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闻拍拍妹妹的手背,神色缓了一缓道,“我只有你了,所以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或者拿走属于你的东西。甚至,只要是你喜欢的,他们的东西,哥哥也会给你抢来”
“那娘,是什么样的人?”石中玉转移话题,因为感觉那个未曾谋面的爹是个禽shòu不如的老家伙,只能让哥哥激动、气愤。
“娘出身于北元都的望族石家,却是旁支。无论身份、地位、家世、本人的相貌才学,绝对配得上叶仲普。只是因为娘家和熙海一南一北,相隔何止千万里,加上家人淡泊于名利,又人丁单薄,所以没有助力,才能任由父……叶仲普随意欺侮。”
北元都?那不是慕容恪的封地,也是已故元后的家乡吗?石中玉心头一动。
“老叶为什么欺侮娘?”她问。gān脆连便宜爹的名字也省了,倒显出一分轻视来。
叶明闻听着颇解气,又想起过往种种,痛心地道,“因为他贪花好色、不讲信义、卑鄙无耻、没有气节和cao守,是一个黑心肠的小人虽然叶家是百年望族,但jiāo到了老……老叶的手上,已经败落得差不多了。他娶娘,就是为了娘的丰厚嫁妆,还有北元都那边独大的生意。他借着娘的势,把叶家送上熙海,也就是大燕首富的宝座,可却不知道感恩,娶了一个又一个不算,还任由那些妾室骑到娘的头上来”
“娘怎么……”石中玉想说:娘怎么这么软弱。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xing格决定命运,但她也不能说出谴责的话。毕竟,这是封建年代。像金旖晨那样可以肆意生活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且,那也只是在婚前而已。
“娘出身书香门弟,xingqíng温良,加上生下你我后,身体一直不好。老叶就把家里的事全jiāo给他的宠妾姜姨娘来管。那女人口蜜腹剑,惯会两面三刀,深得老叶的信任,渐渐的把整个叶府都把持着手里了。那时,你我还小,没有力量反抗,也连带着被轻视,就连家中下仆,也不甚尊敬咱们正房。”叶明闻沉浸在回忆中,脸上尽是痛楚和屈rǔ的神色,害得石中玉连叶仲普那老家伙的面儿也没见着,就开始厌恶他。
“那时我不懂事,经常和姜姨娘……”
“她这样,你还叫她什么姨娘,直接叫贱人”石中玉打断哥哥,“姜贱人怎么了?”
“对,贱人”叶明闻受的教育太好了,不似石中玉这么随意,此时听妹妹改了父亲和那女人的称呼,他感觉心中的恶气都舒缓了那么一丝丝似的,“我和那贱人屡起冲突,连累了娘的日子更不好过,为了从老叶的棍棒之下救我,经常要低三下四的去苦求。我觉得娘丢人,对她很不谅解。加上她怕我这样下去,早晚会死在姜贱人手中,就求了朋友,让我拜了师傅,外出游学。那时,你才只有六岁。我,十一。”
说到这儿,叶明闻露出痛苦和内疚的神色。
他是在后悔,为什么不体谅娘的苦处,为什么身为男子,却抛下孤母弱妹,只求自己能有一口自由呼吸的空气,只求眼不见、心不烦,离开那个花团锦簇、却又肮脏龌龊的家。如果他不离开,说不定妹妹不会养成那么胆小怯懦的个xing。说不定……母亲不会早死。
想着想着,他眼里蓄起泪光,望向妹妹。
小玉,与以前大不相同了。或者,妹妹本来就是一块美玉,只是被叶府那个地方掩去了光华。这次死里逃生,她固然受了很多折腾和苦楚,这个xing却也历练得坚qiáng独立,勇敢机敏。
他感觉妹妹陌生,像另外一个人,可因为失忆后的相处时光,觉得又特别熟悉。也许,这才是妹妹真正的个xing吧?不管如何,他喜欢。
“哥,这并不怪你。”石中玉看出叶明闻的心意,劝道,“你若觉得以前亏欠了我,以后加倍疼我就是。欠娘的,我们拉着那群láng心狗肺的一起还”
听这话,叶明闻顿觉心中的抑郁有了出口,重重地点头道,“说得对。娘的仇,我一定要报。当年我跟师傅离开,四年后才回来。那时你们的日子过得愈发不堪,我甚至看到,仆人的孩子抢了你的吃食,还把你推倒在地,居然都没人管的。我说要带你和娘走,我们不要这个家了。可是娘不肯,娘说,若她跟我走了,老叶一怒之下会把我们从族谱中抹去,那以后我的亲事、你的亲事就难了。我问她,父亲对她那么不好,为什么她还要守在这儿,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北元都去?她说她对一个朋友有过诺言,除非达成一个愿望,那么她永远不会踏出熙海一步,至死方休。”
“什么诺言?”石中玉大为好奇。
叶明闻摇摇头,“娘不肯告诉我,还叫我别恨老叶。她说:他也好过的。他对我真的好过的。不然,怎么会有了你,有了你妹妹?”说到这儿,叶明闻的眼泪突然迸流。
石中玉也跟着落了泪。
虽然她和那个娘亲从未曾见过面,但听哥哥说起这些往事,心也跟着酸。不仅是生养这个身体的女人颇为可怜,还因为她在那种逆境中养大了孩子,一心为孩子着想。更因为,血浓于水,很多感qíng是从心底冒出来的,自然而然。
多悲哀又多伟大的女人哪,仅凭着“他好过的”这几个字活着。那个老叶,他怎么能忍心让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正妻受委屈。
他居然!他居然宠妾灭妻!
