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先生本是不yù去看,奈何是心爱的养子拿来的,便是皱眉勉为其难地接过,仔细看过,脸色却yīn沉了下来。
骁王心中奇怪,问道:“阿大,可是有和不妥之处?”
端木先生说道:“十年前,我曾经去过徽东,那时大梁已经是风雨飘摇,展露疲态。地方混战不休。徽东有三大派系混战,百姓受苦不堪。我见百姓如此困苦,有心结束乱局,便为当时民望最好的泾阳侯使设计了战船。可是他使用这种战船战胜其他的两路后,不但没有恢复民生,让百姓安居乐业,反倒横征bào敛,然后四处侵扰,结果终于自取灭亡,被bào动的百姓乱刀砍死,这副图纸也就不知所终……此后,我便发誓再不为人绘制杀人利器。
你现在手上的图纸和我当年绘制的机关一模一样!可是这张却不是我亲自绘的那图,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骁王冷笑一声道:“一个想当旺夫才女,想疯了的女人。”
第103章
当端木胜听闻了骁王讲述了那个虞二小姐乃是江湖传说的huáng千机为师时,竟然是仰天长笑。
“huáng千机乃是我游历徽东时,为了日后不追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随口起的化名,其后便不曾再用,那是你已经回了霍家,你阿娘一人独守乡下,我也是急于返乡,于是事毕后便弃名不用,哪里收过什么女徒弟?不过她既然能演化出这个名字来,倒是应该曾在徽东,亲眼见过我设置的那些机关,又是凑巧得了图纸罢了……不过这么算来,当时她也不过是五六岁的女童而已……能撒出这样的弥天大谎,只可能是她的家人刻意编纂的设计,随意拿他人的心血妄称是自己的,有些rǔ没了虞家的名头了,你父皇为你指选的这个女子……心术不正啊!”
端木先生为人耿直,却从不轻易出口伤人,可是现在明知道养子将奉圣旨迎娶这虞氏,却仍给出这样的评价,可见心内是极为不齿此女的。
端木氏在一旁听得心内也是发急。她十五岁便嫁给了端木胜,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一直感qíng甚笃,尤其是端木胜在盛名之时家财万贯,人也是长得整齐周正,主动示好的女子比比皆是,可是他从来未看一眼未纳一妾。在这端木氏的眼里,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再自然不过的事qíng了。、后来夫婿为盛名所累,散尽家财隐居乡间,她也甘之如饴,不曾有半句的抱怨。在她的眼底,养子阿承一直xingqíng寡淡,难得有入眼的女子,更何况能让他亲自领入端木家的岂会是以色侍人的寻常姬妾?这飞燕乃是将门之后,眼底的睿智英气看着惹人爱,但可见也不是将女戒记得烂熟的寻常女子,若是儿子娶了其他女子入门,将心比心,燕儿的心里必定会产生罅隙……
想到这,她开口道:“这等冒名顶替,李代桃僵的女子岂可成为阿承的正妻?倒是要想办法戳破她的牛皮。”
骁王闻听此言,开口对端木胜言道:“还望阿大帮承儿度过这个难关,收燕儿为弟子可好?
此话一出,满屋寂静,端木胜一时不语,而飞燕也唬了跳,没想到骁王会提出这等要求。见满屋无声,便和缓地开口化解尴尬:“阿大的技艺乃是独具匠心,飞燕人笨手拙,怎可传承不可,不可!”
端木胜看了她一眼道:“你若是笨的,就不会想到利用我那书上绘制的翻犁的机械改成盐场搅拌竹盐的工具了。只是方才阿承的提议实在是荒谬的,在我将那本自己绘制的机械机关书籍赠给你时,你便已经是huáng千机的正式关门弟子了,怎么可有再收一遍的道理?”
此话一出,端木氏笑道:“你们的阿大又是调皮了,燕儿,还不快奉上一杯谢师的清茶!”
飞燕也是识趣的,连忙倒了一杯热茶呈现给了端木胜,笑着言道“叫着阿大顺口,便不改口叫师傅了。”
端木胜接过了茶杯道:“收你为徒的乃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huáng千机,并不是你在乡间种田的阿大,你阿大他当年负疚之下立下永不造兵器的毒誓。如今却碍于誓言不能亲手帮助承儿度过难关,唯有靠你在一旁扶持,才不至于让jian人入了府门。不过燕儿要谨记,机关无qíng人有qíng,只希望你若是掌握了这等技艺后,更多的是造福于民,而非争权夺势一味屠戮人命。”
飞燕当然能体会到端木老先生的心境,能力愈qiáng者,却往往是承受着负疚感最多的人。就好比她当年惊悉分父亲之死的真相时,思及这么多年来带领将士死守白露山,枉死了多少的将士xing命时,内心的翻腾足足让人难以承受其重。
见飞燕点头,端木先生笑着道:“其实机关多变,需要审时度势,灵活用之,我当年所造的战船也不是尽善尽美,而燕儿你能否看出其中的端倪呢?”
平心而论,霍尊霆的心思城府皆在飞燕之上,本该继承养父的玄学,但是他志不在次此,就算从小便不感兴趣。机关这类死物更多是设计者的奇巧应用,而随机应变却是飞燕最最擅长的,当年若不是住驻守在白露山这样丘陵沟壑遍地,四季变换分明的地方,她未必能死守壮大,以至于成为大齐的祸患。
所以对于端木先生的绝学,飞燕便是稍微开了灵窍,便掌握了关节所在,加之之前端木先生相赠的那一本,虽然都是些粗浅的构造,却恰恰是学习机械机关者的入门之法。如今再看这造船的图纸时,已然不是门外之汉,看了一会,飞燕思索着说道:“这船乃是灯下黑啊!”
