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戚老夫人和宁山王一向配合良好,于是赶紧对石中玉丢了个眼色。
石中玉会意,膝行几步,掏出帕子,往慕容恪身上擦去。
慕容恪此时还站着,那碗汤水泼在他的前襟,此时已经已经渗进衣料中一部分,另一部分滑落到了腰带左右。石中玉跪着,只得抬起头,伸高手,帮他擦拭。
慕容恪烦躁的想闪身,可一低头,正与抬头的石中玉四目相对。她神色不明的黑眸,深处似乎有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一下就钩住了慕容恪的心魂。他只感觉心口有什么动了动,像是种子破土。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他院子里,正屋前面的那片土地。普普通通的土层,用汉白玉的石料围了一圈,珍而重之。似乎,那里面埋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却感觉很重要,每天会呆呆地望上一会儿。奇怪的是,他不想让那土中长出东西来。可现在的感觉……现在的感觉……就像那块土地里发了芽。
他在发愣,而石中玉与他这么四目相投,却感觉眉心颤抖,似乎这张脸要掉下来似的。她惊、她悸、更沉醉于慕容恪那迷惑的神qíng。而当慕容恪qíng不自禁的伸手捂住胸口,觉得心跳格外异常时,她也同时着魔般的抚上了自己的脸。
他们两个,浑然望我,却忘记周围还有很多人呢。于是所有人看到的qíng况是:王迷恋地看着一个姿色平常的女人。而那女人,简直花痴了。
总结起来是很俗气的四个字:一见钟qíng。
“哇”的一声,有人哭了。这一次,倒不是宗政弥也搅局,而是左左和右右。
宗政弥也气得脸色铁青,心中又是恨,又是妒忌,又是得不到慕容恪的不甘和失去慕容恪的惶恐。她那变态心里的底限就是,她得不到,赵碧凡也得不到,别人更休想得到。
可是,以前一个叫石中玉的女人把王彻底抢走。现如今,一个走江湖的下九流女人也会抢了她的所有吗?
而左左和右右,完全是吓坏了。毕竟是孩子,看到自己最爱的娘亲闯了祸,又差点被两个坏女人欺侮,还跪下给王道歉,又替娘委屈,又心疼娘亲。可惜这个游戏有规则,他们不能上前去救,急痛之下,哭得异常伤心。
响亮的哭声,令处于“两两相望,物我全忘”的慕容恪和石中玉回了神。两人几乎同时转过头去,看向两个宝宝,一模一样的产生了心疼的qíng绪。可惜,他们一个要装矜持,一个不能上前抱着孩子相认,于是默契的gān在那儿。
结果是戚老夫人先受不了了,年纪这般大了,却健步如飞的跑到两个宝宝面前,一手搂一个,儿啊ròu啊的一通乱叫,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坏人吓到我的gān孙了。乖,不哭不哭,咱以后不许坏人进门,让王好好处置坏人!”她老人家旁若无人的念叨,表面上好像是骂石中玉,但谁心底不是明镜儿似的。
此时,戚老夫人的最佳双打搭档,宁山王再度开口,“瞧瞧,瞧瞧,把孩子吓成这样。多大个事,至于这般折腾吗?gān脆,老夫给王陪个礼,快揭过这一篇,后面还有gān亲酒没喝完呢。”
他是王叔,慕容恪虽然失忆了,但后来重新认知的人际关系倒不混乱。再看两个孩子,哭得抽抽噎噎,恨不得上前抱着安慰,却又偏偏不方便表示。又看向脚下跪的女人,就是没来由的生不起怒意。结果一腔纠结无处发泄,蓦然就厌恶起宗政弥也来。
“王叔不可。”慕容恪拦住宁山王要赔礼的动作,转过头对宗政弥也说,“你,先下去。”
“王!”`
“别让本王说第二次。”
宗政弥也这个恨哪!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敢违逆慕容恪的话。虽然他身体里的蛊在饲养时用了她的血,但在偷偷摸摸之下,她与蛊之间的联系要远远差于赵碧凡。王是天下奇人,中了蛊,也并没有完全听命于赵碧凡,何况是她?若直是两相bī迫……现在还远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她不能来硬的。
“是。”她憋着一口气,低眉顺目地说,差点心血逆流,当场气死。
而见她转身退出院子,戚老夫人忙道,“王,到底是我的人不对,老身给您陪个礼。好在主院离此不远,叫轻烟快快去拿了衣服来,给您换上。天气虽暖,不至于湿了衣服冻着,但总是怪不舒服的。小芳,快去准备洗澡水,就罚你亲自侍候王沐浴更衣。”嘣的一声,石中玉感觉头发里有炸龘药,一下全炸开花了。
老夫人,您老要不要做得这么明显?
今天这事经不得推敲,戚老夫人也好,宁山王也好,对石中玉多番回护,本来就已经令人生疑了。此时这种行为,好像故意推了她给扫北王同学暖chuáng一样,类似于那啥地方的妈妈。看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沉得住气,两个老人看在孩子的qíng况上,已经等不得了。
可目前的qíng况,容不得她不应下,也只好半惊半恐、半羞半怯的低头退下,心里却开了锅一样翻腾。
有疑问!
首先,刚才的事太过巧合。她怎么就会被“绊倒”了?怎么会那么准确地“飞到”慕容恪身上。当时她正常行走,虽然速度快了点,也不至于如此。似乎,那时有人推了她一把,脚下也是被绊着了。谁这么做的?从方位上看,应该是宁山王。他老人家也这么急,居然急到下绊子给她,以制造机会的程度?这也太为老不尊了!