不可原谅!
还有那个诺言,是什么?那是什么样的一句话,让娘亲死守在叶家,直到香消玉殒。
“后来呢?”泄愤似的抹了泪,石中玉问。
“后来……那时我十五岁了,想留在家里,可姜贱人的儿子已经十九岁,正接手家里的生意。她怕我cha手,自然容不得我,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bī着娘谴走了我。等我再回来时,就是娘弥留的时刻……”叶明闻再度落泪,“娘说,她去了,这府里没人再护得住我们兄妹,让我带你走。说那个盒子,只要送到约定人的手里,我们兄妹就算没有叶家,也会过得很好。”
那个盒子?原来这么关键。
“哥你知道那盒子里是什么吗?”她问。
叶明闻一愣,“我不知道,娘没和我说,只说那盒子不能qiáng行打开,否则里面的东西就毁了,又说放钥匙的地方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还有,她千叮万嘱那盒子必须要当着正主儿的面儿才能打开,否则不管是找不到正主儿,或者打不开盒子,这秘密就不能透露半点,不然那灾祸不是你我兄妹二人可以承受的。”
石中玉心都凉了。
藏钥匙的地方告诉她了是告诉这身体的本主儿了可是原本的叶明玉已经不知投胎到哪里,她到哪儿去知道那个秘密啊。如果那盒子打不开,是不是他和哥哥的未来就很艰难?
“娘有没有说过,这盒子要送给谁?”她含糊着问。
“送给……”叶明闻犹豫着,看向石中玉的眼神有点奇怪,“送给裕王殿下。”
石中玉猛然抬起头,为这个答案而震惊。
那盒子是关系到慕容恪的大秘密吗?她在这个世界的娘亲,死守的又是什么诺言?现在那个盒子被她藏起来了,而且根本打不开,依娘的意思,就是不能再送给慕容恪。否则,就会有很大的麻烦
可是那盒子如果真的那么重要,她必须要想办法打开才行啊!
想到这儿,她猛地捶捶自己的脑袋,烦躁不安。虽然她并不是真的失忆,而是灵魂占据了人家的身体,但她真的想挖开脑袋,看看有关钥匙的记忆。
“小玉”叶明闻拉住她的手,“我知道失忆的苦,你别这样对自己,哥心疼的。”
“可是钥匙在哪里?”石中玉急得要哭。这身体,甚至一点残留记忆也不给她。只有心的反应,见到亲人或者讨厌的人,本能的反应。
“放心,一定会想起来的。”叶明闻心疼地安慰着。
“如果想不出来呢?”这是肯定的,因为根本石中玉不是叶明玉。
“想不出来,就让那秘密死去”叶明闻斩钉截铁,“小玉,我们不是为那秘密而活如果实现不了诺言,那就是天意。我们尽最大的力量,至于结果……不论”
石中玉说不出话,心里像火烧。
本来,她不在意什么秘密,可是那事关慕容恪,她就淡定不起来。她知道他身处什么样的政治漩涡,娘这么郑重,万一是很重要的呢?万一事关他的生命呢?她不能伤害他,哪怕是无意的,也不能!
可是,她到哪找钥匙?怎么才能帮他?
第十九章禽shòu不如
“再者……”耳边传来哥哥的声音,“当时咱们出来的仓促,你对哥哥说过,钥匙还在老宅,你根本没有机会带出来”
“什么?”石中玉差点跳起来。
叶明玉啊叶明玉,你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带出来?如果藏在身上,她一定能找得到并且保管好,现在还用纠结吗?
“看来,你真的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叶明闻轻轻抚过石中玉的额头,心疼又爱怜。
“是,我怀疑我永远也想不起来了。哥,你就都告诉我吧。”石中玉拉着叶明闻的袖子摇。
叶明闻摸了摸石中玉的头发,脸色转冷,“娘的五期还没过,老叶就bī我们jiāo出娘亲的遗物。我虽有武功在身,但他身边也有高手,背后又有大靠山。不得已,我只能带你逃出来。”
“那老家伙知道盒子的事?”石中玉很意外。
叶明闻看了妹妹一眼,心中有些疑惑。妹妹是很胆小温顺的,对那个愧为人父的老叶怕得什么似的,听到他的声音就会躲起来。可现在……他毫不怀疑,老叶如果就在眼前,妹妹会上去对他拳打脚踢。什么父女之礼、什么人伦纲常、都必不在她的考虑之内。这变化,让他感觉有点不安,却又无比痛快。
是裕王殿下对小玉的影响吗?谁不知道裕王有名的任xing妄为、嚣张霸道。如果真是受裕王的影响,冥冥之中,他们母子三个和裕王似乎很有缘分。母亲的盒子是为裕王保有的,而妹妹流落太府都,偏偏是隐身在裕王门下。而且裕王和小玉……关系很不一般。
“小玉,满叶府,全是老叶和姜贱人的人,咱们母子三个有点什么风chuī糙动,那些人都会知道。娘亲能把这个秘密瞒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叶明闻一说起过去,就难免愤恨,“我不知道老叶了解多少,但肯定不是全部。不然他也不会bī问你娘亲的遗物里有什么特殊的,直接抢夺了就是。我想,他甚至不知道那盒子的存在,他只是觉得娘亲留了重要的东西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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