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_吴沉水【完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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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孚琛脸色苍白,微微喘气,嘴角却勾起踌躇满志的笑容,他转头对小姑娘招招手道:“过来。”

  曲陵南忙跑过去,她师傅将手搭在她肩上,将她引到符网之下,柔声道:“乖徒儿,站这别动。”

  小姑娘很喜欢跟师傅挨近站着,她虽不动,却从储物袋中将那柄小短剑抽出,回头问:“师傅,可是又要我做诱饵?”

  她的目光无悲无喜,反倒有种理当如此的坦然自若,孚琛一顿,原本张嘴就能来的哄骗许诺,抑或师道孝义,忽而在这句如此直白的问话跟前憋了回去,鬼使神差地,向来巧舌如簧口吐莲花,便是卑鄙无耻也能争回几分大义凛然的文始真人,在这一瞬间,竟然以同样直白的方式,点了点头。

  小姑娘“哦”了一声,自己又往前站了半步,问:“师傅,站这可对?”

  孚琛看着她,身高不及自己胸口,眼睛亮若星辰,目光清澈坦dàng得宛若她之所见,全无世界任何的yīn司污垢。可她此刻所站的位置,正是上古岩dòng‘地法天功大阵’的死门所在。

  这个方位,却是他费了一番工夫才jīng确的地方。

  孚琛虽为练功大才,然于符术阵法上也颇有涉猎,虽不jīng研,也有不少心得,但这套“地法天功大阵”乃上古高人所设,阵中虚实相容,变化多端,威力非同小可。且有护阵高阶凶shòu无数,孚琛推演了数十年,也摸不着生门何在,死门又何在。这回曲陵南误打误撞带回那颗蟠哲鱼丹,却一下点醒了他。他于日前数次下水勘探,终究发现,此阵虽好,却每隔一甲子会轮转阵门,届时南火转北水,东木便西金,生地变死地,水中凶shòu皆为阵而设,依阵而生,阵门变化,皆随阵而迁,这便是小姑娘下水却不见凶shòu的缘故。

  而她打杀的那条蟠哲鱼,却显然是受阵门轮转影响过甚,一时半会寻不到该去之处,凶xing大发,也得亏只是蟠哲鱼,不然小姑娘在水中xing命堪忧。

  死门之位,却又是阵眼之位,此时错过,便又要等上一甲子光yīn,曲陵南没说错,孚琛需要她做饵诱出守死门的高阶凶shòu,击杀之以图破阵。

  他本就是杀伐决断说一不二之人,这徒弟留着有大用,孚琛早已谋好应对之策,倒也未必真要让她送死。

  只是骤然之间,接触到小姑娘清亮见底的眸子,孚琛忽而没来由有了一丝担忧。

  这种qíng绪很陌生。

  孚琛说不清自己担忧什么,也许是这傻徒弟没准会陨落,也许是这傻徒弟活下来了也许会对他心生怨怼,也许往后的日子,再也没有一个唠唠叨叨将自己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烦人声音。

  这些其实都不是他所必须要有的东西,可莫名的,他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的师傅还没想明白,便已对自己的傻徒弟脱口而出道:“莫怕,师傅在此。”

  他本是舌灿莲花一流之人,最擅作君子端方,温柔曲款,然事到临头,他忽而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话一出口,孚琛便以后悔,他完全无需如此作态,自来事师如事君,修真弟子,便是师尊让他赴死,又有谁能说个不字?

  小姑娘却不知为何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似的,扭头冲他咧嘴冲他大大傻笑了一个,笑得孚琛顿觉自己难得的好心犹如犯傻,险些恼羞成怒亲自把她踹下水去。

  但就在此时,这个一根筋的二徒弟脆生生地道:“师傅,我不怕咧。”

  孚琛冷哼道:“不怕等会就让凶shòu吞了你。”

  “我会先宰了它。”小姑娘絮絮叨叨道,“师傅,早些出去早些给你找大夫找药,冬天要来了,你在这呆着始终不是个事。”

  孚琛抿紧嘴唇,过来会,不知为何,他徐徐解释道:“你所站之处,乃此上古冰dòng阵法之死门所在,此处虽为死门,却死中带生,乃阵眼之位。此位只适yīnxing之人,故为师需你站此,但莫怕,师傅不会让你有事……”

  “师傅,我站别处是否便无危险?”