其次,慕容恪这态度不对。虽说五年的失忆时光令他的xing格和行为变了很多,变得yīn郁而沉默,但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他那种不容人接近的个xing,怎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
第三,最重要的第三点……似乎,她在瞬间感受到了两只蛊的互动。
天哪,她需要时间,她必须细细体会一下!难道,必须要身体的引诱,才能达到蛊虫的感知?那样的话,她岂不要做个dàng/妇,才能完成任务?
第七十二章让奴婢给王宽衣
心里纠结着,手上却利索,在苏叶的帮助下,麻利的烧了水。不过这些年养尊处优,她的体力没有大幅度增长,而且有下降的趋势,提水什么的,是宁山王偷偷潜了孙军来帮做的。
她这边准备好,那边轻烟也拿了衣袍来。此时孙军已经走了,轻烟说话没有顾忌,大约也是觉得石中玉有勾引慕容恪的意思,神色间有些鄙夷,忍了半天还是说,“王不好侍候,忌讳多。你好自为之,别回头攀不上高枝儿,再摔个头破血流。”
石中玉心中有气,但却没对轻烟撒。因为她明白,轻烟只是说话不好听,今天多嘴,也是有提醒她的意思,大约是看在了左左和右右的面子上。孩子再会装,自然也跟娘亲,大伙儿都看得出来两个宝宝特别喜欢女先生。而孙福珩特别喜欢宝宝们,轻烟又特别喜欢孙大叔。于是爱屋及乌,及了一大圈,及到了石中玉这里。
而且,她不能说她没有勾引慕容恪的意思。但她是合理合法的,甚至,可以说是奉旨,奉大燕皇帝的旨,也是奉儿子的旨。老婆勾引老公,天经地意!尽管这婚事是她自己办的,可也是慕容恪欠了她的。
退一万步说,她就勾引他,咋滴?若是解那蛊非要用肢体接触的办法,她很愿意。
轻烟看她不说话,只低着头,以为她不以为然,气得甩手道,“别痴心妄想了!他是高高在上的扫北王,整个明镜和大燕的南部都是他的。若他愿意,连大燕也是他的,甚至可以把北魏打得不敢踏过北元都一步。他这样的男人,连公主和贵妇也看不上,何况你一个……你一个流落江湖的……寡妇!王这辈子,只……”她的话嘎然而止,因为她毕竟是奴婢,不能议论主人的事,特别还是不能提及的往事。
她本来想说,王几年不近女色,因为他虽然忘记了过去,却有意无意地要为一个叫石中玉的女人守身。而那个女人,是王这辈子唯一的爱。
只是她虽然住了嘴,石中玉却猜出她想说的话来,心中不禁蓦然柔软,于是脸上也露出温柔的微笑来,“谢谢你,轻烟。不过,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谁知道老天要怎么安排?”
轻烟瞪着石中玉的脸,见那平凡的面貌像是会微微放光似的,不禁愣住,随即转身,大步离开浴房,背后扔下一句话,“我懒得管你了!”
石中玉笑笑,并不回话。
轻烟不懂,可是她懂,她必须要把真正的慕容恪找回到自己身边。之前她与自己约定一年之期,若真是办不到,她就离开,给孩子找新爸爸。因为她现在有孩子,要考虑她长期不在孩子身边,对左左右右带来的伤害。
可这些日子她亲眼看到两个宝宝和慕容恪的相处,不亲密,甚至看起来有些别扭,但那些暗流里的东西,骨子里的爱,是遮盖不住的,也是浓得化不开的。
父子亲qíng割不断,若真是亲生父亲不在,或者为人下贱就算了。但慕容恪不是,她坚信他是个好爸爸,所以希望孩子们以后会和他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她舍不下慕容恪。于是发狠、咬牙、跟自己软劲儿,不给自己退路。
她对他不是没有心疼过,可懂归懂,总还是会失望,甚至……恨。只是现在她才明白,真心爱上一个人很难,千千万万中的人,未必有一个,她有幸拥有,就绝不放弃!
慕容恪进门的时候,就看到石中玉连番的jīng彩表qíng。一会儿温柔微笑,好像二八年华的少女在思念qíng郎,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像战场上要杀人的猛将。最奇特的是,他觉得这个场景也很熟悉,似乎很多年前,经常看到这样的场景。
“你确定本王之前没见过你?”他问。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石中玉一跳,抬起头来,茫然懵懂了片刻,嗫嚅着说,“没……没有。”
“你不像个生于底层的人。”慕容恪伸直了手臂,又快速打量了石中玉一眼,“你不怕人。”
这个女人,态度间有一份不卑不亢,举止间没有小人物察言观色的警觉,眼神里没有对权贵的真正敬畏,行事时不畏畏缩缩。不得不说,他很欣赏,看着她时感觉很舒服,很放松。
“奴婢幼年时,确实只是个仆役。”石中玉斟酌着答,“不过后来走南闯北,见得世面多了些,因而态度比较大方吧。”她倒没吝啬夸自己一句,不然,岂不太矫qíng了?至于她的出身什么的,她都含糊过去。叶六小姐若算是出身糙根,这世上就没有富豪女了。她石中玉若算是普通百姓,裕王妃就是个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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