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们兄妹生离死别啊,怎么会不心疼?”石中玉说,突然心酸了下,眼泪就冒出来了,“我不告诉你事实,是不想让你为了想不起过去而难过。”
阿忘本来对石中玉就不曾怀疑,见她如此,就更加相信,伸臂握了她细弱的肩道,“你都知道什么,现在全告诉哥哥。还有……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和我相认?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别害怕,有哥在,哥来帮你顶。”
自重生来,石中玉一直很辛苦的在各种夹fèng中生存,后来虽然有了慕容恪保护她,但她怕的其实却正是他。现在,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说,她心头的感动和温馨怀疑泛滥,当下也不犹豫,把所知道的、所经历的事都说了一遍。
只除了,和慕容恪那番感qíng纠缠。那是她的秘密,她痛并快乐着的源泉。
“这么说,追杀我们的人有可能是陵王?”阿忘皱紧眉,“我听说今天陵王进京,你看到了他,怕他无意中撞见我,于我不利,所以才说出事实的对不对?”
石中玉点点头,对阿忘的分析能力和异常冷静的头脑很佩服,“我不确定,但当时他确实拿箭she我,还找人追查我。对不起哥,我虽然告诉了你一些事,但最重要的部分,我还是想不起来。”她是根本不知道,必须靠阿忘恢复记忆才行。
“没关系,至少我不再是独自一个人了,我有妹妹。”阿忘温柔一笑,伸手摸了摸石中玉的头发,动作和表qíng都极其自然。
或者,他可能记不起一些事,她也没本事去刺激他的记忆,但很多东西是心里的,不是脑子里的,所以永远都会在。
“你放心,我会小心避开陵王。”阿忘神色转冷,“他是贵人,不会注意我一个马夫,只要我故意隐藏的话。再过两年,你的卖身契到期,不管我记不记得起过去的事,小玉,我都会带你离开的。”
听说身背着那样的仇恨,他很想立即找陵王问个清楚明白。可他不能冲动,因为……他有妹妹。现在带妹妹走也是不明智的,他虽然是自由人,可小玉卖身给裕王府,大燕对逃奴的处罚是很严厉的。而不管是裕王还是陵王,不管谁下决心要找他们,他们兄妹都没处跑。
现今之计,唯有一个字:忍。
“那个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你把它埋在哪里了?”他突然想到个关键问题。
第十五章救命
“就在熙海边,离一个名叫‘古道’的小镇不远。”石中玉又灌下一大杯凉茶,“但是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好像应该用特殊的钥匙来打开,可我身上根本就没有钥匙。或者,是掉进海里了……”
阿忘今天不知第几度皱起眉头。
整件事qíng透着古怪,万一他们兄妹是身怀秘密的人,万一那盒子是关系很大的东西,万一他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就必须找到万全之策才能带小玉离开。他自己一个人就算了,生死由命,可小玉才多大?
想到这儿,他瞄了一眼妹妹,见她被汗水蒸腾得艳丽的脸色,突然就想起她和慕容恪之间那奇怪的感觉,想开口问,终究哥哥的身份不好和妹妹明讲,只犹豫道,“小玉,今天你既然告诉了我事实,哥哥就得对你负责。过两年,哥哥就带你走,所以……在裕王府,不要随便和人……和人亲近。”
石中玉身体里是来自现代的灵魂,既然听出阿忘的意思,却也不怕直说,“哥,裕王待我有大恩,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不能顺利活到今日。对裕王殿下,妹妹……很感激,但自知身份地位的差异,再加上他并不知道我是女的,所以彼此之间不会有太深的瓜葛。外界传,我是他的男宠云云,我既是女子,那么就可证实那些是谣言了。”
阿忘没想到她这样直率,倒有些尴尬。加上他表面上平静地接受了事实,但心下还是隐约有点慌乱,也就没再多说。等石中玉走了后,他再度抱头苦想,他总感觉自己的记忆似乎就在最近的地方,偏偏他脑海以及心底一片黑暗,什么也抓不到。
这让他急得恨不得敲开自己的脑袋,把那种近在咫尺,却又无法搜寻的感觉拉出来。那一团乱麻,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线头儿而已。这时,他比才捡回命的那些日子还要急迫,因为现在面临着危机,他还要保护妹妹。另一方面,他心里也涌动着不知名的喜悦。怪不得自见到小玉那天,就觉得她特别亲近,原来她真是自己的亲妹子。
就在这种忽喜忽忧中,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他连晚饭也没有吃,只觉得头疼yù裂。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和妹妹逃出来?他究竟有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那盒子关系到人命吗?正咬着牙,不顾剧烈的头痛,拼命地想,果果突然在门外叫他,说小姐有事吩咐。
听到金旖晨的名字,他心头蓦然滑过一道暖流。
这世上,除了妹妹,大概只有金小姐是对他真正好的吧?从他被苏醒的那刻起,他受到金小姐的任何照拂,都一桩桩一件件记在心里。只是,他没有什么可报答的。那么,就不要接受太多了。
“有什么急事吗?”他僵着声音问。
“阿忘哥哥好大的谱。”果果半笑半骂,“小姐传,阿忘哥哥自去便了,难道没有急事,你就可以不听吩咐了?”
