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_尤四姐【完结+番外】(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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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闲起身纳福应个是,牵起布暖手道,“咱们到园中的亭子里坐坐去。”

  布暖给蔺氏行礼辞了出来,跟在知闲身后往园林里去,一路浓荫相随,有风chuī过来,chuī散了知闲身上脂粉味,chuī动她腰上禁步,金玉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她回头打量布暖,发髻顶上牡丹的花瓣在风里摇曳,勾着唇角道,“你打扮得太素静了,这样的年纪应该涂些胭脂和口脂。”

  布暖半仰着脸,日影映照下的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笑道,“我是个懒人,白天抹晚上洗,太麻烦了,还是这样好,省了好些事。”

  知闲深深看她,她的确天生丽质,没有雕琢已经这样显眼,若是再jīng心打扮,自己未必比得过她去。女孩总有个攀比的心,她对外表不考究似乎也是好事,其实她就这个模样倒另有种独特的味道,淡淡的,虽然漫不经心,也让人无法忽视。

  “叶姐姐,你和舅舅的好日子订下没有?”她随意坐在抱松亭的石凳上,大眼睛灼灼发亮,“喜服都备好了么?”

  知闲颊上泛红,扭捏道,“请钦天监的监判占了日子,十月二十六宜婚嫁,已经定准了那天。喜服我母亲三年前就差人做成了,倒不用现下急着赶出来。”她挨着布暖坐下来,眼神里带了些怜悯,“你遇上这种事,我听了心里不好受。咱们投缘,我也宽慰你几句,事到如今再别去想那些了,安心在这里住下,自家亲戚不帮称,还有谁心疼呢?”

  边上一直缄默的rǔ娘和香侬对看一眼,顺势道,“知闲小姐真是个好人,我们小姐心里苦,到了舅舅家总怕给人添麻烦,现在有了您这句话,可算是安生了。”

  布暖发现秀也善于加油添醋,不过她这么说,自己也没什么可反驳的。人活着很多时候不得不受外在环境影响,你越显得弱势,别人越有安全感。必要时候的服软装可怜,也是一项重要的生存技巧。

  叶知闲果然愈发温和,拉着布暖的手道,“真是个傻姑娘!容与和老夫人都是好人,你是娘家至亲,怎么会嫌你添麻烦呢!夏家公子临成亲殁了,保不定是他无福消受美人恩,你命里注定的良人不是他,也没什么可伤心的,看开些吧!”

  秀应承道,“知闲小姐的话最是在理的,还怕没有良配不成?有舅老爷在呢,将来倚仗舅舅舅母做主,要寻个好家世的公子岂是难事!”

  布暖低头不语,算是服了rǔ娘顺竿爬的本事。

  叶知闲腼腆一笑,“容与军中多的是良将英才,没有娶亲的也不在少数。他是个有心人,不用我提,他自然会替你留意的。”

  rǔ娘忙蹲身给知闲行礼,“奴婢先代小姐谢过知闲小姐了,她面嫩,请知闲小姐多在舅老爷面前照应。”

  知闲含笑应了,打量了布暖道,“我月头上到妆奁铺子里打首饰,这阵子回鹘的臂钏正有行市,外头大家小姐都有的,我随大溜订了两只,回头让丫头给你送一只过来。纯金的东西旺运道,你别嫌累赘,横竖戴惯了就好了。”

  布暖抬眼看她,推辞道,“多谢姐姐了,你自己留着添妆吧,我不爱那些东西呢!”

