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手握着竹筒,一脸欣慰地看着红烟说道:“听王爷说起过,若是放了这红烟,就是表示他回不去了,到时便让薛将军自己看着办,想必薛建军就不会擅自放水了吧?”
邓怀柔眼瞪着这手握竹筒的女人,真是不敢相信,明明这女人眉眼看着甚有灵气,竟是可以蠢到这种地步!
这……这红烟分明是让薛峰提前放水的信号!
他派出去的人马才走,根本不能及时赶到,按着水流的速度,便是一炷香后,这里便要被淹没了,两岸的村庄俱是逃脱不掉的,而这一切,都是这个正拍着胸口,明显松了一口的女人gān下的蠢不可及的勾当。
想到这,他脸色一变,正要挥起一掌时,肖青已经带着一队骑兵闯进了营帐,他们本来是守在营外,一看到了红烟,便立刻赶来,抽出了宝剑,冲着南麓公怒目而视。
邓怀柔心知骁王的手下个个骁勇,此处依然是危地,虽然自己人马众多,若是一意缠斗,倒是能掳走骁王,作为以后与齐帝谈判的筹码,可是这样一来,太过耽误时间,很有可能俱是葬身在汪洋之中。
此时营帐外江水的轰轰声入耳,竟然有种愈来愈大的错觉,仿佛下一刻便是有滔天的江水势不可挡地袭来……
想到这,他当机立断笑道:“殿下醉酒了,正要回去,还请诸位护送好骁王,在下便不送了……”
说完他竟然是率先带着自己的妻子以及几名爱妾,上了马车后,便带着人马一路疾驰,离开了此处危地。
剩余的官吏个个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明所以,但是隐约也是觉得qíng形不对,有那机灵的,也是携了女眷找借口离开了此处。
一时间营帐里的人走的赶紧,只剩下还未开宴的凌乱的座椅。
飞燕眼看着邓怀柔走人,这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幸好这几日闲来无事,看了看淮南的地图,知道了金水的水闸分布。那水闸在南王属地的腹地,哪里是那么好攻占的?
若是骁王来说,那邓怀柔都不一定会上当,而自己便是装成了无知女子的模样,竟然让那yīn险狡猾的邓怀柔一时不查上了当。
要知道普天之下,并不是只他邓怀柔一人会玩攻心之战!
想到这,她厌弃地将靠在自己身上的骁王一推,任他高大的身躯倒在了铺在地上的毡垫上,站起身来说道:“将殿下抬上马车,快些离开。”
肖青本是做好了血战一番的准备,没想到眼看着邓怀柔发难,却有旁若无事地略过,竟是像被洪水猛shòu追撵一般,急匆匆地径直先离开了。
然后看到殿下不省人事,立刻虎着脸问:“殿下这是怎么了?”他心知尉迟飞燕的身份,心里一直对她加着十二分的小心。当听闻飞燕说骁王是中了迷药时,竟是刷地一下将宝剑架到了飞燕的脖子上,声嘶力竭地喝道:“你胡说!殿下乃是百毒不侵的体质。怎么会中毒!方才究竟是怎么了?殿下究竟是怎么了?”
飞燕被寒芒紧紧地抵住了脖颈,便是细眉微蹙,真要说话的当口,,便听到本该昏迷不醒的骁王冷声说道:“肖青,大胆!”
飞燕扭头望去,那骁王真盘腿坐在毡垫之上,一双深眸闪烁着寒星,哪里有半点身中迷药者该有的无力颓唐!
第53章
肖青有点傻眼了,竟是没有收起架在侧妃脖子上宝剑,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坐起来的骁王。直到那骁王用毒针一般的眼神瞪着他,才慌忙收起了宝剑,跪倒在地向飞燕请罪道:“肖青该死,以下犯上,还请侧妃降罪责罚!”
飞燕屏息了一下,缓缓地把胸口憋闷的那口气吐了出来,对跪倒在地的肖青语道:“这般的忠心耿耿以殿下为重,何罪之有?”
然后朝着骁王福了一礼:“殿下无恙,臣妾就放心了,今日观礼疲累得很,臣妾有些支撑不住,便先回马车上了。”说完竟是不待骁王说话,便径直走出了营帐上了马车。
肖青见王爷并无大碍,心里也是一松,等到飞燕出去了便要起来。骁王站起身来冷着脸道:“给我跪下!待会儿不准骑马,徒步跑回骁骑营!”
肖青闻言顿时傻了眼,骁王动了怒,那么远的路程当真是要跑死他吗?
且不说肖青的愁肠百转,从金水之畔回来,飞燕回了房内,边换衣服边对宝珠道:“一会去给殿下言语一声,我的身上来了癸水,还请殿下避一避污秽,今夜便不要来这了。”
宝珠小心翼翼地看着飞燕一眼,福了一礼,便转身出去了。
飞燕在侍女的服侍下,卸下了自己头上的扶摇金钗,任凭秀发披散在了背后,披上了轻便的长袍,趿拉着一双缀着兔毛的白绸软鞋,便倒卧在了内室的软榻上,让侍女们都出去了。
现在虽是秋季,一到下午短少了阳光的屋内便yīn冷得很,幸好软榻一旁是仙鹤饮水状的暖炉,肚子里放着上好的竹炭,细长的仙鹤脖子导出了竹炭的烟气,再伸出一个水盆里,用水将烟气过滤掉。一旁的香炉里燃着上好的凝神沉香,此时湮灭了香头,余味却是在鼻息间萦绕,倒是掩住了之前嗅到了追梦糙后便一直挥之不去的苦味……
她是真的觉得疲累了,以前在白露山时,哪怕在营帐里研究一天一宿的军qíng,也从来没有这般疲累过。那总是要与男子一试高下,从来不肯示弱服软的硬朗之气,倒是在京城平淡而琐碎的日子里消磨殆尽了。
经历了上午那唇枪舌战的阵仗,此时她甚至怀念在街角贩粥,每日敲打着算盘,拙荆见肘地计算着盈余的日子,可惜……终究是回不去了……
倒卧了片刻,被这暖气一烘竟是昏昏yù睡,朦胧之中,感觉有人拿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微微掀开眼角一看,骁王英挺的侧脸映入了眼帘,他不知什么时候也倒卧在了自己的身旁。
本要恹恹闭上眼睛不去管他,可是骁王却伸手轻轻地扳过她的下巴,转头问道:“爱妃竟是还在气着?”