  “未必。”

  “我站此处是否于破阵有用?”

  “正是。”

  “那不就结了?”小姑娘漫不经心地道,“尽快把事了了,比什么都qiáng。”

  她话音未落,水面突然泛起一层涟漪。

  水圈起初只是小小的圆圈,随即水波开始搅动,孚琛微眯双目,手指灵力运出,曲陵南头顶的符纹骤然变大。

  地底开始不稳,水潭深处的轰鸣声一阵qiáng过一阵,整个石dòng开始晃动,咔嚓一声,曲陵南脚下站着的地面,竟然裂开好大一条fèng。

  孚琛脸色一变,拂袖就要卷起曲陵南的腰将她拉开。

  可电闪雷鸣间,那地面突如其来整块陷落,就如水底冒出一个吸力巨大的漩涡,顷刻间将曲陵南连人带石,都给卷了下去。

  水下骤然传来一声凄厉shòu鸣,孚琛生怕小姑娘送命,当即冲天而起,左手一道极厉火焰直劈了下去,右手同时甩出,直直探入水中,猛然一拉,将曲陵南整个人湿淋淋地拖了出来。

  虽只瞬间工夫,小姑娘被拉出来时却已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孚琛来不及查看她伤了何处,顺手将她塞到身后,口念法诀,金色符文转动急速,万道金光齐齐she入水中。水内传出一阵剧烈抖动,孚琛再不迟疑,左手托起,一柄巨大的璀璨火焰刀当空出现,刀刃朝下,随时待命。

  “师傅,那东西受伤了。”小姑娘忽而在他身后道。

  孚琛惊诧地看她,小姑娘握着自己那柄下品法器,晃了晃,孚琛此时才发现,那剑尖处有血色红痕。

  “我才刚掉进去时剑尖朝下,没刺空,”曲陵南面无表qíng地道,“那东西皮不厚,放心。”

  她没跟师傅说的是,掉水里时一片漆黑,目不能视,可她却能闭眼以神识外探,她见着一只触须众多的庞然怪物,它双目大如牛眼,灿灿发光。

  小姑娘一分犹豫都没有,举剑直接就刺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姑娘出了岩dòng后再长大比较好。老水例牌唠叨一句,怎么潜水那么多?anyway,大家么么哒~~~

  ☆、第25章

  孚琛早料得此“地法天功大阵”守阵眼凶shòu不是那么好对付,早已祭出“紫炎刀”严阵以待,然当地动山摇的动静传来,地下罅隙裂fèng之处渐渐弥漫出一道道黑墨般痕迹,孚琛冷静自持的脸上也不禁动容,他喃喃道:“居然,是榘螂。”

  “那是什么?”小姑娘问。

  孚琛微眯双目,没有作答。

  榘螂,凶shòu榜排行第一,传闻中的上古凶shòu,触须众多,剧毒无比,每个触须上均布满吸盘,能于瞬间将一个人的血ròu活活吸gān。它虽体积庞大,却行动敏捷,悄然无声,犹若鬼魅,最喜吸食修士血ròu灵体,而被这种畜生吸gān的修士,魂飞魄散,永无超生。

  这种东西典籍中有记载,然便是孚琛见多识广,也从未听说,世上尚有活着的榘螂。

  凶shòu之所以为凶shòu,除了其生xing凶残,形态丑陋外,还有一点,凶shòu无法修妖修一道,于修士补益不大,且自具先天天赋,并无灵xing渐修,shòuxing天然,难以驯服,与灵shòu无从比拟,与修妖之妖shòu也不可同日而语。故修士若非正面相迎,一般都不愿去主动招惹,否则一场恶斗下来,能不能宰杀了凶shòu另说,便是宰杀了,历尽千辛万苦,到头来往往只获一身皮ròu,抑或一枚jī肋般的shòu丹,当真得不偿失。

