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只有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施倩倩身后的彪型大汉要去捂住她的嘴,施倩倩拼命的挣扎,叫喊着:“今生你诛我九族!若有来生我定叫你亲手杀了你最爱的人!你和她永生永世都不得善果!”
陌溪忽听这话,bào怒而起,眼中的yīn鸷瞧得他身边的侍卫也不由胆寒。
陌溪按压住胸腔的颤抖,拔下桌上的令牌,狠狠执在地上:“大闹刑场,罪上加罪,腰斩!”
众人听得胆寒。
施倩倩仰天大笑,似已疯癫:“你们不得善果!你以为她还会回来?她死了!她死了!”
陌溪的拳头握得死紧,素日温和有礼的声音此时比寒冰还刺人:“腰斩,本官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九族是如何被诛杀gān净的。”
当天,菜市口的鲜血淌了一地,那个女子的哭喊与尖叫直到整个行刑结束仍然盘旋在半空。宛如厉鬼在鸣冤,刺人耳膜。最后她的尸首还是向其他人一样被糙糙裹了,不知扔到了哪里去。
自此以后,相国温润君子的美名不复存在。
当天夜里,陌溪便病了,卧chuáng不起。皇帝命太医去看了,诊断回来的结果竟然是痨病。一时朝堂皆惊。
倒是当事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靠着药物撑过了犯病的那几日便来上朝了,一切照常处理。他不说也没人知道他病到什么程度了,看起来与个常人无异。也没见他咳过多少。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忘了他是个得了痨病的病人。
又是一年隆冬。
院子里的梅开得极好。陌溪披着一件外衣在木屋前将那片梅林望了许久。直至天渐渐黑得已无法视物了,他才慢慢回了屋,点亮烛火。烛火这样一照才显得他的脸苍白得吓人,双颊已经凹了进去,眼下青影沉沉。
他坐在书桌前,铺展开一张宣纸,慢慢勾勒出一枝傲梅的模样。放下笔,他静静看了一阵,鬼使神差般他又提起了笔,勾勒了三两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女子背影出现在寒梅之后,她似乎在嗅着梅上的幽香,沉醉其中。
陌溪望着画中人,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手探出去,指尖却触碰了宣纸上未gān的墨迹。
凉意至指尖寒至心头,他闭了闭眼,却没压住咳嗽。他身子蓦地一躬,一团血呕在了宣纸之上。艳得仿似真的是那枝丫上的梅花。
“陌溪。”
听闻有人唤他,他倏地睁开眼。那个女子坐在榻上,手中还拿着他的衣服,为他细细fèng补:“陌溪你的衣服是怎么破的?被欺负了?可有欺负回来?”
陌溪不敢眨眼,痴痴的看呆了去。
“三生……”
院外打更声传来,那个身影晃了一晃,随即便风一般消失了。
陌溪起身yù追,可是身体已不听他使唤,他身子往前一扑,衣袖扫倒了桌上的烛火。
烛火滚落,陌溪也不管,他心中的哀恸再无法压抑,盯着三生消失的地方细细呢喃着:“谁复挑灯夜补衣……三生,谁愿为我挑灯夜补衣?”
火苗点着了窗帘。陌溪看见灼热的火光,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唇角。
……
更夫走过相国府的院子,穿过了两条街,正敲着:“小心火烛……”转过街角,余光一瞥。
相国府那方已经烧红了一片天。
18、(番外)三生永生...
陌溪番外
当陌溪神魂飘离那具凡体时,武曲星君已早早侯在半空中。
“恭迎神君归位。天帝已设好宴席为神君接风。”
前尘往事皆忆起,九天战神历劫归来却没感到半分的喜悦。他耳边尽是三生茫然的声音“我喜欢的,只是因为遇见了你。”
心底按捺不住的酸涩温暖。他转头看向下界那个抱着“陌溪”一身是血的坐在战场之上空dòng失神的女子。沉思了许久才道:“武曲,司命呢?”
听闻陌溪言语中的寒意,武曲不由打了个寒颤:“司命……司命……”
“罢了,我自会去寻她。”
武曲还没来得及求求qíng,忽闻下界一声穿人心肠的尖笑破空而来。声声戾气听得武曲星君都不由胆寒,他望着三生叹息道:“可惜了,冥界难得出这么个机敏的灵物,经此一劫怕是会入了执念,堕了魔去。”
陌溪眉头微皱,身形未动,武曲忙劝道:“神君不可!不可啊!这是下界的事,不能cha手的!”
陌溪淡淡扫了武曲一眼,道:“本君可说过要cha手了?”武曲汗颜。陌溪又道:“本君不过是看见了一个颇有仙缘的凡人,想提点他一下罢了。”
武曲抹了把冷汗。看着陌溪“提点”了那名叫长安的凡人,武曲不由在心底叹息,这哪里还是那石头的qíng劫,这qíng劫分明已把九天战神给劫了进去。
寡qíng战神与无qíng石头动了qíng,天地浩劫啊!
当那名唤三生的灵物灵体脱出的时候,武曲瞧得清清楚楚,陌溪拦住远来的判官,将一副手铐给了他。武曲远远的便感觉到了那手铐之上散发的神气。陌溪与判官又说了些话,判官了然一笑。
武曲垂眸,本想当什么都没瞅见。但是看见判官将那副手铐锁在三生腕间,武曲忍不住道:
“神君……那副手铐神气凛然,石灵三生乃是集聚忘川河边的yīn气成的灵。这给她带上去了,怕是大大不妥啊。”
陌溪未答话,定定的望着判官将三生带走,黑眸中闪着深邃的光,最后他目光落在自己的手心,突然道:“武曲,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可厉害?”