  叶知闲道,“我知道你不短首饰,那是我的意思,算见面礼吧,千万收下。”又捋她鬓角的头发,啧啧道,“哪有女孩儿不爱脂粉头面的,你这样好的颜色,连朵花都不cha,白辜负了大好年华。”

  布暖调笑道,“我有什么颜色?倘或有你这等艳丽,不说一朵花,cha个满头也使得。”

  叶知闲掩嘴笑,“又混说!烟波楼门前那片红药园你瞧见了么?那是蓝笙种的。蓝笙那人虽讨厌,花倒种得不错。我要是你,一天上那儿摘一朵,摘到那片园子秃了为止。”

  “你一肚子坏水,别带坏了暖儿。”抄手游廊那头一个声音传来,蓝笙摇着扇子站在台阶下,半边眉头挑得老高。走近了先冲布暖温和一笑,然后眼带鄙夷的乜知闲,没好气道,“暖儿喜欢,别说一天一朵,就是立时满园剪下来供在她屋里,我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可要换了你……想都别想!”

  知闲啐了一口,“谁稀罕你的花,白送我我都不要。谁知道有没有毒,万一染上个花啊柳的多不好!”

  蓝笙哼哼冷笑起来,“你一个姑娘家懂得真不少!花柳?谁教你的?你只知其名,可知道这毛病是怎么来的?”

  叶知闲到底是没出阁的,涨红了脸道,“你这人无药可救,别打量人家不知道,你们láng一群狗一伙的上暗门子寻欢作乐,还要我点破么?”

  蓝笙似乎无限畅快,露出雪白的牙,拿扇子拍着掌心道,“láng一群狗一伙?你那容与哥哥也在其列,这么说,仔细他恼你!”

  叶知闲彻底拉下了脸,“你胡说,容与绝不会往那种地方去!”

  布暖在一旁听得头大,看他们要打起来似的,忙去拉知闲画帛,低声道,“姐姐别气,有话好好说吧!”

  “暖儿你别管。”蓝笙是见了知闲分外眼红,绷着面皮对她道,“去又怎么?别说容与目下还未和你成亲,就算拜了堂,驸马爷们还偷着去找乐子呢,你的教条竟比大唐公主还严些!”

  知闲气急败坏的瞪着他,颤声道,“世上怎么有你这么厚脸皮的人!亏你也是朝廷大员,这种话说得理直气壮,不害臊!”

  蓝笙拱了拱手,“好说!我们行端坐正,是你偏要往歪了想。我瞧着容与面子不和你计较,你倒来劲了!”

  他们那里缠斗得酣畅淋漓,布暖只顾赞叹,男人斗嘴不输女人,这位将军真了得!再瞥身后侍立的人,rǔ娘和香侬完全傻了眼,看他们你来我往的挖苦,半张着嘴呆若木jī。

  知闲恼火的甩袖,“你怎么这么闲?巴巴的跑到别人家里来做什么?容与不在,我们一屋子女眷,你读过礼义廉耻么?什么叫避嫌知不知道?云麾将军……”她撇嘴,“统领三军,大约是把脑袋cao练坏了。”

  “自作多qíng!本将军又不是来瞧你的。”蓝笙连正眼都不看她,只对布暖和善道,“你舅舅中晌在陶然酒肆宴请几位外埠节度使,我眼下有空闲,来接你过去,给你洗尘可好?”

  布暖愕然,“舅舅会客,叫我过去做什么?”

  蓝笙说,“不在一处的,那边吃完了酒再过你这边。他昨夜回来你已经歇下了,没见着面心里记挂着,今天怕又要带晚,别回头闹得十天半个月见不上,他这个舅舅未免失职。他是个揪细人,不愿给人诟病,你还是去一趟,好叫他安心吧!”

  布暖看看叶知闲,“叶姐姐也一同去么?”

  蓝笙立刻丢了个眼锋过去,“我是赶辇车来的,两个座儿,没空余。”

  叶知闲咬着牙,心里早把他骂了个底朝天。虽然她也想见容与,却绝不愿意向蓝笙妥协,梗着脖子站起来哂笑,“我就不去了,暖儿你仔细些,有的人道貌岸然,骨子里坏得流脓,你跟他走要留神,别叫他把你卖了。”

  “这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回去绣你的鸳鸯蝴蝶吧!”蓝笙对布暖笑得阳光灿烂,“老夫人那里我差人通禀过了,你可要回去梳妆换衣裳?我等得的。”

  第九章眄睐

  布暖摇头说不必,她来见老夫人才换的衣裳,脸上没有涂脂抹粉,也不用担心花了妆。这就是素面朝天的好处,大不了洗把脸,上哪儿去都不耽搁功夫。

  叶知闲怨怼的睨斜蓝笙,从牙fèng里挤出句话来,“巧言令色,没安好心!”

