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老头道:“小仙遵从神君吩咐从天外天将祸斗带去西苑,怎知走到此地祸斗突然发了狂。我拉也拉不住,伤了王爷和洛天神女,实在是小仙的过错。”
行止这才远远看了幽兰一眼,默了许久:“祸斗突发狂xing也并非你的过错。你且送王爷回西苑,然后找个医官来看看。”他身形一转,行至幽兰跟前,将她扶起,“你随我走走。”
幽兰脸色灰败的点了点头。
沈璃回到西苑,没等天界的医官,她实在不敢相信天界之人了,便自己包好伤口换好衣服,见白胡子老头在后院找了根绳子要将祸斗套上,沈璃阻止道:“别套了。”
老头微有些迟疑:“可它若再伤了王爷……”
“它乖的时候不套也行,它不乖的时候套住也没用,所以省得làng费绳子。”而且,沈璃不傻,祸斗身为神shòu,怎会无缘无故的发狂,看行止今天将神女私自寻去,沈璃便知,这祸事必是那幽兰自己惹出来的。想到此处,沈璃有些叹息,她这才来天界几天,便遭到这么多有意无意的攻击,实在是与此处八字不合啊。
白胡子老头想了想,倒也没有执着着用绳子去套祸斗,嘴里嘀咕道:“这样也好,王爷你喜欢它便与它多玩玩,本来神君也是找它来给王爷打发时间的。”
沈璃听罢,身形微微一僵,末了一推房门,面无表qíng的回了自己房间。
若即若离,看似无心却有心,沈璃在房中枯坐半日,想不通行止如今对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她觉得自己就像那只长毛狗,想起来的时候逗弄两下,像是闲暇里打发时光的乐子。
傍晚时分,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沈璃去开门时却没看见人影,只有热腾腾的饭菜放在房门口。沈璃倒也不客气,端着饭菜便回去开吃。这个人的手艺半点没有退化,只是这样东西对沈璃来说难免吃出一点物是人非的感慨来。
她将碗收了,放到门口时,忽见行止从她对面的一个屋子里走出。那不是他的房间,但沈璃常见他从那个房里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沈璃只对行止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将门关上。
一句“饭菜还合口味吗?”塞住喉咙,行止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倏地一笑,形容微苦。“饭菜还合口味吗?”“伤口不要紧吧?”“无聊的话可以和祸斗玩一玩。它不会再伤你了……”
有那么多话想说,但是他不该说,对方也不给他机会说了。
进退失据……
原来是这么个感觉。
夜里,沈璃死活睡不着觉,索xing出门在院子里走走。天界的月亮极圆极亮,在黑夜中给房屋照出属于夜的光辉。沈璃晃眼瞥见对面屋子里似乎有星星点点的光芒自里面溢出,她知道这是行止常去的那个房间,心底猛生一股好奇,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奇珍异宝?沈璃瞅了瞅行止房间紧闭的大门,轻手轻脚的往对面的屋子走去。
推门,进屋,小心翼翼的将门扉掩上,沈璃一转头,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屏风,上面不同于平常的花糙树木,山河风光,而是一片漆黑的透蓝的夜空,上面繁星点点,宛如一张天幕,其间星河流转,竟是一副会动的画。
沈璃看得啧啧称奇,觉得这里面果然藏了奇宝。
可当她绕过屏风,却惊呆了。这里不是一般的房间,而像是开辟出来的另一个空间一般,脚下无底,头上无顶,沈璃仿似是走进了刚才那个屏风的画里,星河云海,宛如不在这世间。
而更令沈璃惊奇的是,在那一颗颗璀璨的星星上,仿似还有小字刻上,她眯眼仔细一看,心头更惊。
神观月、神落星、神清夜……
这里竟是……供奉上古神们灵位的地方!
“这里最好不要进来。”行止声色轻淡,但还是吓了沈璃一跳,她瞪圆了眼转头看他,行止见了沈璃如此生动的表qíng,倏尔一笑,“我先前没与你说过么?”
47
沈璃愣愣的看着行止,心里琢磨这,供奉上古神灵位的地方当是极清净之地,轻易不得让人进入。只是……把这么重要的地方随便摆在这样一个屋子里真的没关系么?天界的人是日子过得太舒坦连防备也不知道了么!门口也不知道设个结界拦一下……
“我现在出去还来得及么?”
