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光大师,真的——是佛祖圣经吗?”哈三掌教激动地问,一丛胡子抖得像就要脱落的树叶。他虽然是长安清真寺的掌教,和郑和一样是伊斯兰教徒,但也听过这佛宝的传说,知道这佛宝的珍贵,或者这不是用珍贵二字可以形容的。
“待我细看!待我细看!”智光大师现在说话全部用重句。
高闯拖着这随时会倒的老和尚,看了看一直不发一言的朱允文,见他脸色苍白,目光闪烁,显然也不知道石匣内藏着比佛牙还要珍贵的佛家至宝。对于朱允文,除了朱棣派来照顾他兼监视他的两个手下外,就只有高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其他的高官和太监都是随朱棣登基后任用的新臣,没有人见过他,所以都以为他是画师,并不太引人注意。
智光大师手掌虚浮在羊皮卷上半寸,隔空抚摸着,奇异发亮的双眼在纸卷上快速溜来溜去,“没错,应该没错!我懂梵文。看这下面的特殊标记,还有其中记叙的事qíng,和传说中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了,血色一点未褪。看,这血字中含的金粉,是蓝金之粉,没错!没错!就是佛祖圣经!”他说着向后退了一大步,瘦小枯gān的老和尚,差点把下盘极稳的高闯撞了个跟头。
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其他的人也立即跪倒一地,高闯也只好从众。他尊敬佛祖,可是他搞不清为什么要跪。
“郑大人,我们立了大功业,遇到了大欢喜。这佛教圣宝可是千年难求啊!”智光大师激动地说:“此经乃佛祖当年成佛之前,突然有所感悟,以己身之血,混和金粉写成。书写经卷之时,西方有蓝鸟飞来,绕佛祖盘旋,羽带微晶,落入金粉之中,所以写出的字体红中带金,金中带蓝,而且历经千年而不变色。这是大智慧、大喜悦,这个我敢肯定就是佛祖圣经!”
第四卷锡兰篇之佛宝风云第十八章又被派苦工了郑和认真地听着,而高闯的一双眼睛则对着佛经瞄了又瞄。他不是贪图这宝物想据为己有,而是看这些字体是不是如智光大师所说的那样红中带金,金中带蓝。大师刚才说的特殊标记,他却没有看到,只看到两个万字不到头儿的图案,现在不免有些怀疑,怕智光大师激动之下出错。
因为他是跪着的,眼睛和桌面平行,斜眼看去,果然不像正面看的那么普通,也许是被不同光线照she的缘故,居然给人流光溢彩之感,好像从经卷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似的,也确实是红中带金,金中带蓝,果然不是凡物!
“只听说锡兰有佛牙了,没听说过有经卷啊!”郑和喘了口气道,他一直屏住呼吸,这一刻才敢放心呼吸。
“事实上,这经卷早就失踪,不知道流落到哪里。我小时候常听师傅说起,却从没有见过,哪想到今天有这样的机缘,直是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智光大师还在激动,“佛祖圣经只知出处,不知归处啊!”
郑和直起了身子,似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高闯见他起身,也站了起来,也没经过任何人批准,走到桌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把羊皮经卷小心翼翼地折好,再度放入石匣中。
“佛牙是锡兰的,经卷是我大明的!”他斩钉截铁地说,听起来像命令,同时看了看屋里的人。
因为佛牙是佛宝,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所以举行仪式、焚香祷告时差不多是全船人都发动了,但是真正进入到佛宝室观看佛宝的人并不多,只有哈三掌教、智光大师、郑和本人、他最信任的手下王贵通、再有就是迎佛宝的功臣高闯和朱允文了,加在一起,不过六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被高闯大胆的说法吓到了。其实他们都想把这珍贵的经卷带回大明,好好供奉,可是他们敢这么想,更没人敢这么说,因为这些人都是宗教领柚,或者是注重礼节的人。高闯就不同了,他是无法无天的狂徒,凡事都顺着自己的心意,不受任何规则的束缚。
“这本来就是我大明的,不过后来流落到了海外。现在我们迎回去也没什么不对。话说,只听说过锡兰佛牙。谁听过佛祖圣经,所以连他们那个什么什么六世的也未必知道。”高闯继续道,“我们大明把佛牙请回,送还给锡兰人已经是极大的恩德了,佛经自然由我大明保管。”
“这——”智光大师心里欢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看看经卷,又看看哈三掌教。
高闯以为他还在犹豫,又道:“您也不想想,锡兰佛宝失踪了这么多年,他们几派人马一直在找,那个什么亚烈苦奈尔王的人都找到狭窄山谷了,死了无数人,也得不到佛宝,可见佛宝是在等待有缘人。依着我说,连佛牙带佛宝一起带回大明,他们也没有话说。不过皇上仁厚。为免这地方的战乱,把咱们千辛万苦、拼着人员伤亡迎回的佛牙送还他们,让佛牙的神圣光芒镇压邪恶之气。这就已经是天恩浩dàng了,把佛经请回大明再正常不过了。退一万步说,这地方这么混乱。这经卷这么珍贵,如果毁坏了,咱们可就成了千古罪人哪!智光大师,哈三掌教,郑大人,这责任。您们谁担得起?”