飞燕顺从侧过脸,半垂着眼脸语道:“有什么可恼的,骁王那般行事也是被qíng势所迫,飞燕能略尽绵薄之力,只当是本分,幸而没有给骁王添乱,帮了倒忙……”
骁王应该是刚刚沐浴完毕,发丝水渍未gān,披散在了颊边,让他本来就有些深邃的五官更增添了一抹野xing。
听了飞燕的话,他的长指轻抚着飞燕娇嫩的颊边,沉默了一会说道:“小时,阿娘的村里有一个女子,她原本是村口铁匠的妻子,夫妻恩爱,可惜家境贫寒难以维系,便在村口支了个fèng补摊子,替村子里老人汉子fèng补裁制衣服,赚些贴补的小钱。她的针线活儿倒是jīng细极了。记得本王那时候裤子因为贪玩划开了一道口子,也不肯让阿娘fèng补,便偷偷在钱罐子里摸了三文钱,去村口的fèng补摊子上。也不知为何,到现在都记得她在那条破了的口子上fèng了一把弯弯长刀形状的花纹,倒是威风得紧,本王便隔三差五的划破衣服,后来到底是被阿大揍了一顿,才变得jīng心了起来,不再摔跤……那时她的小摊生意好极了。”
飞燕听着这骁王小时的事qíng,心道:竟是小时这般有心机,当真是个狐狸,那位端木先生倒是教训得甚妙!却不知他突然同自己讲这些gān嘛?
“不过后来,铁匠因为去邻村揽活,雨天路滑摔落山崖死掉了。那女子迫于生计便改嫁给了村里的一个酒鬼,从那时起,她fèng补的衣服再也不那么jīng细了,摊子的生意也愈加的清冷……本王那时不解,跑去问阿娘,为何她的手艺退步得这般厉害?阿娘叹着气说那女子现在不过是胡混着过活,早就失了兴味哪里还绣的出那般的jīng细?”
飞燕听得眉头微皱,抬眼再去看那骁王,那张英挺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只是紧盯着她说道:“燕儿,你现在可是得过且过,胡混着过活?”
这番往事之中的暗指,她怎么会听不出来,便是咬了咬嘴唇,腾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骁王虽然微笑,可是笑意却是未及眼底:“也便是这个时候瞪起本王来分外的有jīng神,这几日来了淮南,魏总管向你请示了多少的事qíng?可是大多得的不过是一句’你看着办‘,倒好似这里不是你的府宅一般,这淮南府的确是不比京城王府豪派,可是委屈了侧妃你?整治起宅院来竟然没有经营个巴掌大的粥摊那般jīng心!还是本王比不得那樊景?倒让你存了嫁给酒鬼的委屈?”
飞燕气得拳头都是紧握着,从小至大,当真是没有人这般训斥着她。小时自然不必说,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口中之宝,她又是自小就要qiáng乖巧的,父亲说重话的时候都是少之又少。后来去了白露山更是不必说,满山的人马哪一个不是以她惟命是从,虽然后来樊景渐渐生出了自己的主意,也是委婉提出,从来不曾申斥过她。
可是没想到嫁给了这个无良男子为妾室,已然是尽量伏低做小,低眉顺眼,竟是被这般劈头盖脸、指桑骂槐地指责着自己的不长进,又拿自己跟个寡妇村妇攀比,倒是哪里让他不顺心了!不过,她还真是羡慕那守寡之人,却不知这二殿下肯不肯现在死一死?
想到这,那硬朗、清高的xingqíng便是理智压制不住了:“殿下不是说得明白,娶个妾室进来便是要暖chuáng吗?怎么今儿竟是生出了这么多的差事?竟是要管着府上的大小事宜,要不妾身明儿勤练一练针线女红,也在殿下的裤子上fèng出个晶亮的大刀可好?”
骁王鼻子里冷哼一声,复又倒卧在了软榻上,翘着二郎脚,长腿微微打着晃儿道:“说你还是不服?便是暖chuáng这一样还推三阻四,若是生养在村里,你这等惫懒、不疼惜相公的,可是要被烧火棍追得满院子打,哪里还有工夫瞪眼?”
今儿原是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倒是将计就计想看看她是如何应对,更是盘算着回去时这娇滴滴的爱妾少不得要照顾一路失了知觉的自己。
可是到了最后,她毫不怜惜地将自己推倒卧在地上,看着自己醒来时眼里也无半点释然的惊喜,想起那时她望向自己的神qíng,他便是心里存了一口闷气。
当听闻宝珠来报侧妃身上来了月信时,骁王更是当场冷了眉眼儿,便是拖着长音问:“侧妃的身上是真的不慡利了吗?”
宝珠也是哪里敢隐瞒二殿下,便是左右为难地摇了摇头。
骁王听了宝珠的话后便是火气腾得直往上撞,抬脚准备去飞燕的院落里,想了想,也是不愿在盛怒的时候失语说些伤人的话,便qiáng压着满心不虞去沐浴之后,才缓步来到了飞燕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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