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美人夜来_语笑嫣然【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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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仇兰涉与鲁延良的事件之后,宫中禁卫更加森严,对五石散亦更加避忌。本以为能就此遏止住这陋习,没想到,qíng况反而越来越糟糕。曹丕盛怒之下将陈尚衣打入了冷宫。那凄寒凉薄之地,满是诡异和yīn森。

  陈尚衣清醒的时候,便已经在冷宫里了。伺候她的宫女熹微战战兢兢地将事qíng的始末都告诉了她,她茫然,惊愕,终是气得捶胸顿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很清楚,刷没有吸食五石散。她虽然刁蛮霸道,可是,她知道买卖和服用五石散都是大罪,是曹丕明令禁止的。而只要是曹丕反对的事,她决计不会遵从。

  第十四章红衣先生(3)

  可是,冷宫仿如地狱。

  一旦跨进来,想要再出去,便不可随心所yù了。门外轮班站岗的侍卫犹如钢铁打造,无论怎样的态度都难以撼动。陈尚衣哭过,骂过,说想要找皇上申冤,但始终无法迈出那道门槛。她渐渐感到心灰了。有时候,就坐在露天冰凉的石头凳子上,任由雪花落满一肩。

  某天。

  就那样坐着的时候,陈尚衣觉得口渴,想要喝甘甜的蜂蜜茶,便唤了几声熹微,却不见应答。陈尚衣愠怒着站起来,朝熹微的房间走,心里还嘀咕着,这小蹄子也不知死去了哪里,定当好好地教训一番不可。谁知道,尚未靠近,便帖屋内传来一阵嬉笑。

  陈尚衣从门fèng里看进去,只见熹微和几名从撷芳楼过来的宫女,靠在椅榻的周围,皆眼神迷离。有的正在吸食五石散,有的则是早已飘上了云端。

  陈尚衣大为震惊。

  她匆匆地退开,疾步跑出了园子,快到大门口的时候,从头顶拔出一根发钗,不待那两名看守的侍卫阻拦,便做出发狂的样子,声她不力竭地吼道:“让开,否则,我便自尽在你们面前。”侍卫俨然被陈尚衣的歇斯底里唬住了,真的退了步。

  陈尚衣一步也没有停,跑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总算找到了曹丕。

  曹丕正在和秦浮烟饮酒对弈,看到陈尚衣蓬头垢面的láng狈模样,心中颇为不悦,道:“你竟敢擅自离开冷宫?”

  “皇上。”陈尚衣扑通一声跪下来,道,“臣妾有冤。吸食五石散的,乃是臣妾的宫女熹微。皇上只要立刻随臣妾前往冷宫,自然就明白了。”

  秦浮烟夹着一枚黑子轻轻地放入棋盘,也不看陈尚衣,面无表qíng地说道:“谁知道是不是做场戏来让我们看,宫女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她还不得遵从。”陈尚衣第一次觉得原来自以为是的cha话是这样的惹人讨厌甚至憎恶,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比从前的自己还要嚣张十倍的影子。只不过暂时也无暇和她争辩,陈尚衣深深地鞠躬道:“臣妾自知人品不佳,可是,这次的事qíng,臣妾绝非故意捏造,但请皇上再相信臣妾一次,倘若将来查出臣妾有半句谎话,皇上大可将臣妾凌迟处死。”

  曹丕想了想,起身道:“好,朕就随你去看看。”

  秦浮烟却面有愠色,丢了棋子,道,“那臣驺回宫去了,皇上有空的时候,再和臣妾下棋吧。”说着,糙糙地行了礼,自己便先行离开了。

  那御花园里煞白一片,呼呼chuī着的风,带着yīn冷和gān燥,陈尚衣步履焦急,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格外厉害。

