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真不知道他到底纠结个什么劲儿。过了半晌,他才从袖袋中拿出一个香包,远远伸出手臂,递给我。
“这里头有安神香,独门密制。如果你敢用,晚上就放在枕头边上。”他瞄了瞄我的浓墨重彩般的黑眼眶,“你最近大约不够睡,若睡得更安稳些,对身子有好处。”
“你关心我啊?”这话,轮到我说。
他却不似我那样bào躁,而是认真点头,“是,关心你。谁让我……谁让你是我表弟呢。”但是,怎么语气听起来酸溜溜的。
哎呀呀,我的小牙啊,酸倒一片。
“你又乱攀亲戚,我们虽然都姓公羊,但血缘差好远。”我哼了声。
他再度认真点头,说话也古古怪怪的,“是,我们血缘很远。事实上,我希望不姓公羊。”
什么意思啊他?表明不想跟我争位?示好?示弱?还是又耍心机?诶?今晚他好奇怪。难道是月亮惹得祸?可是,yīn天哇!
“你离那么远,我怎么接香包?”我中了他的激将法,打算用香包。
有什么不敢的呢?我堂堂大燕太子,身上有真龙血脉,还怕人陷害?魑魅魍魉、邪魔外道通通退避。而公羊潇洒这么傲慢,绝不会用这种低级手段。而最近我确实睡不好,时间短。质量差,天天做梦梦到考试,却找不到考场。最后总是急醒。
我是自己事自己知,还有半个多月要努力。体力和jīng神差成这样是不成的。
“自己过来拿!”他语气中有不经意的怒意,这是他对我不曾有过的。回头想想,从小到大,他真的没有对我发过脾气。
切,拿就拿!我的脚步虽然珍贵,却还不至于不乐意挪动几步。但考虑到我的胳膊还缠在顾荒城身上,我先以极轻极慢的速度和力度,缓缓抽出来。
奇怪的是。顾荒城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这让我有些纳闷,虽然我是不想吵醒他,而且和公羊潇洒说话时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顾荒城是武功高手,在别人的住处,怎能如此放松?想必是太累了吧?听人家说,最原始的睡眠,等同于死亡,完全没有清醒意识的。
这想法又让我的内疚加深了。人家日子过得好好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伸手去拿香包。可明明指尖都碰到了,公羊潇洒却缩了回去,令我的手抓空。之后。他忽然转身就走,因为之前的门是半扣上的,倒也走得顺利。
我生气了。
gān吗?耍我啊!我现在jīng神和qíng绪都这么紧张,他却猫逗老鼠似的。捉弄我就那么好玩?
我追出去。
可他人高腿长,我连跑了十几步才从身后捉住他的袖子。
“给我!”我很没有形象的踢了他一脚,“你说了给我的!”
他受着我的攻击,身子站得笔直。似乎……也在生气。可他是为什么啊?明明是他欺侮我好吗?说给又不给,我是贪便宜的人吗?我是要他守诺。我爹是皇上,我要什么没有?
我眼疾手快的抓住那香包:绿色的丝缎。上头绣着huáng色的迎chūn花,绣工相当好。花朵活灵活现的。香包下头垂着粉色的流苏,系带也是粉色。带子下头还坠着两颗小珍珠。
这香包太女xing化了,不是公羊潇洒平时所用的风格。难道是特意给我的,好以物品来嘲笑我娘pào?不,也许是哪个姑娘小姐的赠品。他的桃花非常旺,一年到头收到的礼物不断,绝大多数是女孩送的。他是来者不拒,却绝不回应。怎么,现在随便找一个来送我啊,太没诚意了。
心中这样想着,却使劲抓着不撒手。而他只两根手指捏着香包一角,却任我用劲吃奶的劲儿也抢不过来。
梆梆梆……
三更天了,已是凌晨。
我屋里很热,外头却冷。刚才猛然冲出来,身上热气未散,也没觉得怎样,这时有夜间寒风chuī来,那凉意似一下子透了骨,令qíng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可是,我仍然倔qiáng的不肯松开香包。好像这一切,是我和公羊潇洒的另一种较量!我不输给他,就不!就不!
而公羊潇洒看到我这模样,也不知怎么就放开了手。可惜我没撤力,于是身子猛然向后倒去。我短促的惊呼,在寒夜里听起来,显得特别惊慌失措,又清晰无比。
公羊潇洒松开香包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见我要摔倒,一个箭步冲过来,在我的后脑要与坚硬的青石地面接触的瞬间,把我捞进怀里。
我吓得直哆嗦,因为太意外了,双手抓着公羊潇洒的衣襟不放。可随后我感觉到,他的呼吸急促而混乱,身子比我颤抖得还要厉害。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
大约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的神qíng没有伪装,所以直截了当的撞在我眼里、心中。他漂亮而修长的眉轻蹙着,眼神中饱含着心疼、后悔和一点点焦躁。这qíng绪集中在面部,就令他非常挺直的鼻梁上,拧出一条浅浅的皱褶,就好像坚硬的面具裂了条fèng似的。
他的唇不像平时那样弯出诱人的弧度,因为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但这样紧抿着,流露出与他往日里不一样的感觉来,比顾荒城还要坚毅、qiáng势。
忽然,我心头涌上热血,看着他的唇,想起了刚才的梦。梦到顾荒城要把史学课上的知识都通过吻传递到我的脑子里。可明明吻我的是司业大人,再回神却是王世子殿下。
到底,我们在山上遇险的事,对我还是有影响吧?
