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神医看了手中的葫芦一眼,只说了一个字,“好!”
石中玉高兴得拉了他就走,可他却缩回手道,“你这小子,急也不能不管不顾,老夫还得拿医箱。再者,出皇宫那么容易吗?不得打声招呼,还得备车呀。”
“我有马车。”石中玉听说还要耽误,有点急了。
“我倒无所谓,坐什么马车都行,但这不合规矩,只怕出不了宫门。”才神医解释,“我是亲自侍候皇上的人,万一被有心人盯上,老夫死就死了,牵涉到皇上就不好了。你这小子没见识,哪懂得这些弯弯绕儿。”
“那还要多久啊!”石中玉急得差点跳脚,“我等得,病人等不得啊。”
“我去打前哨。”那美少年突然说,“老师准备好医箱,我这边就能准备好。”
才神医一愣,“你要跟着出宫吗?那可不行!”
“没事的,从这里到裕王府近得很,不会有事的。再说,我不是常出去吗?叫几个人跟着就是了。”
才神医犹豫不决,刚要说什么,那美少年食指贴近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也没等才神医同意,大步离开。
此时,石中玉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没注意这两人之间的jiāo流,只听到才神医问她,“到底是内伤还是外伤,老夫得准备对应的东西呀。”
“腿被马踏烂了,恐怕要斩掉。”石中玉仍旧不用主语,但想到夏世雄的伤,又道,“还有很严重的板子伤。”
才神医吸了一口凉气,“这么严重吗?不是要了人命!裕王殿下不在,谁敢动夏老?真反了!哼,我倒要去看看。你等着,我这就去拿药。”
“别忘记麻药!”石中玉多嘴。
“麻药?”才神医一愣。
“就是……麻沸散……让人不知疼痛的药。”石中玉费力的解释,“先前请大夫瞧过,说是那腿保不住了,要锯掉坏腿,唯有您才能保住他的xing命。”
“我不能保。”才神医的脸色yīn沉了下来,“我只能让他有一半活下去的希望,但是到底会如何,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说完,就不再理石中玉,小跑着进了正屋。
第三十章jiāo换名字,就是朋友
“上来。”出了水华殿的大门,马背上的美少年向石中玉伸出手。
已经是下午了,chūn日的阳光却依然明晃晃的。石中玉抬头望去,见那少年的眼睛温润得像两颗浸了水的黑玛瑙,立即把她心头因为焦躁产生的火气驱散了开。而不知为什么,她脑海里却又冒出那双纯粹邪恶的蓝灰色眸子,总是让人的心会揪起来的目光,瞬间愣住了。
“怎么,不会骑马?”少年微笑,“没关系,我们共乘一骑,只要你抱紧我的腰,一定不会有事的。”
“老夏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徒子徒孙!”才神医在一旁cha嘴,轻蔑的意思很明显,他自己同时翻动矮胖四肢,利落上马。
“别怕,我骑术很好的。”少年仍然耐心地伸着手。
我根本不怕,只是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不该想的人,再者担心在皇宫骑马会不会被砍头。石中玉想着。在她的记忆中,似乎在宫内骑马是一种皇帝赐与的荣耀,现在他们这么做……算了不管了,救命如救火,哪有时间思来想去。
石中玉伸出手,放在少年大而稳定的手里,之后觉得身子一轻,已经落在少年的身后。下意识的,她抱紧少年的腰,随着一声轻叱,马儿已经奔跑了起来。
一路畅通无阻,令石中玉不由得对这少年的能力刮目相看,才这么短的时候,居然全安排好了。难道,才神医在宫里很有权势?这少年叫才神医老师的。
很快,一行三人到了裕王府。因屈忽昀要赶回空马车,自然落在了后头。
“直接进车马门吧。”石中玉建议。
一来,车马门可以直接骑马进入,二来兰望就被安置在车马院内。不绕正门的话,可以节省不少候诊时间。虽然这对才神医有点不敬,毕竟他身上还挂着正五品的官职。
但才神医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在路上,石中玉已经把重伤的是兰望,夏公公只是板子伤的事说了,并胡说八道说兰望是夏公公的义子,才神医这才没有发作。
不过石中玉冷眼旁观,发现才神医是个极有医德的人,他怪的只是她说谎,倒没有因为要医治的只是个家奴而觉得掉身价。
“你居然不听我的吩咐,私自出府!”才进入车马院,范通就迎面冲来,手中马鞭劈头盖脸的向石中玉打来。
两个多时辰的担惊受怕、心急如焚,严重消耗了石中玉的体力。她跳下马时双腿发软,本来就差点坐在地下,此时哪躲得开鞭子。
不过那鞭子并没有落到她头上,那少年准确的抓住鞭梢,轻描淡写的一扯,范通就直接摔了个嘴啃泥。又由为车马院铺的全是青砖地,范通嘴砖的下场就是牙齿跌落好几颗,登时抱着嘴哀号起来。
“你是谁?胆敢出手伤我,老子饶不了你!”他含糊着叫,“来人……”
他想叫家丁上来,把石中玉绑了,忽然看了一眼才神医,把后面的话,合着血和牙齿又咽了下去。虽然才神医穿的是便服,但他既然知道石中玉去请谁,当然明白人家是五品大员。有才神医护着,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管事能吆喝的,尽管,这里是裕王府。
“你死定了。”才神医突然笑起来,指着少年,“你知道他老子是谁吗?胆敢冒充,我看整个裕王府都得因你倒霉了。”说完再不理会范通,转过头来问石中玉,“病患在哪里?”
