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攰气得两眼发红,想张开手掌劈出一个闪电,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紫光,便呕出一口血。
“我不管我跟这个秘境有什么关联,我只知道,若这个地方乃我所创,我的本意绝不是想把这么多人的元神禁锢在这些画里。”
她冷冷瞥了眼青攰,竟令他莫名有些心中发寒,宛若又见到千年以前令自己惧怕怨恨却偏偏无能为力的那人。
“若是我将你囚在此地,那么我这么做,也肯定有说得过去的缘由。”曲陵南双手合拢,将一个巨大的三昧真火火球燃起,随手一抛,那一片画像顿时烧了起来,一幅皆一幅地烧过去,此间顿时烈焰熊熊,灰烬翻飞。
“清河画画,你抓人元神,你们俩,倒是将这一派仙境胜景搅合得乌七八糟。”曲陵南一面烧,一面道,“幸亏我不记得自己曾经是谁,倘若想起,岂不非得让你们俩个气死不可?”
☆、第90章
九十
成千上百的画卷顷刻间飞灰湮灭,火花灰烬翻飞中,曲陵南衣袂翩然,长发翻飞,面容肃穆,一路踏火前行。被烧掉的画像将禁锢其中的元神释放出来,元神均化作蓝色小光点,飘飘dàngdàng,升向空中。
青攰看着她,记忆中那个积威深重,令人禁不住心生惧意的人仿佛又活了过来,他竟油然而生不安与惊慌,缩了缩身子,转身便想逃。
他跑不出半步,已让曲陵南伸手隔空抓住。随后被曲陵南转了个身,对上她的脸,只听她冷硬地问:“这些元神从何而来?ròu身何在?”
青攰嘴硬道:“我哪记得?这都多少年了,便是她们ròu身在也早化成枯骨……”
“你如此糙菅人命,感觉快活么?”
“快活。不过是些低微贱命,得以伺候本尊,是她们的福分……”
曲陵南禁不住掐着他的咽喉,渐渐收紧,青攰顿时涨红了脸,手脚扑腾,扑腾没多久,又渐渐不动。
曲陵南手一松,他摔到地上,拼命咳嗽,捂住喉咙嘶声道:“你杀不了我,省省吧,便是你将我此刻ròu身碎尸万段,对我本体亦毫发无损!”
曲陵南偏头看他,忽而摇头道:“我对将你碎尸万段没兴趣。”
青攰嚣张地道:“我劝你趁现在赶紧下手。不然日后,我依旧会千方百计弄死你。”
曲陵南蹲下来看他,道:“我晓得,所以为了往后我不麻烦,我认为把你这个身体烧了,把你的元神也困入那幅画中最好了。”
她站起来,随手一捞,将云晓梦那幅画抓了过来,云晓梦在里头嚷嚷:“陵南,你烧也是烧,为何不肯烧我这幅?莫非你还记恨昔日之事?那待我出来回归ròu身,我随你处置可好?陵南你说句话陵南……”
“闭嘴。”曲陵南不耐地喝住她,随即运起五灵之力,再将之蕴藉于神识之上。她凝神看去,那画像呈现眼前不再是画像,而是错综复杂一个法阵,曲陵南看了一会,手掌伸出,竟硬生生探入画中阵法,以天心功法一握,将云晓梦的元神牢牢握入掌心。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自那法阵中伸出,摊开掌心,内里跳跃一颗淡蓝色光点。曲陵南道:“你的ròu身尚在此秘境中,你可能自行寻获?”
那光点跳跃两下,曲陵南明白这是能寻到的意思。她点点头,不再废话,以灵力一松,将云晓梦的元神送上半空,那元神绕着曲陵南的发顶盘旋两圈,似有感谢之意,随后轻飘飘跃上空中,自行飘走。
青攰瞧得目瞪口呆,他猛然醒悟,曲陵南留着这个画中阵不烧,竟然真个是用来囚禁自己元神。
元神被困法阵,那可与他出不去秘境是截然不同两个概念。他在此泾川秘境,虽不得而出,然千年来有清河作伴,又依附于怡qíng馆,时不时总能抓些生xing贪婪,道心不坚的修士入秘境供自己玩耍。清河迷恋作画,总想画出声qíng并茂,三魂六魄俱全的女子。可这等本事,除非是修为通天彻地的上古大能亲临,方又可能,仅凭一个器灵如何得成?青攰便给他出了个馊主意,将画设成画阵,禁锢生魂元神,不就能令画中人活起来?清河走火入魔更进一步,为令那画中女子音容笑貌栩栩如生,宛若心中所念那人再世,于是便在画中设下jīng巧阵法,令入阵之人身不由己要扮演那女子一颦一笑。
他二人玩此游戏已过千年,从未觉着有何不妥。清河是痴,青攰却是纯属无聊,多年以来,清河攒下的画卷已数不胜数,而画中所拘元神如何苦不堪言,却不入二人眼中。清河是只愿瞧见那女子如记忆中般巧笑嫣然便心满意足,而青攰却是越看旁人痛苦自己越开心。
可他从未想过,有天自己要被丢入此阵法中。
让他一个尊贵的魂灵困于三尺长卷中便罢了,最可恶的,是入阵必得被迫模仿自己所憎恶之人言行举止,如果那样,他宁可元神俱灭。
但青攰很清楚,泾川秘境已认得旧主,对面这娘们,已然是秘境中能排山倒海、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神。而束魂断神咒太过厉害,他此刻跟清河一般元神受到极大损伤,他仗着功力深厚,也不过是勉力维持ròu身而已。
若曲陵南要对付他,真是动个手指头的事。
可他怎么甘心?