我的脸突然涨红,努力从他怀抱中挣扎出来。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放开我,向后退了半步,连气也喘不过来似的,右手按在了左胸的心脏位置,显得很苦恼,“好吧,香包给你,不要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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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写到这段的时候,心里直痒痒啊,大家感觉涅?
谢谢。(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什么叫睡在一起?
“已经在我手里了,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好意思吗?”我摆出浑身是刺儿的样子。
心乱的时候就装凶,这对我都成了固定程序了。
“你是太子,注意一下形象。”他稳了稳,面容倏的回复“正常”。
我真服了他,变脸得这样快,城府这样深,天生的政治动物!和他比起来,我太不成样了。
“本宫的仪态一向好得冒泡,你少来攻击我。”
“至少,不要和男人睡在一处。”
我被噎了句,张了两下嘴才反驳道,“什么叫睡在一处?好难听的说法。再说了,大家是男人,此地又是国子监,哪有那么多讲究?身为学子,亲近下教官和先生,有什么不对?”
“男人吗?”公羊潇洒仰头,望着yīn沉而黑暗的天空,忽尔态度qiáng硬,“男人也不行!”
“不行?凭什么!你管得着吗?”
“答应我。”公羊潇洒握住我的手腕,目光似剑,把我钉在原地,“不然你信不信明天就找人参顾荒城一本?这是国子监不假,你们是学子和先生也没错。可你还有一重身份,你到底是……你……你为君,他为臣,君不君、臣不臣的,起码的道理在哪儿?天地君亲师,顾家比谁都讲究!”
我有点迷惑,也有点心虚,因为公羊潇洒鲜少qíng绪这么激烈的。他向来云淡风轻、不急不燥、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极端qíng绪都没表现过,完美得像天上的神仙。没有人能拿住他的错处,他的失态,他的弱点。可是这瞬间,我似乎看到他的真实。
“知道啦知道啦。你比顾老太师还麻烦。”我让步,有点害怕这种没遇到过的qíng况。
只是当我挥挥手想回屋去,开门此起彼伏的却响起来。是我的惊叫。以及公羊潇洒控制不住的大声嚷嚷,惊动了住在国子馆的其他人。
二字王候长庆王的幼孙宋先华、安谷王的长孙张书玉、汝明王的三子何藻、披头散发的小武和满身疲惫的阿邦、还有那个喜欢装无辜、扮可爱。实际上恶劣之极的齐太子赵关。
“纷……太子殿下,王世子欺侮你啊。”小武跳上前来,小豹子似的,真是可爱哪。而且吧,改口很快,在外人面前,绝对做足君臣戏码。
“别乱说,有谁敢欺侮咱们大燕的太子殿下。王世子更只会爱护哪。”阿邦眨眨眼,把话给圆回来。到底,当着外国太子的面,内部矛盾不能bào露。哪怕我和公羊潇洒的矛盾,大家都心照不宣,表面文章也得做足。
“燕太子殿下说了,我是兔子耳朵,长着呢。”赵关笑眯眯的开口,“恰巧我听到燕太子殿下惊呼,似乎还和王世子吵架来着。”
“你听错了。”我豪气的挥挥手。心头反感。似乎,赵关很喜欢看我和公羊潇洒不和。我们是不和,但就算再怎么打。也轮不到外人看笑话。
“读书累了,出来chuīchuī风。”我昧着良心说,哆嗦了一下,真他妈的凉啊现在。但,也只能再顶一阵。幸好公羊潇洒识大体,侧移两步,站在上风口为了挡风。而且,他刻意靠近了我站着,近到我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和暖意。
我不想和他显得如此亲密的。可架不住寒风凛冽啊。我屈服吧屈服吧,不是罪。
“正好王世子晚归。无意中看到我别在腰上的香包。”我继续瞎编,顺便颠倒黑白。“他觉得好看,非要讨去。我一时兴起,说要过两招,这香包就当彩头。”说到这儿,我扬头,手轻拍胸口,做出又后怕又侥幸的动作和神态,“呵呵,不好意思得很,本宫略胜了那么半筹。不多不多,也就半筹。说起来,真是好险。”
阿邦无力的垂下头。
他是对我失望,因为这话如果说给猪听,连猪都是不会相信的。我细胳膊细腿,武学课从来没及过格。公羊潇洒呢?连武力值超高的小武也打不过啊。这样的实力对比,我一出手就能被人给拍死好吗?
阿邦心中一定在骂:纷纷啊纷纷,编瞎话不要紧,要紧的是必要编得圆满。你这漏dòng百出的谎言,真是……让我没脸见人了。以后出去,别说我是你的死党啊。太丢人了!
从宋先华等人的脸上,也流露出浓浓的不相信,更不用说赵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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