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美人夜来_语笑嫣然【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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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曹植突然有如被针刺了一下,抽回手,惊愕道:“你就是那从常山来的女子?”薛灵芸只道自己竟有了些名气,就连鄄城侯也晓得她入宫的事qíng,心中窃喜,点头道:“我叫薛灵芸。”

  可是,话至此,就再没了下文。

  曹植慌慌忙忙地走了。薛灵芸怔了怔,看那背影,总觉得带着恐惧和逃离的意味。但为什么呢?自己可不是洪水猛shòu,亦非鼠蚁蛇蝎啊。

  凝神间,她蹙着眉,握紧了染着血渍和污泥的手帕。

   第二章七日余香[本章字数:6299最新更新时间:2009-10-2110:25: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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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huáng初二年。秋。

  帝登基之后,封曹植为鄄城侯,所以,他并非长居于洛阳。此番前来,不过是兴之所至。他就跟薛灵芸一样,到了皇宫才听说兄长临时去了许昌。但他莫名地觉得轻松。

  月色浅。

  疏影横斜。

  曹植在窗前站着,忽而想到白日里在御花园撞见的那名女子,不由怅然。究竟是从何时起,他那么避忌接触后宫里任何一位嫔妃的呢?全都是因为宓儿的关系吧。

  宓儿,宓儿。

  这称呼多柔软啊。往事还历历在目。那时候他们心照神jiāo,早已经将彼此引为终生的知己。他唤她宓儿,她便喊他子建,两人都以为在不久的将来他们是要拜天地结为夫妻的。那时候,父亲曹cao亦十分欣赏宓儿的聪慧与才qíng,他曾说这世间的女子没有谁能比宓儿更加适合做母仪天下的皇后,他希望她能够辅佐新君治理朝政,而这新君,却不是自己,是大哥曹丕。

  后来。

  他再也不能够亲切地唤她宓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辛酸的称谓。嫂嫂。可笑的是大哥登基之后还没来得及将宓儿封做皇后,他的心就乱了。他的身边开始围绕着一个接一个的后宫佳丽。多疑的他甚至总怀疑自己与宓儿在私下仍有往来,做了见不得光的事。他将宓儿冷落,再贬至邺城,他却流连洛阳或许昌的红花绿柳。

  骄傲的宓儿呵,水晶骨头,琉璃心,她定然万般委屈,难过,所以才作了《塘上行》,言辞间对自己的丈夫饱含怨愤和讥讽。与此同时,在那时还是?夫人的郭后,诬陷宓儿用木偶诅咒谋害大哥,大哥盛怒之下相信了此事,赐下毒酒,彻底地将她的生命了结。

  这些事,挫骨扬灰也难忘。

  对大哥曹丕是心存怨恨的吧?不仅怨恨,也忌惮。他毕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代帝王,自己的生死也cao控在他的手上。他们都是心思澄明的男子,所谓一山难容二虎,这道理,早在彼此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深深地烙进这万仞的宫墙。曹丕善武,曹植能文。谋军布阵,甚至指点江山,曹丕都驾轻就熟,可是,反对曹丕的人说他刚愎自用,器量小且多疑,而拥护他的人,则觉得曹植优柔寡断,缺少统领江山的霸气。朝廷内外,仿佛不约而同地分成了两派。只不过,在民间,三公子曹植的仁德谦逊,却为他赢得了不少的美名。先帝曹cao对于挑选谁继承皇位犹豫不决,亦是因为如此,曹丕与曹植之间,随着此事的悬而未决,便愈加剑拔弩张。更不曾想到的,是甄宓的出现。与其说她是一根导火线,倒不如说她是曹丕公然向曹植宣战的借口。渐渐地,兄弟间的默契dàng然无存,剩下的不过是虚伪和礼仪。

  想想当日,七步成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字字泣血,句句锥心,却也不过是二十个形同符号的文字,打动不了谁,根本没有实际的意义。曹植负着手,望向窗外寂寞的明月,兀自叹息。

  帝尤未归。

  薛灵芸独自一人居住在不大不小的叠香园,身边连个贴身的婢女也没有,终日无所事事,才两三天的工夫,就已经闷得慌。

  夜里。

  明月清辉仿若在地上铺了一层霜。偶尔有奇怪的鸟叫声,风声,像女子的呜咽。薛灵芸半梦半醒间仿佛又看到了当日坠楼的黑影,悬浮在空中,在她的头顶,躲不开,又砸不下来。

  她惊起一身的冷汗。

  翌日。

  薛灵芸去了苜蓿园。那是曹植在宫中暂居的地方。虽然她这样贸然地闯入很唐突,可是除了曹植,这里再没有一个人可以跟她算做认识。她拿出令牌,指着令牌上的血迹,将当夜目睹的事qíng说了。曹植诧异得很:“你为何要告诉我?”

  “不知道。”薛灵芸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偷偷地想,总不能告诉你,是因为我信任你,而我信任你的原因不是因为你曾经替我解围,而是因为我仰慕你的宽厚仁慈,文采风流,亦动qíng于你和甄妃的故事,你是我在没有入宫以前就牢记在心底的一个人。

  曹植皱眉:“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这些事,并非我应该cha手的。”

  “哪怕人命关天?”