  可是,却没有想到,在冷宫里,那原本沉醉在云里雾里的一班宫女,却在皇上一行人终于到达的时候,横七竖八地躺在乌烟瘴气的房间里。

  死了。

  脖子上,手腕上,胸口,腹部,不同位置不同深浅的伤口,处处都致命。血水流了一地,像燃烧到极致的焰火。

  陈尚衣惊叫一声,昏倒过去。

  事后,盘问看守的侍卫,他们说,除了陈尚衣硬闯宫门,就再没有看见有谁进入或离开。陈尚衣一再地申辩她毫不知qíng,可是,没有证据证明她到底有罪还是清白,她只能依旧被拘留在冷宫里,就连收藏和吸食五石散的那条罪,她也无法洗脱。

  她从未感到那般的绝望。

  当天huáng昏的时候,苍见优便来了冷宫。自然是奉旨追查这件凶案的。可是陈尚衣除了一再地申辩不知道,任何有用的供词也拿不出来。正说到激动的时候,陈尚衣突然感觉掏心挖肺一般地难受,身体犹如爬满了细小的虫子,口gān舌燥,轰然倒在地上。

  是五石散。

  陈尚衣哪怕只有一次服用过五石散的经历,但那一次,也足够残忍地折腾她。她会上瘾,在隔了一段时间之后,她会突然对五石散充满了至死方休的渴望。她开始她不喊,呻吟,抓着苍见优哀求他给自己一点五石散来减轻此刻的痛苦。

  苍见优自然不能。

  但是,看着陈尚衣痛苦的模样,总有些恻遥他便俯下身来扶起她,在她的耳边低声安慰道:“你再忍一忍,挨过了这段时间,总能够戒除的。”不,不,陈尚衣发了疯似的扑打着他,长长的指甲抓着他的胳膊,几乎要嵌进他的ròu里去。他试图制止她,没有办法,唯有从背后将她紧紧地箍住。她挣脱不开,渐渐地用光了气力,便枕着他的胸口,在他怀里半梦半醒地睡过去。眼角始终挂着泪,痛苦的呻吟连续不断。

  第二日清晨。

  陈尚衣醒来,苍见优依然抱着她,她一抬眼便能看见对方英俊的脸,熟睡如婴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偷偷地露出妖娆的笑意来。虽然此时全身苏软,头脑发胀,但昨夜那种摧枯拉朽的疼痛已然过去,她知道,她算是熬过了第一关。她轻轻地侧了侧身子,苍见优便醒了,很是紧张地站开,道:“昨夜qíng急,冒犯之处还望昭仪见谅。”

  陈尚衣叹息道:“我是不是戒除五石散了?”

  苍见优皱眉,摇头:“以后每隔三五天,毒瘾都会发作,只是程度会逐步减轻,直到彻底消失。”陈尚衣原本知道这一点,她明知故问,不过是想博得苍见优的同qíng:“那你,可不可以每次都陪着我,直到我将毒瘾完全戒除。”

  “啊?”苍见优连忙退步,“属下有公务在身,未必……”

  “可是,没有人监管着,我怎知自己能不能挨得住。熹微已经死了,这园子如今便剩我一人。若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苍少将,你难道不会内疚的吗?”

  第十四章红衣先生(4)

  苍见优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又或者说,是敦厚与善良。他犹豫再三,不得不松了口,答应了陈尚衣的要求。并且告诉自己,也许可以借此追查案件的真相,或是至少挖掘出一点线索来。

  在冷宫里死去的五名宫女,经轨视,的确都服用过五石散,而伤口凌乱无章,表面看来像是不懂武功的人所为,只是,那力道和位置,却十分准确,不像是陈尚衣这样手无缚jī之力的小女子能做得出来的。只不过,一案归一案,服食五石散的嫌疑尚未洗清,陈尚衣自然还得留在冷宫里,等待沉冤昭雪。

  但是,陈尚衣其实仅仅是误食了五石散。就在某一次熹微给她送参汤的时候,怀里的一袋五石散不小心掉落出来,恰好掉进那湿漉漉的汤碗里。那会儿熹微已经在陈尚衣的房门外了。陈尚衣看见映在门框里那个畏缩的影子,便大声地喊道:“死丫头磨磨蹭蹭的gān什么,还不快进来。”熹微深知陈尚衣的脾xing,唯有战战兢兢地将参汤端了进去。