石中玉心中焦急不安,才神医的前半句虽然听到了,却没往心里去,只咬着牙,支撑着软成面条的腿,直接往安置兰望的屋子里跑。
到门口时,她无意中回头望去,正看到那少年负着手站在马儿的旁边。俊马帅哥,映衬裕王府高大的院墙,明亮的日光,就像一幅朦胧的画面,美丽极了。
还有,不知是不是才教训过范通的关系,那少年脸上的神色虽然仍然温和,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bī视的威仪,贵气十足,居然和慕容恪有几分相像起来。
接下来的qíng景很忙乱,才神医一进屋,就把不相gān的人全赶出来了,只留下那位老大夫当帮手,还有兰望家的帮忙擦洗煮药。那老大夫年纪比才神医还大,但学无老幼,达者为师,他很高兴地给才神医当副手。
“才神医一定会救活兰管事,是吧?”在现代,截肢手术就是大手术,何况在古代,那需要耗费很多时间的。
因此,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石中玉和那少年坐在上马石边,心qíng忐忑地等候。那两匹神骏的御马,就拴在镶嵌在墙面内的狮头含环拴马扣上。
范通早就不见了,大约是回内院报信。其实兰望出事这么久了,消息早就全府尽知,二门上好多人来探头探脑。但听说赵氏今天一早就回兵部尚书府去,看望生病的母亲,魏大管家当然沿路打点,也跟着去了。
王府男主人不在,照说赵碧凡不会在外面过夜,算算时辰,这时候也该回了。
“但尽人事,且凭天命吧。”那少年回答。
石中玉皱紧眉头。
至少,兰望有一半的生存机会。她现在不应该想兰望活不下来要怎么办?她要考虑的是以后。她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事,但只怕会留下后患,让范通等人有借口对付她。她自身难保,还怎么帮人?还有,兰望就算活下来,以后的生活也成问题了。当了这么多年管事,他可是没贪一分钱,家里半点钱的存xing也没有,这一大家子要怎么活呢?
她一直想着发财大计,可到现在也没有机会,如今感觉腰里没钱,很多事都不好办。要不要赖上才神医,保住她和兰望一家大小的生存机会呢?可照说,夏世雄既然cha手,就应该会管到底才对。不过,刚才她已经托人去水局院报信儿了,夏世雄却并没有只言片语传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等才神医去找他?
有这么多事压在她的头上,只是,她现在心里乱得很,不仅没有好主意,简直连下一步要如何做也没有底。
“这个兰望,是你的什么人?”少年好奇地问,“好像不是你的家人。”
“我没有家了。”想到在现代的父亲,石中玉鼻子一酸,但她咬牙忍住,只道,“现在兰望一家就是我的亲人,他们于我有恩。”
“石中玉,你是个忠诚的孩子。”那少年突然说了句,感觉很奇怪,何况,他还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如果不嫌弃,叫我小玉就行了。”石中玉笑了笑。
在她心中,等级观念不重,基本上属于没有,但她毕竟生活在古代异时空,人家毕竟是神医的弟子,若不愿意亲近,她也没有办法。若愿意亲近,也算她攀上一棵小树。
“小玉,这名字很像姑娘家。”那少年也笑笑,却又连着念了那名字几声,不像拒绝。
于是石中玉顺杆爬,一心要抱大腿,“你叫什么名字?不过你可以不告诉我,因为在我的家乡有个风俗,jiāo换名字就是朋友。”在现代,jiāo朋友很容易吧?虽然彼此的诚信间有点不足。
那少年愣了愣,似乎不习惯别人的亲近。
他给石中玉的感觉很奇怪,明明很温柔的少年,接近后却发觉遥不可及似的。但那拒绝不是故意,而是与生俱来的,是最淳朴的。就好像他对别人好,只是因为……他比所有人都高贵qiáng大……
“我叫长天。”沉吟半晌,少年像下定决心似地说,但接下来的话又有点伤人自尊,“你可以认识我,但我们不能成为朋友。”
“好吧,小天。”石中玉耸耸肩。
她这个人就这样好。不管是找靠山,还是攀大树,她不放过机会,但她从不qiáng求,人家愿意自然好,如果不愿意,她不会死缠烂打。对夏世雄就是如此,之前几个月,她很多次在德庆居见到过夏老,但因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拒绝感,她从没上前搭讪过。
只是,她这一句“小天”,叫得少年一愣,好像很意外。但是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好奇似的,歪着头,看着石中玉玲珑的侧脸,不禁出神。
石中玉没有发觉,心想这棵小树只怕靠不上,但能混个熟悉,因而也不在多话,只盯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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