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豫达跟在身后,去发现没有人与尚凝轩接头,略觉失望,真要冲上前去抓出那尚凝轩在细细审问时,却发现船里静静的,并没有立刻划走。
走到近前时,鲁豫达却是惊呆了,只见那尚凝轩手握船撸已经浑身僵硬发黑,中剧毒身亡了,而那船底凿开有破dòng,正在汩汩地灌着河水,他们要是来晚一刻,只怕尚大人早已沉入河中,去了龙王的水晶宫,找寻那同样葬身水底的妹妹去了。
当鲁豫达向太傅回报时,太傅微微皱眉:“那信鸽跟上没有?”
“禀告太傅,那信鸽是专门受训飞行极高,速度极快,属下放箭没she中,又放了枭鹰也没有抓到,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它飞的不是南疆的方向,倒像是……京城。”
第45章四十五
太傅闻听此言,沉吟了半响,眼睛里的却是难以掩饰的jīng光:有意思!
不管这尚凝轩背后的同谋是谁,他的心智可要比尚大人要高明多了,对待棋子毫不留qíng的舍弃,倒是堪堪能作他卫冷侯的对手!
卫冷侯并没有刻意隐瞒消息。
云妃得急诊殡了,而尚凝轩大人夜里游船落水的消息,第二天便悄悄地传遍了行宫。兄妹二人同一天归西,这样巧合的事qíng一时间有些人心惶惶。
尚府的家眷不敢惊扰圣驾,憋着眼泪,连问都不敢问,偷偷地取了已经变成两坛子白灰的骨坛子,先行离开回到了京城。
太傅大人也是故意而为之,既然还有尚氏同党在,那么尚凝轩兄妹的死讯便是隔山震虎,威慑敌胆。既然有心与太傅做对,且藏好了,不要被他发现,不然尚凝轩兄妹便是样板!
只是兵部生变,还要从长计议……
当聂清麟听这个消息时,心里也是微微诧异。昨儿浴室发生的事qíng她是后来才知道的,大概尚凝轩兄妹与浴室里的事件脱不了gān系吧……若是那时自己正在沐浴……只怕女儿身也要bào露了。
人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岂不知这深宫里要比江湖还要凶险百倍。如今是太傅替自己隐瞒着女儿家的身份,如果一旦被有心人知道,大白于天下,只怕就连那忠心耿耿的吴阁老也会主动上书,请求太傅处死自己,以平息大魏皇室的丑闻,到时太傅该如何?只要是个会权和利弊的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吧?
聂清麟叹了口气,不知自己有没有那份本事劝动太傅让自己退位,就算是入了佛堂,长伴孤灯也好过在深宫里艰难度日。
行宫中的饮食,照比京城居然还要丰富多样些,毕竟都是当地采摘的瓜果,因为此地气候一年四季都是冬暖夏凉,又有地下涌出的喷泉,附近的土地温润,瓜果成熟的时间也照比其他地方缩短了许多,虽然是chūn天,居然有新采摘的新鲜的糙莓和甜瓜,每日吃着倒也不腻。
知道皇上白日里要下地劳作,必定是体累口燥,御膳房也是jīng心打理着行宫每一天的饮食。御膳房的厨子们都被阮公公耳提面命过,太傅可是经常跟皇上一同用膳,要是怠慢了皇上的饮食,便是怠慢了太傅,仔细了细脖子上顶的脑袋,所以御厨们擦了擦冷汗,将小皇帝的喜好牢记在心,还要再搭配上太傅的喜好,每天道菜都得几个人聚在一起用心揣摩研究,最后才能定夺。
就像今日午膳的这几道,就都很有名堂。因为皇上与太傅都好吃甜口,开胃的是道水果拌盆,甜瓜被御膳房用银勺挖出又用细签子剃去了瓜籽,摆成绽开的花状,铺上荷叶的白盆子里;将冰糖磨成粉细细地撒上一层,名曰“霜降红莲”。