  玄武大陆若非剑修一道,需实战中增修为,寻常术修符修,名门正派中的师尊们皆对门徒循循善诱,遇凶shòu需谨慎为之,不可争qiáng斗胜,不可恋战嗜杀。

  孚琛的师尊也是如此告诫于他,孚琛修道多年,命丧于他手中的人怕是比凶shòu多,他自来jīng打细算,不做没益处的冒险,宰杀凶shòu于他毫无意义,他从不主动做与己无利之事。

  若不是被困此间数十年,练紫炎秘文需补充水系凶shòushòu丹,他连蟠哲鱼、伛偻虫一流都懒得动手。

  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他见过的高阶凶shòu,都没这段时间见得多。

  魜偶蛇已是百年难遇,现下又迎来了只闻其名的上古凶shòu榘螂。自他收了这个徒弟后,似乎冰dòng中日复一日毫无变动的日子,开始越演越热闹。

  孚琛双目微眯,他金丹后期修为,若正面相抗这浑身是毒的怪物,赢面并不大,且琼华一派乃修真正统,讲究修心领悟,于符修术修、阵法炼器一流建树颇多,然若论赤膊上阵,单打独斗,却非此门派所长。故琼花一派修士甚少逞凶斗狠,然他们每人皆有扎实的灵力修为,有出自名师指点的法诀术数,旁门中人皆不敢小觑。

  可孚琛此时,却自心中升起一种豪qíng,上古凶shòu,终身难遇,虽凶险万分,却也是一战难求。

  他想不靠法器,不用灵符,以力相搏,以qiáng制qiáng。

  今日正可试验“紫炎秘文”威力几何,自他修炼此功法以来,因种种缘故,需谨小慎微,低调从事,然“紫炎秘文”却是世间首屈一指的刚猛功法,敌人愈qiáng,激发潜能越甚,他从未试过抛开顾虑,放手一战是什么感觉。

  孚琛眼底燃起兴奋之色。

  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石dòng地下块块陷落,黑色的潭水瞬间喷涌而上,与此同时,孚琛一把抓住曲陵南的后领直直飞起,手一挥,一团光球将她整个团团罩住,悬在半空。

  孚琛冲她微微一笑,手一抛,小姑娘连人带球,便被他远远丢开去。

  曲陵南挣扎起来,却发觉自己竟穿不透那层透明的光膜,她大声道:“师傅,我也来!”

  可她的声音同样也穿不透这层古里古怪的光膜。

  小姑娘眼睁睁地看着师傅凌空而飞,左手一伸,巨大的火焰刀当空往下猛力一劈,墨色水被硬生生劈成两半。

  水色墨黑,污浊冲天,然当空却有一人蓝袍鼓风,翩然若仙,右手一抓,一个耀眼夺目的火焰球随即朝那虚空处丢了过去。

  哗啦一声,火球入水,宛若有生命般越转越快,地下漫延开的水泽一遇这火球,无不被蒸发殆尽,水潭越来越浅,一条长长的触须悄然伸出。

  曲陵南只见师傅左手迅速化出火焰刀再度劈下,那根触须瞬间被斩断,而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尖利惨叫霎时间穿破耳膜般突袭而来,师傅脸色一变,嘴唇抿紧,曲陵南却觉胸口剧痛,她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满嘴腥甜之间,小姑娘忧心师傅,顾不得擦gān血迹,抬头望去,却见无数条巨大的触须破水而出,纷纷涌向师傅所在之地。那些触须根部均张有圆状吸盘,一张一合,犹若无数张贪婪的嘴,循着本能奔往血ròu之躯。小姑娘心下大急,心知水下被她刺了一剑的鬼东西此番是要攻上来了。那玩意体积庞大,黑墨墨一大片,若尽数而出,只怕连这大岩dòng都要被填满,那还打什么?直接被它挤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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