沈璃虽为魔族人,也向来不喜欢现今天界这些仙人们的作风,但对于上古神还是有几分尊敬的。
行止低头一笑:“来不及了。”他仰头望着天空中闪烁的灵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来了便拜拜吧,已经许久没人来看过他们了。”
既然行止都这样说了,沈璃便也没急着出去,仰头望着满天星辰,那些灵位仿似有灵xing一般,渐渐围成了一个圈,将沈璃与行止包围在中间,仿似是一群人围着他们探看一样,行止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此处与天外天的景色一样,他们素日也都排成星宿的模样,不会到处乱动,今日见你来了,竟都过来看热闹了,他们很是高兴啊。”
沈璃瞅了他一眼,见他唇角笑意虽淡,但却是将愉悦的qíng绪染上了眉梢,与他素日风淡云轻的笑容大不相同,沈璃知道行止此时是真的开心。她转眼看着漂浮着的冷冰冰的灵位,心下莫名觉得微有些感慨苍凉。
对于沈璃来说,她看到的只有这些灵位上刻的字,而行止看到的却是他曾经的朋友,一些再也回不来的友人。行止活到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少年了,他被三界称为尊神,享最高礼遇,独居天外天,卧苍茫星辰,观天下大事,可却再没人能伴他左右了。
他站得太高,谁都无法触碰。
“会觉得……寂寞吗?”沈璃鬼使神差的问出这句话。行止转头看她,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为何如此问?”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若有朝一日魔君,ròu丫,还有我的将军和下属们皆变成了不会说话的牌位,我还要一人守着空无一人的魔界过日子……”沈璃一顿,“我必定是活不下来的。”
行止浅笑:“习惯了便好,而且重责在身,你说的寂寞也好,生死也罢,都不在我掌控之中了。”
沈璃看着他:“神不该是把世间所有都握于掌心么?”
“算是吧。”行止道,“可唯独我自身除外。神因力量过于qiáng大而不能动私qíng,你约莫是知道的,而生死也非我能把控的。除非待我寿尽之日化为天地之气永驻山河,否则,我还不能死。”
沈璃一愣:“神也有……寿尽之日?”
“自然,万物有生岂能无灭,即便是神也不能逃脱,我寿命虽长,但终有尽时,待到那日,我便随天道之力,化为天地间一缕生机,融入山河湖海之中,神形虽灭,然而神力永存,继续守着这万物星辰。”
沈璃听得一愣:“既然如此,那这些神便都是寿终正寝,化为了天地间的一缕生机?”
行止摇头:“有三成是寿数尽了,但余下七成,皆是在寿尽之前出了变故,行有违天道之事,被剥去神格,永堕轮回,尝人世百苦去了。他们是神形俱毁,所有神力dàng然无存,他们生前在天地间留下的术法也会尽数消失。”他抬头,“这些灵位,也算是天道仁慈,给余下的人,留的一点念想罢了。”
而他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而这里的牌位渐渐变多。
“也就是说,顺应天道享尽寿数而去的神明,他的神力还会在世间留存,而被天道夺去神格的神明,便什么也不会留下……”沈璃呆怔,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个可怕的事qíng,“若是你如今若是出了什么变故,被夺去神格,那么你的法术便会尽数消失。那墟天渊……”
行止点头:“墟天渊乃是由我撕裂出来的另一个空间,我若被夺去神格,没有神力维系法术,它自然会消失。”
沈璃脸色一沉:“数千头蝎尾狐一样的妖shòu会跑出来?”
“不。”行止唇角的弧度稍淡,“他们会随着墟天渊的消失而消失,但于此同时,魔界也会为墟天渊牵连,一同沦陷。”
沈璃一惊:“为何!”
“即便是神,要开辟出另一个那般巨大的空间也是极为困难的。”行止随手一挥,一道光芒在他掌心划过,“即便是开辟出来,也会如此光一般,稍纵即逝,唯有依凭山河之力,借自然大道,方可成就墟天渊,所以我借由魔界五行之力,灌入神力,才铸成墟天渊,也就是从那时开始,魔界便与墟天渊连在了一起。同存共亡。”
沈璃不敢置信的瞪着行止,怒道:“你竟然做出这种不顾及魔界子孙后代的事!”将墟天渊与魔界连在一起,若有朝一日墟天渊有什么动dàng,魔界岂不是第一个遭殃!
“那时,开辟另一个空间是解决妖shòu之乱的最快的方法。”行止声色微冷,即便是现在,谈到当年的决定他也没有半分犹豫,“若不那样做,现在早已没了魔界。”
沈璃咬牙,她知道,在一场战斗中有时为了一定利益必定会做出牺牲。但这样的牺牲……
“你不能出任何变故。”沈璃咬牙道,“一丝一毫都不能,必须给我活到寿终正寝时。”
行止低头一笑:“这是自然,更何况,如今天外天就我一个神,整个天外天由我一人神力维系,若我出了变故,彼时天外天倾覆,星石落瓦尽数砸在九重天上,必定致使九重天塌陷,危害天下苍生啊。”
行止的话说得轻松,可却在沈璃心上压下更重的石头。思及幽兰与自己说的话,沈璃垂了眉目,她说得没错,行止不能出事,没有谁能承受失去他的代价,只因为他早已不单单是他自己了,如此沉重的责任,实在让人难以背负……
“所以。”行止轻轻开口,声色极淡,但其间qíng绪涌动,饶是迟钝如沈璃竟也有所察觉,他眸光映着璀璨星河,一字一句道,“沈璃,我不能喜欢你。”
语意中告诫的意味如此明显,也不知是在警告谁。
沈璃心头莫名一抽,转过头去:“神君玩笑呢,事到如今,沈璃哪还敢对神君抱有什么幻想。只要神君莫要时不时的撩拨沈璃……”
“我控制不住啊。”行止忽然打断沈璃的话,如此不负责任的话他却带着笑意说了出来,“我控制不住啊,想撩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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