方才她看了半天,此船经过改造,所用的大pào下架起了火pào架,弓箭手的位置安置了弓簧,使其she程变远,可是因为经过改造,船身变得臃肿,想必移动的速度不会太快,如果能够快速移动小艇近身,凿烂船底,那么在犀利的火pào也要入了水卡了音儿。
端木胜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年这船一经造出,火力惊人,可是短处也是很明显,所以当年我又设计了若gān的小艇载大船身侧护航。与泾阳侯对峙的敌手也是来不及相处应对之策,便纷纷落败,后来我在离开时,亲手烧了这些船只,若无图纸再造这样结构jīng细的船只难如登天,本以为无后患之忧,没想到今日确实重现于宫廷之上。我方才又看了看,那女子也不是一味的抄袭,也是做了些的改动的,竟是将这些火pào改成了倒钩散弹,还着重标识了出来。这些倒钩散弹,一经发she,便是波及方圆,最yīn毒的是,散弹带钩,钩钩连环,难以取出,中弹者就算是轻伤也往往伤口溃烂而亡,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是烙下终身的残废。
两军对峙,那些将士们乃是身负使命,热血杀敌在所难免,可是一旦解甲归田,便使命终结,俱是养家的汉子,需要养活儿女高堂,可是中了这弹药,就算战事结束,也受累终生,成了一家的拖累,便是妻女的灭顶之灾……太yīn毒了,太yīn毒了……”
飞燕听完端木先生的分析,心内也是有了主意:“请阿大放心,这等凶猛的怪shòu,燕儿定然竭力不使它为祸一方。”
端木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是拿出自己jīng心收藏的图纸,赠与飞燕。
飞燕看着一旁的骁王,心知他既然央求阿大收自己为徒,必定想出了应对之策,此时京城的皇宫暗cháo涌动,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子其实势单力薄,竟然毫无帮衬之……
回程的路上,骁王一路沉默,临到王府时才开口言道:“本王若是真立了正妃,你该若何?”
飞燕默默想了想:“妾身不知,只是想到以前在宫里陪着皇后看戏时,曾看见过这么一出,表妹嫁给表哥,新人又是主动帮表哥迎回龙女旧人,大家看得都是动容,可是妾身当时想的却是那表妹必定是不爱表哥的,而那龙女又是太不爱自己的……所以,殿下,你问妾身该是如何,想必就是在这高墙深宅里离不得出不去的境遇下,爱殿下轻减几分,爱自己也轻几分罢了,等到全都不爱了,也就可以随遇而安,其乐融融了……”
骁王皱眉听着,大掌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大胆,竟是敢想,居然演练着如何不爱本王!若是在军营里,这便是不忠之罪,要打上多少军棍才能以儆效尤!”
飞燕看着骁王气结拧眉的模样,竟是心里微甜,伸出细指描摹着他的深目挺鼻轻声语道:“所以便是要趁着这英俊的殿下尽是妾身的时候,好好的疼爱着,免得没被别的女子睡了去,恐怕是没有现在看着可人了呢!”
骁王倒是被她气乐了,心道:倒真是个好徒儿,学了自己言语调戏的本事去。
想到这,便是低头覆住了她的樱唇,裹着小舌如同含着鲜美的蚌ròu一般舍不得下咽。亲吻了一番后,他叹气道:“原是准备娶个正妃,让她在前面挡一挡纷扰,让你可以不受风雨,更加宽松了些。
可是现在看来,这都非你我所愿,那么燕儿可是愿意站在本王的身边,共经风雨?
飞燕没有回答,而是反手握住了骁王的大掌,十指jiāo缠握得紧紧的……
而此时的宫中,的确是暗cháo涌动,皇后回了自己的寝宫,卸下了凤头金钗,望着铜镜里自己日渐衰老的容颜,心内便是气闷。
虞家倒是养了一群出众的儿女,那虞贵妃写得一手的好诗让一向沽名钓誉,伪装斯文的皇帝另眼相待,而虞大人又是个治水的高手,解了皇帝的围困,现在皇帝要攻打淮南苦于无坚船利pào,这虞家二小姐又是师承传说中的妙手huáng千机?
眼看着沈家式微,个个谨小慎微地做事,可是那虞家倒好,步步高升,尤其是那个虞虢夫,老谋深算,凭借着自己贵妃妹妹的荣宠渐渐得了省新闻,长此以往,虞家势必替代沈家,而那虞贵妃又怀有龙种……难保以后龙位继承不生出些变化来!
想得正是心烦,女儿乐平公主偏偏还来添乱,在一旁嘟囔道:“从没见过父皇这般夸赞一个huáng毛丫头,只恨不得那是他的亲身女儿吧?倒是有什么了不起的?”
皇后冲着乐平一瞪眼道:“自己整天的不学些诗书,跟些个戏子厮混着,也难怪你父皇尽夸了别人。”
乐平别皇后发了邪火,心里顿时不大高兴,就是在一旁生气道:“连母后也觉得那虞家二小姐了不得?她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会画个破船吗?依着我看,论胆色才貌还不如我二哥家的那个妾呢!”
皇后漫不经心地说:“那个破落户有什么好本事?”
乐平来了劲儿,早就将二皇兄的嘱咐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径直将那围场遇袭,飞燕沉着指挥才幸免于难的事qíng,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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