  蓝笙冷冷看她,“巧言令色也好,口蜜腹剑也好,和你什么相gān?”顿了顿扯起嘴角gān笑,“你莫不是眼红吧?真要想去也不是不能够,叶大小姐开开尊口,蓝某大人不计小人过,可以另替你想法子。”

  知闲啐了一口,“你想得倒美!别说本小姐不屑与你同往,就算真的要去,没了你,难道我还到不了陶然酒肆吗?”她昂首走出了抱松亭,只道,“本小姐心胸宽广,没那闲qíng逸致和你一般见识。山水有相逢,你别得意得太早,小心乐极生悲罢了!”说着领婢女仆妇逶迤去了。

  布暖朝她离开的方向看看,喃喃道,“还是等会儿吧!万一她另安排了马车和我们同去,等到她也好做伴。”

  蓝笙不耐瞥了知闲的背影一眼,“她是个骄傲的人,万万拉不下这个脸的。不必等她,咱们这就走吧!”

  布暖垂首跟他到府门口,车辇早在那里等着了,曲柄镂雕支撑的油布车棚,高高的车辕,简单小巧。

  秀取来帷帽给她带上,别住了皂纱下沿嘱咐,“没有奴婢们陪同前往,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又对蓝笙欠个身道,“我家小姐初来长安,一切劳公子多照应。”

  蓝笙微颔首,自己先上了车才探身来拉她。布暖犹豫着去搭,他的手掌带着薄薄的茧子,温暖有力的,手指收拢,把她紧紧攥在掌心。布暖头一回和男人这样靠近,红着脸大感不自在,所幸蓝笙看不见,她倒也能装得落落大方。

  鞭子凌空“啪”地一抽,两匹顶马撒开蹄子奔跑起来,转便眼出了chūn晖坊。

  布暖隔着皂纱左右观望,官道两侧是林立的酒肆茶馆,商铺门前挂着流光溢彩的五色灯笼,门廊下盛装妖娆的女子迎来送往。朱红大门里,胡腾舞者戴着缀满珠宝的蕃帽在高台上跳跃旋转,腰间银铃伴着每一个动作飒飒作响。鼎炉里的熏香蒸腾得满室迷蒙,长安处处浮动着繁华和奢靡。

  她倚着扶手指了指那片欢乐的海洋,“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么?”蓝笙淡漠的一瞥,“平康坊里的濯chūn楼,贵人们寻欢作乐的去处。”

  “我们是要去那里?”布暖笑了笑,“看上去真热闹。”

  蓝笙摇头,“你还真信知闲的话?男人有时应酬,出入于这样场合在所难免,我也不敢说我们洁身自好得柳下惠似的,但也不至于像知闲说得如此不堪。此次宴客也算公务,大白天去那种地方总归不好看,你舅舅是个爱面子的人,不愿背后落人口实,何况还要给你接风。”他转过脸来,看不清皂纱后面的五官,眼神却分外专注,正色告诫她,“好人家的姑娘从来不去那里,那是个堕落的销金窟,会把人带坏。往后就是经过这里,也要绕道而行。”

  布暖垂下眼说是,他还真是宽以律己,对她谆谆教诲,俨然是个正人君子,对待自己怎么样呢?眨眼就变成了“在所难免”。其实她长在陪都,洛阳教司坊也是遍地开花的,jì院里的胡姬粉头们夜夜笙歌,歌声顺着洛水能飘出安化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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