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样?至少我直立行走了,五指分岔了。看不起我吗?我哼!
然后,我长到十七岁,终于成了真正的人形,如果没有照妖镜或者法术高深的人找茬,我基本上就是一个完整的人。而且,我的《房中术》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
只是,妈妈仍然对我很失望,因为我只是理论上的高手,实践经验为零,所以我以十七岁的高龄,仍然没有闯dàng天下,开设dòng府,广收门徒,到处踢馆或者为祸一方,只能还待在妖界做啃老一族。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啊,因为我有妈妈,有阿姨,有大石头。虽然他越来越少跟我说括,身影常常凝在石壁上,几天几夜也不动一动。
但是他在,这就很好了。
妈妈对我的期望是八个字:倾城倾国,祸国殃民,而我还了她八个字:呆头呆脑,服务人民。但不管怎么说,我在妖界也能自食其力,还给妈妈挣到不少珍贵糙药和稀有矿石。
因为……我做得一手好菜,这几乎是天降奇能,无师自通。任何材料到了我手里,包管变成天下最一等的美味,让人吃了以后,把什么江山美人全扔在脖子后面去了。
妖jīng不是神仙,没有那么高尚的qíngcao,餐风饮露就能活着,他们要吃,还要吃得美味,沉溺于口腹之yù。何况藏身于妖界的妖jīng不是那种有雄才大略的,都是些没出息的、安于现状的家伙,喜欢享受,所以我更加受欢迎。
在这种qíng况下,就算我让妈妈失望,但看在那些可以让她美容护肤,增加功力还能打造首饰的好东西的份上,妈妈勉qiáng认了命。她的女儿,不能享受人间的荣华富贵,不能在妖界呼风唤雨,但好在还算贴心。
“我们狐狸jīng一直是在人们的白眼指责和万千唾骂中被误会着,现在也好,有你这样老实厚道的品种,只是你不要到处和人家说你是我女儿就好。”妈妈说。
我很开心、很满足,我不是一只有雄心的妖,我只想守着我喜欢的人,做我喜欢的菜,直到……我突然再也找不到水帘dòng,找不到大石头……
那感觉……很寂寞。
是这种感觉吧?我觉得是,虽然我从没有过这样的心绪,但我却很确定。只是他太坏了,我解了他千年寂寞,可他却把寂寞给了我。
而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做菜的水平一夜之间就下降了,下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不仅是难吃,偶尔还会……毒死人。任我怎么努力,同样的食材,同样的手法和火候,可做出的莱却再没有以前的味道。
于是我决定走出妖界,去寻找大石头,寻找我失去的厨艺,直到恢复我妖界神厨的身份,直到他回答我,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连一个口信也不给我留。
我十七岁,其实按人类的计算方法已经一千七百岁了。流年匆匆,是人类的大敌,可是却成就了妖jīng。但另一方面,人类随便修个百八十年就能小成,资质好的可以升仙了,而我们妖jīng动不动就要修炼成千上万年,每天对日月吐呐练气,就为得到一颗内丹。
“所以说,妖jīng不是什么人都能灭的,也不是随便就能灭的,内丹是集日且jīng华,山川地气的宝物,哪能那么容易就毁了?人间的捉妖传说,都是老道们放出风来好骗钱的。”妈妈曾经对我说。
而我,五岁时见到他,彼此相伴了一千两百年,虽然他说过的话不超过一百二十句,虽然他从没答应过我什么,可我把水帘dòng当成我们的家,布置得那么漂亮,对他说每一件少女心事,跟他显摆每一道做出的好菜。我觉得,以我们的jiāoqíng来说,他可以不做我的师傅,不做我的双修伴侣,也可以不娶我,但我们至少可以告个别。
我不懂得什么叫悄然离去,什么叫缘起缘灭,我执拗地想找到他,就为了告别而已。真傻,是不是?
不过傻人有傻福,我给我妈留书一封,离家出走,可才走出妖界,就看到了大石头。他背对我站在山坡上,手中三尖两刃枪直指苍天,那藐视一切的气魄令我没来由的心喜。
天空中,乌云滚滚,呈现出诡异可怕的暗红色,隐隐有雷声从天际传来,好像有最可怕的野shòu正凶猛的冲向他,谁备吞噬血ròu。
我虽然没见识,但也知道那是雷劫,更知道我力量微小,应该立即跑得远远的。可那是陪了我一千两百年的人,我怎么能丢下他独自面对?于是,我冲上去。
我觉得我就是狐族所说的那种“雷引子”,那种天生的倒霉蛋儿,走到哪儿,雷就劈到哪儿,因为我才跑到他身边,天雷就打了下来。
一千两百年来,我没见过他的脸,但太熟悉他的身影,所以我才一眼就认出他。而当雷神降临,他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脸,白金色长发、身姿挺拔的男子。他真帅呀,果然我胡六六的双修伴侣,我的师傅,我曾经想嫁的人是最了不起。最英俊的。
他的眼神复杂,我读不懂,但是我看到自己在他瞳孔里的倒影。只一瞬,只一瞬罢了,却好像跟他说了很多话,最后全变成一句:大石头.再见。
他的三眼神目大张,放she出五色光华,想救我。可那是天雷啊,劫数所在,哪能轻易避过?我化为劫灰。但奇异的,在他的第三只眼中,我见到了一根狐毛,缓缓地、缓缓地,飘落在他的掌心。
全身剧痛,好像又挨了一道天雷。
我醒子。
心疼得要命,一种无力的酸涩感觉占据了我的全部感觉,无从发泄.只是泪流满面。
原来,我们的前世并不是qíng侣,只是两个寂寞的人一千两百年的相伴。
原来,他说只骗了我一部分,是因为他只说了故事的结局,却没有说开头。
原来,一千两百年,不,再加上我轮回的一千年,整整两千多年的时间,不过是我一场单恋。
而那一场单恋,也是一段不成熟的爱qíng。或者说那是执念更加适合。
前世,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今世呢?这一切又是什么?