  陈尚衣喝得一滴不剩。

  于是便那样意外地染上了五石散。

  很快,苍见优在宫里查探出一些有关五石散的秘密。原来,在私下里购买五石散的宫女或太监,都是和一个自称“红衣先生”的人做jiāo易。据闻红衣先生身份神秘,每每出现都穿着一袭暗红色的长衣,而脸上则戴着鬼脸的面具,没有谁看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可想而知这个人必定是皇宫里有着公开身份的一个人,为了掩饰,因而故弄玄虚。

  那几日,后宫里沾染过五石散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地被揭发出来。受到惩罚自然难免。而根据他们所言,jiāo易仍然是在冼色湖畔僻静幽暗的竹林进行,便是从前鲁延良私会仇兰涉的地方,而鲁延良亦是死在那里,所以大家每每说起,都带着避忌和惶恐。

  jiāo易的方式,是yù购买五石散的人将酬金放在岸边的岩石fèng隙里,一个破旧的匣子里面,隔天深夜三更的时候红衣先生便会在那里将相应数量的五石散递jiāo给对方。为了避免被发现,购买五石散的人如果发现那匣子里已经放了酬金,就会另找时机,务必保证自己和红衣先生的碰面是一对一的。而且,谁也不敢破坏jiāo易的流程和规矩,不敢私吞前人留下购买五石散的酬金,因为一旦出现了差错,红衣先生为谨慎起见,会在或长或短的时间内暂停五石散的jiāo易,那对于吸食者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噩耗,他们都害怕当自己毒瘾发作的时候没有五石散能续命,会疯狂而死,因此从来都只能小心翼翼地对待那神秘的红衣先生,顺着他,像供奉天上的神仙。

  也正因为如此,当冷宫命案的消息一传出,湖畔便再没有出现过红衣先生的影子,放酬金的匣子虽在,却总是空空如也。

  苍见优也曾问过陈尚衣,是否见过这位红衣先生,陈尚衣却嬉皮笑脸,道:“早跟你说过那些五石散不是我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将那玩意吞下肚,又哪里晓得这红衣先生是个什么东西。唉,你怎么还不死心,总是查问我呢?”

  彼时,陈尚衣的病况已有了明显的好转。毒瘾发作了两次,程度渐次减轻。算起来,苍见优便已陪过她三次了,通宵,或者大半个白昼,那些不长不短的暧昧时间,却足以将流言飞语捧得喧嚣尘上,只差没有传到皇上皇后的耳朵里。

  薛灵芸是知道的。

  在她叹着瑞雪兆丰年的时候,不经意地帖宫女们的议论,和颜悦色顿时陨落了八成。即便是受到曹丕的误会和冷落,也不曾教她如此局促难安。可是,她能说什么?她和苍见优已经好久没有jiāo谈,纵然她相信他的品格端正恪守礼教,却也不知道能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劝诫他,应小心瓜田李下的是非。

  第十五章绝处难生(1)

  龙楼凤阁连霄汉。始终不变的,是皇宫西北角最寂寞的一簇——冷宫。原本冷宫并不叫冷宫,而是叫旖秀宫。只因为在那里居住的往往都是后宫里失势或者身负罪责的嫔妃,还有的因为压力或重创而神志不清,所以宫门外常年都有禁军把守,出入不得随意。

  在那里,一座又一座的小庭院,牵牵连连,充盈的,只有疮痍和绝望。

  然而,让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的是,当深冬最猛烈的一场大雪尚未消停的时候,曹丕便下了圣旨,将莫琼树送入冷宫。她依旧是身份尊贵的莫夫人,依旧怀着皇上的龙种,就连住的屋子,也是整齐gān净的,比冷宫里任何人都更受优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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