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若我飞去替师傅挡闪电,则师傅胜算就大了几成。”曲陵南道,“我适才想了想,若师傅挨不过这关,白白死了,我该找谁算账去。想来想去,头一个就是你那个云晓梦。”
毕璩奇异地发觉,自己听了这番谬论却无往常那般生气,而是同样好奇而认真地问:“就算你师傅陨落,那也不能算晓梦害的,就算你能替你师傅挡劫,可也未必保他平安,师妹,你这么算帐有问题。”
曲陵南大言不惭道:“那又如何?老天爷的公道算到每个人头上也会缺斤少两,我的意思就一个,我师傅要死了,她活不了,你若拦着,我连你都收拾。”
她似乎觉着这话有些太难听,又换了种口吻道:“师兄,我是为你好,那娘们不是好东西,你配她太富余。换个好姑娘,和和美美的多好?啊?”
毕璩莫名其妙地想笑,事实上他也笑了,他正待说什么,忽而空中一声厉响,继而山崩地裂,轰隆声不觉,有人惊呼道:“不好,浮罗峰塌了!”
全部目睹现状的修士们均呆住了,从没人渡劫能引天劫到劈塌一座山峰。雷劫与渡劫人心中yù念息息相关,文始真人怎会有这么大的魔障?
毕璩慌忙站起来,祭起飞剑就想飞去一探究竟,耳边听得曲陵南焦灼地道:“毕师兄,带我。”
毕璩犹豫了下,曲陵南已然qiáng撑着支起半边身子,咬牙道:“带我!”
毕璩暗叹一声,长袖一卷,将她卷入怀中,一跃而上飞剑,御风而行,匆匆往浮罗峰飞去。
此时天劫已毕,空中密云散开,蓝天如洗,琼华一派安宁。
浮罗峰塌了半边,远远看去,只见碎石嶙峋,残垣断壁之下哪有什么人影?空中四面八方飞来不少修士,均来探看这千年难遇的凝婴渡劫,到底成功了没有。
曲陵南睁着眼一眨不眨,她心中甚至没有焦灼悲痛,她只是茫茫然地想,师傅,你还许多许些好处没兑现,若你就这么去了,我可朝哪寻你?
十方世界,大千三千,我可朝哪寻你?
小姑娘胸口一痛,一口血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学校期末的事终于忙完,作者回归。
本想昨天就更,奈何有位同门学位的事出了点岔子,我自然要帮人跑腿,这个事对个人来说很重要,能帮就帮。
anyway,作者的个人原因都不是理由,默默回归写文就是了。
有点迟,但还是祝大家有颗童心,是不是儿童节都过得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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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好好一座山清水秀,叠翠峻奇的浮罗峰,此刻千疮百孔,树倒屋塌,峰顶巨石被整块劈下,直直cha入地面,砸开深深裂fèng。遍地碎石,满目苍夷,依稀能辩得哪处是丹舍,哪处是静室。曲陵南甚至能分得清那边被巨石压倒一半的屋子,正是她初初至琼华派小憩之所。那时候,小小的女孩儿一睁眼便是万仞高峰,她还以为自己不知不觉成了仙。
彼时师傅说什么来着?
他伸手打了一下她的头,笑骂,小丫头看呆了?这便是琼华派了。
曲陵南从毕璩怀里挣扎起来,毕璩怕她掉下飞剑,只得御剑下行,停到地上。曲陵南颤巍巍地踏出两步,茫然四顾,忽而提气勉力qiáng行,浑然不顾自己受伤颇重。她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血,随即浑不在意,伸出袖子擦擦嘴角,跌跌撞撞摸到巨石那,双手徒劳想去推,却哪里推得动分毫。
耳边听得一声叹息,一股柔和之力将她弹开,曲陵南呆呆转头,却见毕璩目露怜悯地看着她,伸手将一颗红色丸药递到她嘴边,左手一掰她的下颌,右手一拍,那丸药顺着嘴咕噜噜落入肚子里。
“莫要乱动真气,且坐下调息才是。”
“可我师傅还被压在大石头底下呢,我得救他去。”曲陵南愣愣地答。
毕璩耐心道:“一切有掌教做主,放心,文始真人不会有事。”
“人压在石头下会闷死,我得救他,我就这一个师傅,我得救他……”曲陵南木着脸,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摸回那块巨石,又开始费劲而徒劳地伸手去推。
只是她此刻灵力全无,浑身经脉损伤过重,便是此刻拼着一股劲,对此巨石也如蜉蝣撼树、无法可想。曲陵南推着推着,忽而眼中一酸,一滴一滴的眼泪沉默地砸在手背上,活了这么大,她总以为纵有天大的麻烦,拼了便是,可小女孩从没如今日这般体悟到,世间有些事超出自己能力太多,她根本就掌握不住,控制不了。
师傅就在下面,也许他伤了腿,也许他被砸晕了动弹不得,也许他就剩一口气吊着等人援助,她贴近石头,仿佛就能听见师傅微弱的呼吸声。可是她救不了人,以往曲陵南若做不到一件事,尽力便算了,也从不qiáng求。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生平头一遭怨怒自己为何力量如此薄弱,往日练功为何不更尽心些,为何不变得更qiáng些?
qiáng到可以挥袖间移山倒海,那该多好?