“你终于还是记起来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从我头顶传来。
第二十章且顾眼下
泪眼朦胧中,我发现自己倚在忘川的怀里,坐在水帘dòng中。应龙和哮天犬都疲累之极,卧伏在旁边休息,唯有ròu包好奇的在dòng中闻到闻去。
忘川的脸色很不好,苍白到发青,嘴唇也没有丁点血色。
他伤得很重很重,此时却没有调息,而是静静地任我倚靠着。
我抬头望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堵在胸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曾经以为不熟悉的人,其实足足相对了一千两百年,又分隔了一千年,可是如今回忆起一切,却又有奇异的陌生感横亘在我们之间。
他还是原来的他,我还是原来的我吗?
不过记忆已经被开启,我肯定会慢慢回忆起所有的点点滴滴,在那悠长的岁月里,真的没有其他事qíng和感qíng发生吗?而既我遗忘过,两世人生就好像是不同的两个人过活,除了曾经沉睡的灵魂,哪里还有什么相通之处。
不同的世界认知,不同的xing格,不同的选择,那曾经的一场单恋,不成熟的感qíng,到了这一世会变成如何?我对他,他对我,还是原来的感觉吗?
曾经以为回忆起前生能解决一切心里的疑问,哪知道却有更多的疑问纷沓而来,更令人混乱不堪。于是我决定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因为这一世才是真正的我,未来如何,全应当由现在的我来决定。
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忘川伤得那么重,必须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他疗伤休养。这,才是当务之急。
“李天王何时会发现我们已经逃了?”我qiáng迫自己冷静丅,坐直了身子问。
“不会超过一天。”
“那水帘dòng……”
“虚无山,虚无泪,天地的两大造化。”他打断我,“它们的方位不断变化移动,很少有人能找到,此dòng和魔族占据的虚无山是一样的。当年洪荒界与上远界界壁出现裂fèng,大批妖魔逃了过来,天兵追剿不止,虚无dòng被震脱出虚无山,我无意间得识,即运用法术相连,之后方能随意出入。后来,我叛反天庭时受了极重的伤,形神近乎全灭,只好把身体祭养在极炽之处,把魂魄和灵识化为影子迫入虚无dòng的石壁宁息。我以为没人会到虚无dòng来,没想到它飘dàng过妖居地时,不知怎么被你误入。”
缘分还是劫数,我就这样与他相识的吗?
我叹了口气,“我没有用法术呀,后来怎么会随时能找到你?”
他唇角上翘,这回的微笑明显很开心,“我没料到有人来,所以没有隐去身影,而你……小半妖,在石壁前跌了个大跟头,滚了好几滚,额头上的血溅到了我的影子上。”
“血引之术?我还以为那要施法才行。”我假装正径,掩饰尴尬。不过想想真是可耻,原来我当狐狸时也是这么笨的。
“没错。”他点头,笑意更浓,似乎回忆起我当年的láng狈样,很好笑,“不过当时我正在运功调息,一切,就那么水到渠成。”
“你是说……不管我转生多少次,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找得到,你设的结界我也可以随便进入是不是?”
他再点头,但是补充道,“你从没有转生过,严格的说也没有所谓的前世后世。当年你神魂俱毁,全附在一根狐毛上,耗尽了你母亲和两个姨妈的一千年的心血,才再度凝化成人胎,再度出生。”
“这……也算重生。”我低声咕哝,总觉得他说的还是不尽实,“也许这是天意使然。”
一声,“世间并无天意,运与劫罢了。”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尽管他很努力的压抑和克制,唇角还是再度溢出鲜血。
一边的哮天犬敏感地站起来,满眼忧虑。
我慌了,且自责。
这是什么时候?不该让他耗费气力说这么多话,应该细心照顾他才对呀。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吧。
我连忙爬起来,反正dòng里全是自己人,当下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直接钻到储物荷包里,先拿了几瓶矿泉水、几盒牛奶、几个盆子、一些拘粮及豆类食品出来。
忘川的伤要怎么治,我不知道,虽然荷包中有常用药,却不敢乱用,但失血这么多,应该补充水分和一些能量。至于应龙、哮天犬和ròu包,肯定也饿坏了。
喂他喝了半瓶水,他喉咙一哽,把剩下半瓶水染红了。我心疼得要命,猜想这是他自上回修养千年的重伤外,伤势最严重的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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