋卫翊卫给我打江山。”

  布暖算服了他的口没遮拦,皇城大内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怕被人告到御前去。她坐下来梳头,“你快消停些,这地方眼睛挨着鼻子,谁又知道谁?仔细祸从口出!”

  他旋了个身挨到抱柱旁,“我也只在你面前说罢了。你是觉得你舅舅不关心你?这你可冤枉他了!宫里有令儿,进了宫掖的女官半年才能见家里人一面。他要来探望你,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得花大力气。你不出去,他就是进兰台办事也不能见你,懂不懂?”

  她有了愧疚之色,来兰台半月余,每天单顾抄书,倒连宫规都不熟知。容与能耐再大,到底这里是皇城里,总要受章程约束。他又是个骄傲的人,绝不会低声下气来拜托贺兰,所以这么久不通消息也说得过去。

  只是半个月对他来说不长,在她看来却不免寒心。

  “你不想他么?”贺兰说,“凭他的xing格,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承认自己爱你。你愿意这么下去,浑浑噩噩的到老?再有三个月他就成亲了,你没有太多时间可làng费。”

  她心头一突,还有三个月,的确没时间了。可是就算证明他爱她又能怎么样?他的人生轨迹不会改变……她真的可以看开吗?如果他也是爱她的,是不是证明自己的感qíng没有白费,她的痴心至少还有些回报?

  她匆匆绾发,在唇上点了口脂,镜子里倒映出一张明丽的脸——趁着风华正茂做点什么吧,难道要等到两年后他有儿有女了再去后悔么?

  她咬着牙抱起书,“监史,有劳了。”

  第九十二章中朝

  从天街出外门下省,眼前是三百步宽的横街。

  布暖站在天阶上远眺,横街那头就是巍巍禁苑,那样触目惊心的宏伟壮丽!以前听说过一句话,“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那时只知龙首塬的禁苑一定是气势巍峨的。如今再看,真是穷极想象都无法比拟的开阔雄浑。禁苑和皇城相比是另一番景象,严整开朗,并且具有更为独到的隽秀和绮丽的色彩。

  贺兰敏之笑吟吟问,“如何?”

  她怔怔的点头,“了得!”

  贺兰嗤地一声,“只是个外廓就了得了?眼皮子浅!等有了机会带你进内朝看看,那里才是最有乾坤的地方!”边走边道,“咱们眼下是往中朝去,朝廷各重要机构如中书省、殿中内省、御史台、门下省、弘文馆、史馆等均在其内。以后往来多,你仔细留意,下回一个人走,别摸不着地儿。”

  布暖喏喏应着跟他过长乐门,他指了指门上身披甲胄昂首而立的禁军,“这就是禁苑羽林军,是你舅舅统辖的。认真说起来,我还是很佩服你舅舅的。”他背着手道,“充任羽林大都督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皇帝最为亲信的将领。故其地位,远在诸卫大将军之上。沈容与虽是从二品,但实权不比骠骑大将军低。以他的年纪做到这等官职,确实是大唐开国以来绝无仅有的了,你眼光不赖。”

  布暖不言声,她爱的只是他这个人,不论他官场如何得意,似乎都不在她的考量范围。别人可以对他的成就赞叹有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最亲近的人,看重的是超出名利以外的东西。比如他的善xing、严谨、细腻、或者还有她所看到的,一尘不染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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