主菜甚是简单,只是一道烤羊腿,但选用的却是当地常年喝着温泉吃着青糙的肥美黑头公羊,因为用的是未到一年的仔羊,ròu质肥嫩,而且在上明火架烤前,先是腌制了酱汁,再用冰块镇了镇表皮的ròu,将酱汁封存在鲜ròu的深处,等羊腿烤好后,不需要蘸着酱汁便可直接食用了,表面松脆内里ròu质鲜美无比。
太傅以前行军打仗的缘故,是最喜烤ròu的。见羊腿用大银盘呈上,也没用一旁的宫女服侍着片下腿ròu,自己直接取了银刀还有铁叉,动作利索地片下了羊ròu,再将它放入到聂清麟的碗中。
“别只顾着贪凉吃那甜瓜,多吃些羊ròu才好。”
聂倩看着那ròu光肥嫩的样子便微微皱眉,可是咬上一口才发现那嫩ròu里含着丰盈的酱汁,在舌尖慢慢地延伸开来,倒是化解了膻味,吃起来很是美味。不由得多吃了几块、太傅如今是最愁这龙珠子吃饭,每次遇到顺口吃个没完的,却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难得今天不费唇舌,能够畅快地吃ròu,心里不由得一喜,午膳还没进完便让阮公公传话赏了今日当值的厨子。
待食完了羊ròu,就着热腾腾的jī茸玉米小炒吃了几口米饭,又喝了一小碗鲜贝南瓜熬的浓汤,聂清麟不大的肚肠便是满满当当的了。
这两日郊祭,别人都是做做样子,可是太傅却是实实在在地开垦了两亩良田,因着连续两日的劳作,倒是有些倦了,下午闲来无事,便在皇上的寝宫里歇下。
聂清麟换了身轻便的,便乖乖地被太傅搂在怀里,伴着窗边的清风扬纱,耳语着说了会儿话。
“朕看太傅这几日郊祭甚是认真,倒是劳累得很。”
“微臣是寻思着多种些,这里的麦子长得快,chūn夏两季,到了夏天圣上来行宫消暑的时候,就能品尝到微臣亲手种下的米面了。”说到这,太傅英俊的脸上微微含笑,轻轻地啄了果儿那光洁的额头。
聂清麟听了微微瞪着眼儿,看着自己头顶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心道;乖乖,换了哪个女子能招架得住这样的太傅?温柔体贴起来,倒真似个温存体贴的书生,也难怪哪个尚云初会因爱成狂,只是不知那云妃与太傅大人感qíng正浓时,有没有亲口品尝太傅大人的“汗滴禾下土”?
太傅不知龙珠子心内的腹诽,见她俏眼圆睁,只当是自己的一番心思把个龙珠子感动了,突然便神清气慡,只觉得这两日来的劳苦并没有白费。
卫冷侯虽然是痴长了几岁,但是生平却是从来没有主动去讨过女子的欢心,以前但凡看着部下同僚变着法地去讨好心仪女子的欢心,太傅大人心里便是顿起鄙薄:堂堂男儿心思不放在正处,反而作小儿状,挖空心思讨好逢迎深宅之内的无知女子,真是可笑荒唐至极!
太傅却没发觉,自己如同那耕地的健壮huáng牛,在皇田里犁了两日,要博得的无非也是美人的绽颜一笑。可惜这番苦心感动了农神,却丝毫没打动着怀里的可人儿。
不过太傅能起了这心思,倒是拜那狗太医所赐,那日他在花溪村畔窥见得分明,只砍了那几片柴糙,做了几顿粗茶淡饭,便让这怀里的小女子感动得娇笑嫣然,这让心眼本就不太宽敞的太傅大人很是介怀。
如今他这开田种地的英姿不知要比那太医的笨拙劈柴的样子英气bī人了多少,倒是叫这小女子开一开眼,好好的对比一番。
见太傅难得一脸的和悦,聂清麟觉得自己得稍微提一提自己的前程了:“太傅……天儿渐热了,衣服是越来越薄了。爱卿又顿顿bī着朕吃那些个饱足的,只怕朕再坐那龙椅之上是遮挡不住了,不知爱卿可否……”
太傅半合着眼儿,懒洋洋地说:“圣上有何打算?”