“担不起!担不起!我佛慈悲。阿弥陀佛!”智光大师紧诵佛号,声音充满喜悦。要是依着本心,早就跳起来把经卷藏在怀里了。
“高兄所言有理。”朱允文突然cha话,“我迎佛宝之时,曾感觉到佛喻。战乱之地污浊,佛宝只会被恶人抢掠,还是有能之人护之吧。如果佛牙能平息纷争自然是好,但经卷必要放到安全之地才好。”
“真的吗?”哈三掌教问,脸上现出羡慕之色。
朱允文正色点头。
高闯看着朱允文,见他脸色平和,眼神坚定,觉得他所说的虽然可能与事实有点出入,可也不像完全撒谎,不禁对他的经历有些好奇。不过他再转头一望,看其他人又是想把经卷带回大明,又要保持风度,非要说个合理的理由,一点不痛快,不由得心里发急。
佛教在亚洲遍布很广,佛教的圣物自然属于所有信佛的人,那么谁得到,谁能更好的供奉就由谁保管有什么不对?再说大明本来就没有贪图佛牙,从传说来看,经卷并不是锡兰之物,说不定真是佛迹使然,就是让大明迎回的。他们又没有偷,又没有抢,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犹豫地。
“佛教不是讲究随缘吗?”他有点不耐烦,“既然随缘,经卷即到了大明的船上,带回去就是。智光大师,哈三掌教,您们有大智慧,怎么这会进了执念了。”
他话音一落,室内有一瞬间的寂静,除了呼吸声也听不到。正当高闯烦得想转身离开,出舱去换换闷气时,智光大师突然跳了起来,其速度之快,吓了高闯第三跳,不知道这个人和那个刚才昏倒的人是同一个不是?
“善哉善哉,高将军所言甚是。”他手抚石匣,“老纳倒愚钝了,幸亏将军提醒。经卷定要请回我大明,供奉在寺庙之内,受万千信徒的香火,佑天下苍生不受离乱之苦。”
他既然这么说,哈三掌教也开开心心地道贺,说恭喜大明得到无上至宝,天下必将太平云云。他们高兴,郑和自不必说。朱棣崇尚佛教,本人就很信佛,这样一来,朱棣会非常高兴。郑和这样对朱棣并不是溜须拍马,而是真心希望他能开心,他们君臣之间是从年青时代就培养起来的深厚感qíng。
几个人又兴奋的谈了一会儿,高闯早就退到一边去了,感觉累个半死,和这样不痛快的人说话就是làng费气力。他还是喜欢和老铁他们在一起,大块吃ròu,大碗喝酒,没那么多忌讳,畅qíng适意。再看朱允文,静静的站在一边,恬淡温雅,举止雍容,感觉这一趟佛山之行,他收获很大,甚至有脱胎换骨之感。
折腾了半天,终于“散会”了,高闯恨不得快点逃走,没想到郑和却把他单独留下了。他以为郑和是要秋后算账了,治他私自带公主和朱允文下船之罪。但他这一次没有猜对,郑和没有责怪他,也没有把他的官职一捋到底,甚至连提也没有提,郑和找他是另有其事。
据他分析,不追究他的责任主要有几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就是因为公主和朱允文都安全的回来了,这一趟没出一点大事。
其次就是公主回船后突然变得很文静,不像平常,总是缠着郑和要到各种船上去逛逛,或者要求船到港口就上岸。这让郑和很欣慰,觉得迎佛牙这一趟,让公主变得懂事了许多。
第三就是云想衣云大姑娘,她受伤最重,幸好治疗及时,不至落下残疾,但是一大片美丽的香肩可能要落下疤痕了。
高闯在迎佛宝仪式前,曾经匆匆去看过重伤的人,见几个人恢复得都很好,只是昏睡中的云想衣却憔悴许多,一张粉嫩含chūn的小脸瘦得颧骨都突出了,脸上也没有血色,听说是发了几天烧了,才刚刚退热。想来她身子弱,要想身体好起来,恐怕还要好一段时间。
高闯虽然气质很男xing化,但却不是个粗鲁、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心里对云想衣也有一分怜惜。无论是否接受,一个美丽的女子对一个男人抱有好感,任何一个男人对这女子也多少会有点不同。只是冷眼旁观之下,他发现芒速沙苏丹正为云想衣鞍前马后的效劳,表现出对她极大的好感和路人皆知的目的。
回头再一细想,高闯隐约猜到了这件事也是郑和对他私带人下船而不予追究的原因之一。当初公主刚被发现藏身在船队中的时候,船队正好赶上了一场可怕的风bào,虽然最后安然渡过,但郑和为了安抚士兵们害怕船只会因女人而沉的惊恐qíng绪,称公主是为了秘密和亲而去的。
其实以大明的实力,哪里会以和亲来换取和平,但是下层的小兵们不知道这些,有几位高官心里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不敢明说。按郑和的意思,到时候可以说对方和亲的诚意不足,再把公主带回金陵就是。可这毕竟会落人垢病和口舌,现在能有新人来顶杠,郑和当然求之不得。
芒速沙苏丹明显对云想衣非常爱慕,到时候代天子封云为公主,嫁出去了事,即圆了前面说的话,又摆脱了一个累赘,还能与一个南洋小国建立友好关系,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高闯看明白这些,心里有了计较,打算看看qíng况在说。如果云想衣和芒速沙两qíng相悦,他没有话讲,如果云想衣不愿意嫁到蛮夷番邦,郑和硬要bī迫,他可什么也不管,救了云想衣再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和云想衣好歹相识一场,他不会放任不管。
最重要就是他终究是为大明迎回了佛宝,不仅是佛牙,还有那佛祖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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