小姑娘抬起头,她的头顶四方,皆有来自外门四方御剑或御器而来的修士。这些人个个都比她本领高qiáng,个个都比她有法子,有脑子,可他们都只肯袖手旁观;他们每一个都神qíng矜持高贵,可同时也冷漠入骨。
恐怕对他们来说,师傅死了比没死qiáng。
小姑娘低下头,用手背擦擦眼泪,大喝一声,双掌拍出两朵微弱的火苗,嗤的一声落入石壁,连个火花都打不起。
她还待再试,忽而间,边上多了一个人,朗声说:“师妹让开。”
曲陵南抬头,却见毕璩慢吞吞自袖中掏出细长洁白的一根骨尺,正是昔日拿来教训过她的主峰掌教戒髌。毕璩双手一抹,那戒髌便由小变大,足足伸长到丈余,毕璩左手捏诀,右手一扬,那戒髌自飞高空,他大喝一声:“让开!”
曲陵南慌忙一避,只听噼啪一声巨响,戒髌宛若利刃,刺入巨石中部,毕璩微微一眯眼,提起灵气,用力一拖一拽,那戒髌奋力往上钻,所过之处,碎石横飞,火星四溅,竟硬生生将巨石自半空中戳穿绞碎了一小块。
毕璩还待再循此法继续绞碎巨石,却听半空中有人喝道:“毕师兄,此法虽妙,然耗时过多,不若让我一试?”
毕璩抬起头,却见半空中一艘彩船飘来,船头站着好几个少男少女,皆着蓝衣,尽是本次参加比试的琼华练气期小弟子。毕璩尚未回话,那些年轻人已纷纷跃下彩船,有一少年当先祭出长鞭,噼里啪啦上前几鞭子抽了几下,可他功力太浅,只在表面留下浅浅鞭痕。众少年哄笑之下,那人面红耳赤道:“尔等笑甚?众目睽睽之下,我琼华弟子若连同门有难,都袖手旁观,传出去看被笑话的是谁?”
他这一嗓子虽稚嫩,却宛若炸开了锅。不一会,少年们争先恐后,拿出吃奶力气施法的施法,搬石头的搬石头,就连娇滴滴的女弟子们都上前助一臂之力。众人忙乱之际,直将曲陵南挤到一旁,有人递过来一块绣花帕子,曲陵南抬头一瞧,原来是那名叫陆棠的同门少女。陆棠见她不接,不耐地将帕子朝她怀里一扔道:“擦擦,脸上脏死了。”
曲陵南接过,胡乱地擦擦脸,陆棠在一旁嫌弃地啧了一声,瞧不下去,过来抢过那帕子,亲自替她动手抹脸。
便是曲陵南的娘亲也极少替她做这等事,小姑娘刹那间只觉背脊僵硬,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好。陆棠一边擦一边数落她:“你呀,莫东想西想自寻烦恼了。这里咱们多少长辈,多少同门弟子,哪犯得着那么笨自己推石头?你是嫌伤的不够重是怎么着?”
“师傅在下边……”曲陵南呐呐的道。
“呸,我瞧就没在。”陆棠眼珠子一转,低声道,“你没见长辈们都不动手么?文始真人是谁?那是掌教师尊嫡传弟子,真要埋那下边,掌教师尊早施展神通大法将他弄出来了。”
曲陵南的脑子宛若年久失修的水车,这时才咕噜咕噜艰涩地转起来。她瞪大眼睛,问:“真的?”
陆棠点头道:“八成没假。”
曲陵南眼睛发亮,颤抖着手一把抓住她问:“那我师傅在哪?”
陆棠一把将她的手拉下来,白了一眼道:“我哪晓得?我只晓得掌教师尊亲自护法,浮罗峰塌掉那一瞬间,掌教师尊若连个人都弄出出来,那也枉称涵虚真君了……”
曲陵南点点头,她满心都是师傅被救了的欣喜,高兴得不知怎么是好,脚下一软,适才qiáng撑的劲头一过,便一个踉跄摔到地上。
陆棠忙一把托住她,着急道:“嗳你这是怎么啦?来人啊,陵南伤势过重撑不住了,来人啊。”
毕璩正要上前,却当前飘过来一个蒲团硬生生将他挤开。云埔童子坐在蒲团上回头从他哼了一声,做了个鬼脸,随即飘到曲陵南跟前,一把将人拽到蒲团上。那蒲团缩小变大全由云埔高兴,此刻即变成一小chuáng大小,曲陵南被打横放着,又飘了起来。
“等等……”曲陵南一把揪住云埔的道袍下摆,吃力地道,“我,我师傅呢?”
“你闭上眼好好调息,我就保证你醒来时能见着孚琛那小子。”云埔不耐地一把遮住她的眼睛,“行了行了,他没死,放心吧。”
“我就晓得是这样。”曲陵南眉开眼笑,喃喃地低声道,“我就晓得非这样不可。”
“呸,适才谁哭鼻子了?反正不是我。”
曲陵南嘿嘿低笑,又咳出一口血,云埔不敢逗她了,出手如风,点了她身上数处关窍,叹了口气道:“睡吧,醒了能见着你师傅。”
“真,真的?”
“嗯。”
曲陵南放心地闭上眼,忽而睁开道:“下,下面还有搬石头那些师兄弟们……”
“让他们玩呗,”云埔童子不甚在意地挥挥手道,“年轻人jīng力太旺盛,不让他们gān点活,他们就得给你惹祸。”
“可是……”
“这是好事。”云埔童子难得正儿八经道,“同门之谊最难得,一块gān活多了,他们往后就能少gān点自相残杀的事。”
“你啥意思?”
“啥意思没有,睡吧。”云埔一挥道袍,一股甜香袭来,曲陵南只觉头昏眼花,立即陷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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