“若是太傅垂怜,朕愿寻一处高山冷庙,自愿落发,摒弃俗家姓名,隔断红尘牵绊,自愿长伴佛灯为太傅祈福……”
聂清麟心知,这太傅惦记着自己年幼貌美,如果不能随了他的心愿,只怕自己很难全身而退,虽是打心眼里不qíng愿委身于这yīn冷的男子,但身在这无形的囹圄,也只能被太傅迫着结个露水的姻缘,太傅应该也是这么打算的。可若是自己以后恃宠而骄,还想如那进府的妻妾一般要了名分替太傅生儿育女,只怕这太傅便是大大的不qíng愿了。
待得太傅登基之日,这大魏的上下便要将聂姓皇族抹杀得gāngān净净!哪里还会留个聂姓的皇族正统留在自己的身边,生下他卫侯的子嗣?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此乃亘古不变的轮回,再显赫的世族也难抵衰败的一天,还莫不如乖乖地顺应着兴衰天命,主动地退出,自己提出日后出家,便是解了太傅的困窘,免了他与女子qíng爱之后,还要挥起屠刀的尴尬。
田园生活固然很好,但终究不是她聂清麟的福分;佛灯之前虽然清冷,但是心尚自由,也算不得苦楚。说完她微微抬眼,望向太傅,却发现太傅已经合上双目,面无表qíng,似乎已经睡着了……
聂清麟原本以为这番善解人意的伏低做小能让太傅动一动恻隐之心,却不知那合眼假寐的太傅心里此时正是狂风bào雪。
人都道他卫冷侯心肠硬冷,却不知那宝座上的绵软的小人儿才是最最铁石心肠的。枉费他这段时日的恩宠,倒是没有半点打动这该死的小女子。不想着该如何回报自己的这番怜爱,却早早绝了涉足红尘的心……
长伴佛灯?倒是要哀悼哪份伤心的红尘往事?莫不是还在惦记着那娶了宫女的小太医?还真是备不住在那村里的几日,假夫妻做出了几分真感qíng!
待到怀里的小人发出细微绵长的呼吸声,太傅才慢慢睁开jīng光毕露的凤眼。怀里的那团小儿睡得正熟,脸颊粉嫩得像朵明艳的花。
其实这小皇帝的话句句平实在理。可惜她到底还是年幼未经人事,漏算了男子的嫉妒之心。这太傅大人钻进了牛角尖里,一下午的功夫便是恨恨地盯着美人儿的娇艳,一时想把她在睡梦里活活地掐死,一时又琢磨着该如何绝了她的痴心妄念。
郊祭结束后,太傅却并没有急着回宫,却是突然提出微服出游。
二人还像上次巡视流民村那般,扮成富家公子偷偷地上了行宫后面的马车。
“不知太傅要带朕去哪?”在马车上,聂清麟问道。可是这两天又开始yīn阳怪气的太傅却是闭目养神,并不回答。
他们要去的村子离行宫并不远,就在附近的村落里,马车上了村旁的一道山坡便停了下来。
太傅并没有下马车,仅仅是撩开了帘子,让聂清麟向山下的一户人家望去。
聂清麟先是疑惑不解,可是定睛一看,心里顿时偷停了一下。
那院子里正在劈柴的男人正是久久未见的张侍玉,此时正是中午,那小屋子炊烟袅袅,应该正是做饭之时,伴着小桥流水的村子里不时传来jī鸣狗吠声,衬着房屋四周的是阡陌jiāo错的良田,这是一片和乐的景象。
此qíng此景似曾相识,花溪村中也是这般的宁静祥和,那段日子时不时的便会在她的梦里出现,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备,放松的生活,在十六载活得小心谨慎的日子里,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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