“天这样晚了,我是男仆,到内院去总归不好。”阿忘踏出门口,对果果说。
“小姐没进内院,就在二门内的外书房坐着呢。”果果道,“放心放心,小姐平时虽然不拘小节,不还有我看着吗?”
阿忘听果果这么说,只好跟她到了外书房,也不进屋,就在台阶上回话。
“听说今天小玉来了?”金旖晨看着门外那道挺拔的身影,心突然就柔软了下来,“他……有什么事没有?”
“听说陵王殿下进京,他本想拉我一起上街,瞧热闹去。”阿忘提前想好了说辞,回答得流利。
“他的jīng力总是很旺盛,真不像……”她想说真不像太监,但一个姑娘家,嘴里说出这种话,严格来说也算失礼,临时转口道,“我还当他是来找我玩,让他扑了空,怪不好意思的。”
“小姐,小玉只是个奴仆。”阿忘意有所指的道,“一个奴仆,小姐不必在意,身为奴仆的也承受不起小姐的错爱。”
“奴仆又如何?不过是没有投生到好的娘胎里罢了,哪里就比别人低贱?”金旖晨敏感地觉出阿忘语带双关,秀眉微蹙道,“听说,当今圣上年轻时还jiāo过乞丐朋友呢。”她的话如果被石中玉听到,会感到惊奇的。毕竟这种类似人生而平等的话,意念太超前,等同于现代人了。
“不是乞丐朋友,而是江湖道士。”阿忘冲口而出。
金旖晨惊喜地瞪大眼睛,“阿忘,你想起什么了?”
这话一问,连阿房自己也愣住了,心中不知是悲是喜。他失去记忆很彻底,当他苏醒过来时,连现在是什么朝代都不记得。那么,怎么会知道当今圣上的事?是不是说,他今天听到小玉是自己的妹妹后,已经有了恢复记忆的可能?不过用力一想,脑袋里跟绷断一根筋似的,瞬间的剧痛令他弯下身去。
金旖晨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冲出门外,刚要下台阶去拉阿忘,被果果抢了先,香玉则一把拦住她,“小姐,留神脚底下。”
“你怎么了?”金旖晨讪讪地道。
“没事,只是突然头疼而已。”阿忘略侧过头,避开金旖晨的目光。
“如果一想到过去的事就头疼,还是不要想了。”金旖晨知道自己失态,转身往回走,“反正你在将军府做得好好的,想不起来过去有什么关系?”
“谢小姐关心,我……总要自立的。如果小姐没什么问的了,我先告退。”阿忘始终不抬头,之后也不等金旖晨回答,躬身退了下去。
金旖晨一阵气苦,望着已经没了人影的门外发呆。
果果在旁边瞧见,和香玉使了个眼色,上前扶起金旖晨道,“小姐,天晚了,回去歇着吧。”
金旖晨点点头,也不叫竹轿,慢慢往内院的花园里走。
果果眼瞅着四下无人,就支使香玉带着丫头婆子们先去打前站,自己陪在金旖晨一边,低声道,“小姐,奴婢提醒过您。不是一路人,终究走不到一条道上。”
“说什么呢?”金旖晨有点恼火。
“您恼了,奴婢也得这么说。”果果一咬牙,“奴婢是您的贴身丫鬟,您心里想什么,奴婢哪有不知道的道理。阿忘哥哥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可惜他是个没根的人,小姐何必自苦?上回老爷不是说了,虽说任你自主择婿,但也催您在那几位中尽快挑选,好求皇上赐婚呢。你也得替老爷想想啊,您再这么拖下去,别人还不会如何,老爷就先被架在火上烤熟了。”
“可是他们……我一个也不喜欢。”金旖晨闷闷地道。
那些男人,是全大燕最优秀的,可在她心里,却不如那个马夫。她第一次学骑马、第一次学she箭、第一次有人跟她比武时对真格的,把她摔在地上,全是阿忘。虽说身为奴仆,但那笔好字,偶尔对她说起的诗文见解,说明他不是池中之物。还有,她出身武将之家,虽然爹爹是水军总都统,但军营中也有无数马匹。可她在阿忘的身上,第一次见到男人对马儿的温柔。
这样的男人……以后对妻儿也该很好。他连一匹马也不肯相负,何况亲眷?
这些感觉,她在上京之前就有了,只是一直模糊不清,她也故意忽略不理。直到那次肌肤之亲……事后,他那么君子的努力忘记,就算当面遇到她也不卑不亢,装做不记得,为了她的求生意志,还叫来了小玉。
渐渐的,她明白以前对阿忘是什么心思了,也突然明白那种信赖,那种日日想见,哪怕是让他牵着马转一圈也很舒服是什么缘故了。虽然知道不可以,不可能,可人怎么扭得过自己的心呢?
以前,她曾以为自己喜欢小玉。现在念及阿忘,她才明白什么是喜欢,心里和脑子里一直热乎乎的,随后又冰凉,就像这回得伤寒,打摆子。
“小姐喜欢阿忘哥吧?”一咬牙,果果gān脆直说。她虽然年纪还很小,可是却是个泼辣xing子,没什么不敢说的,“不过小姐那么聪明,该不会听不出刚才的话音儿吧?”
金旖晨停下脚步,脸孔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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