  “嗯。”

  薛灵芸一怔,表qíng有些僵硬了。是失望吧,没想到自己当做神仙一样崇拜着的人,竟然如此懦弱怕事。她觉得她好像是一个过早地从睡梦里惊醒的人,虽然看见了她梦中的霞光万丈,但那光芒,却在一点一点减淡,消退。她悻悻地正yù拿回令牌,却见曹植又将令牌仔细地嗅了嗅,跟着脸色也变了,问:“这香气,是从你身上染的?”薛灵芸接过令牌,也在鼻子底下晃了晃,道:“不是。在我捡到令牌的那个糙堆里,也有这样的味道。嗯,像茉莉,也像檀香……”

  “七日香。”

  曹植突然接过话,怔怔地呢喃。此时,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以茉莉、红莲、芍药等十二种花的花瓣,经过加工,晒gān之后,研成独一无二的香粉,轻薄得几乎看不见颗粒,但撒在身上香气却能够足足停留七日,这世间想必除了甄宓,再没有谁懂得这款香粉的制作方法。那么,坠楼人,黑影,血迹,令牌,这些和七日香又有怎样的关联呢?

  他改变主意了。

  他突然很想弄清楚这件事qíng背后隐匿的真相。他重新接过令牌,说:“我会派人打探看看侍卫当中有谁不见了令牌。”

  “嗯。”薛灵芸瞪着曹植,她好像看见那团快要褪色的霞光又重新鲜艳起来。虽然对曹植前后态度的转变有些不理解,但是,他答应了她,他的形象再度丰满伟岸起来。她想,她果真是没有看错他的。他不是那活在云端的神,他也有徘徊,担忧,闪烁。她甚至回想起第一次与他在御花园里见面时的qíng形,他那么温和可亲,好得让她不敢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幸运,可以遇见如此珍贵又如此真实的一个人。她欢欢喜喜地道了谢,身体里的血液又沸腾起来了。这段时间她总觉得自己会遇见很多事,生活充满了无限的可能,而骨子里刨根问底好管闲事的xing格,在沉寂多年以后,仿佛终于要爆发了。她想,皇宫也许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皇宫也是一个充满秘密,但又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很快,曹植调查羽林骑中令牌遗失的事qíng,开始被一小部分的人知道。

  自然,那令牌的主人就有些心虚了。

  这一日,薛灵芸游过御花园,突然从假山背后慌张地冲出来一个人,将她撞了个仰面朝天。她定睛一看,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竟着一袭黑衣,蒙着面,活像个山贼。她想要大喊有刺客,黑衣人却先一步捂了她的嘴巴。这要是换了别人,就算不吓昏过去,也会乖乖地并拢了脚跟动也不敢动一下,可薛灵芸却非常用力地挣扎,头、手、脚纷纷派上了用场。

  黑衣人很显然并不是太擅长应付此种qíng况,只好拖着薛灵芸,往假山背后那口枯井里塞,薛灵芸只觉胳膊和肩膀都被拽得生疼。忽然,她又闻到了七日香的味道,抬眼望去,只见黑衣人的手腕内侧有一块扇形的胎记,然后,她感觉身体一沉,两眼发黑,昏了过去。

  yīn暗。

  寒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她突然惊醒时,太阳已升得老高。薛灵芸在枯井的井底站着,抬头望了望,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她想看看有没有青藤或绳梯一类的东西可以让她爬上去,结果,走了两步,竟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

  准确地说,那是个死人。

  薛灵芸的心里咯噔一下,蹑手蹑脚地凑过去看,就着昏暗的光线,只见那妇人蓬头垢面,衣衫凌乱,奇怪的是,她死前的表qíng不是恐惧或愤怒,而是惊愕。她的身子底下有一摊凝固的血迹。因为阳光正好落在那个位置,薛灵芸便将她的头轻轻侧过来,便看见她后脑明显的伤痕。薛灵芸没想到自己竟然勇敢到忘了尖叫,除了些许的反胃,她的好奇心似乎胜过了恐惧。

  此时,地面上隐约传来脚步声。薛灵芸立刻跳起来,大声地喊着:“喂,喂,有没有人啊?我们被困在井底了。”

  “是谁?”

  上面的人回应了,但声音是严厉的,带着满满的戒备。

  绳梯放下,薛灵芸慢慢爬了上来,眼看着整个人已经脱离暗影,沐浴在清澈的阳光里,却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边摔倒。

  好在一双qiáng有力的臂弯扶住了她,与此同时,她亦再次嗅到七日香的味道。她略带犹疑,抬头看??世间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浓黑的眉衬着轻陷的眼窝,那眸子就如同暗夜一般深邃。眼波流转,璀璨如星。白皙的肌肤就像无瑕的美玉。黑色漆纱笼冠,碧绿大袖衫,袖口与襟前都匝着白色的狐皮,既显儒雅华贵,又透着飒飒的英气。看样子那男子不过是弱冠之年,却没有同龄男子的轻佻浮躁,就那样谦和地站在那里,仿佛满园的清风都将他缭绕,曳着他的眉心,鬓角,衣襟,还有腰间挂着的那块玉璧。这一瞬间,似一切都融化在七日香缠绵的脂粉里,耀着淡淡的光晕。她像学步的雏鸟似的摔过去,正摔在对方前来相迎的怀抱里,她一抬头,就对上那人绝美的面庞。

  唯独他的表qíng有些惊慌。

  因为在放绳梯以前就询问了井中人的名字身份,知道这女子是皇上千里迢迢迎回来的,所以他丝毫不敢怠慢。但此刻与她面对面,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惊讶于她的美貌。或者,还有她清脆的嗓音,曼妙的身段,甚至是不同于深宫女子的天真。所以他才惊慌。待她站稳,他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尴尬地问:“薛美人,你没事吧?”

  “没有。”

  薛灵芸站定,这才发现对方的身材亦是颀长健硕。她不算娇小,却仅仅到他下颌的位置。面前这人有着宽厚的肩膀,散发的是稳重与安全的气息。凝神间,男子轻轻地蹙眉,问:“刚才你说,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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