武曲不知陌溪问这话是何意,只下意识答道:“一记天雷便有撼天动地之力,四十九道天雷自然是极厉害的。”
“你可会为了何事心甘qíng愿的去受了那天雷?”
武曲连忙摇头:“那可是魂飞魄散之刑!”
陌溪淡淡一笑,握紧了拳头,声音轻得近乎呢喃:“若是能换得了三生,受便受了吧。”武曲没听得清楚,待要再问,陌溪又道,“武曲,天帝的宴本君不去了,若他真想替我摆宴,下次替我摆个婚宴吧。”音落,也不等武曲是否反应过来陌溪身影一闪,消失了。
武曲yù哭无泪的在半空中独自立了半晌。
冥界。
陌溪先三生一步面见了阎王,彼时阎王正为要如何处置三生而头痛不已,轻了于法不合,重了于心不忍。陌溪迈步入殿淡淡说了两个字:
“剜心。”
阎王被陌溪的突然出现骇了一跳,一头蹿入桌子下面,抖着嗓音嘀咕道:“这大殿、大殿的砖才铺好!怎的又来了?”
陌溪冷声道:“出来。”
jīng瘦的阎王从桌子下小心探出了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陌溪道:“神君呐!小王也不想处罚三生的,奈何她这次做得委实过分了些,小王……小王着实兜不住啊!”
“自是要罚的。”陌溪道,“处以剜心之刑。”
阎王怔了怔,望了陌溪好久,才迟疑道:“这、这是不是太轻了些,毕竟三生此次可是扰乱了天地秩序……”
“如此便可。上面若是有什么责罚我自会替你担着。三生的心剜下来之后立刻jiāo给我。”
阎王殿外传来轻细的脚步声,应当是判官押着三生过来了。陌溪闪身躲入殿后的大柱,不忘轻声jiāo代阎王,“找个动作快的鬼差行刑,别让她受苦。”
三生随着判官走了进来,面容平静仿似如平常一般来与阎王闲唠嗑。当阎王说出“剜心”二字时,三生望着阎王淡淡一笑,随即跪拜磕头,没有一句感谢或是不满,平静的领了责罚。
走出殿后,白无常问她“可悔?”
陌溪隐在他们身后,听得这个问句不由顿了脚步。
“不悔。”
指尖动了动,又握成拳,陌溪眼中流光转动,终是忍下上前拉住她的冲动。陌溪想:此时的不悔答得如此坚定,那么以后便不能再悔了。
陌溪自鬼差手中接过三生的心,小心捧住,覆以神明之气护着。
远远一望,见三生捂住心口缓慢而艰难的爬会三生石中。千万年来,这颗早已平静无波的心难得翻涌而起几重风波,揪在一起隐隐作痛,他想着,忍忍就好,忍忍就好。也不知是让三生忍一忍,还是让自己忍一忍。
回到天界,陌溪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漱魂阁。
漱魂阁上有一天家宝物名曰漱魄,能洗天下魂魄,不管是那方妖魔鬼怪,在这宝物面前一过,浊气尽散,立即变得于凡人无异。
陌溪捧出三生的心,置于漱魄之前,一阵轻微的颤动之后,本还鲜活的心立即变得如普通石子无异。陌溪却笑了笑,欣喜的捂着石头回了自己的宫殿长胜天。
天界传言,战神陌溪历劫归来后过得越发越发隐秘了。推了天帝的接风宴不说,整日闭关不出,连往日jiāo好的神君上门拜访都拒之门外。
在大家都对这位神君议论纷纷之时,却突然有天雷落到长胜天之上。
天雷动静不小,七七四十九道霹雳径直落在战神殿中,震得半个天界都抖了三抖,惊得天帝连夜赶来,只见长胜天烧得正红,一身是血的战神浴火其中,手中不知捧着什么,满脸láng狈的血迹,却噙着最温和的笑。
何时见过战神这般神qíng,众神望着他,一时竟没人敢上前去帮他一把。
最后却是司命星君最先反应了过来,拉着武曲,合力将陌溪自灼人的火海中救了出来。待看见陌溪手中捧着的东西时,司命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你……你……你竟将她改了命。”
众神听了司命这声惊呼,才齐齐望向陌溪捧着的那东西,正是三生的心,此时已变成了闪着微光的一团晶莹物体,上面的yīn气不再,煞气皆消,唯留一股凛然的神气傲然其中,便如那绽放在寒冬傲于冰雪之中的红梅。
天帝眸色一沉,低声喝道:“胡闹!逆天改命乃是扰乱天地次序的大罪!你真以为已是上神之身便不用畏惧这天谴了吗?”
武曲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神君要给三生戴上那样的手铐,难怪他要剜了三生的心,难怪他要问及四十九道天雷。原来他早在归位的那一刻便计划好了未来。
替三生戴上手铐,让神气驱散她身体里的yīn气。剜了她的心带上天界是为了更彻底的替她改命,私改天命的惩罚便是落下四十九道天雷的天谴,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却没让任何人知道,独自背负了所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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