青攰怨怒又惊怖,他在曲陵南伸手探向自己之时,终于憋着气喝了一声:“且慢!”
曲陵南停下手看他。
“来做笔jiāo易。”青攰咬牙道,“我告诉你如何离开秘境,你放过我。”
“你以为我还要你指点?”曲陵南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下,手一扬,整个大厅顿时土崩瓦解,她又一拱手,顿时周遭变换场景,绿树红花,泉水糙坪。
“这里的一切,都要听我的话。”曲陵南淡淡地道,“我能感觉得到,就连你,也该听命于我。”
青攰脸色惨白,道:“我将曲家由来,你是谁皆和盘托出。”
“曲家与我何gān?你是谁与我何gān?”曲陵南摇头道,“我不需要知道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往事两个字,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有意义,不管你知道什么,那都不是我作为曲陵南这个人经历过的,所以,我没兴趣。”
青攰真个急了,他嚷嚷道:“且慢。我晓得你下山所为何来,你入幻境之时,我窥过你的内心。”
曲陵南一愣,青攰已道:“你下山,乃是为寻一样神器,你得左律指点,要去一个地方,可你不晓得那神器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你如何使唤它。”
曲陵南点头道:“这倒是,难不成你晓得?”
青攰道:“你忘了左律要你去的地方叫什么?”
曲陵南想了想,还真是有些没记住,她不确定地道:“叫什么川?”
“泾川!”青攰怒道,“你已然在泾川了蠢妇!”
曲陵南惊奇地“啊”了一声,道,“那神器呢?这里若是泾川,合该有神器才是,左律不会骗我。”
青攰冷笑道:“他自然不会骗你,要搁从前,他不仅不敢骗你,见着你,还得恭恭敬敬执弟子礼。”
曲陵南有些烦了,道:“又是从前,我根本与你所说的从前那人是两个行不行?”
青攰有些怜悯地看着她,道:“你果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该记得么?”曲陵南道,“若我真该记得,那未从前的我便会千方百计为后来的我保留这些记忆,可迄今为止,我对此全无印象,且无知无觉活的不知道多快活,可见那些记忆未必是好。”
青攰愣了楞,道:“若从前的你,有无上功法,有倾城宝藏,有令全天下修士眼红的神器,有通天彻地的大本事,寻回记忆,你便又坐拥这些……”
“行了行了,”曲陵南打断他,挥手道,“你在此千年,仍无长进,我且问你,那无上功法,你能练?那倾城宝藏,你拿的出来花销?那通天彻地的大本事,能吃还是能喝?神器倒是可以拿走,少罗嗦,神器在哪?不说我立马毁了你,将你的元神丢入此画中。”
青攰古怪地瞥了她一眼,道:“毁了我,你便永生找不着那把神器。”
“我慢慢找,整个秘境都是我的,我将它翻个个都行,我就不信掘地三尺还找不到。”
青攰自嘲一笑,道:“我没骗你,没了我,你真无法找到神器。”
“为何?”
“因为那神器便是我,”青攰挺直胸脯,“我便是那神器。”
☆、第91章
九十一
曲陵南愣了楞,忽而伸手一抓,将青攰整个提起,又倒转过来,抖了几下,手一松将他丢到地上,青攰摔得哎哟出声,曲陵南皱眉道:“你分明是个人,哪里是什么神器。”
青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骂道:“好你个小娘皮,难道本尊还会骗你不成?”
“你为何不会骗我?”曲陵南睁大眼道,“所谓神器,器字当头,不该锐不可当威仪万分?你一个小孩模样,会疼会骂人,还一肚子坏水加黑心,就算你是修成器灵,也不该如此跳脱……”
青攰从地上爬起,挺起腰杆道:“寻常器灵如何与本尊相提并论,本尊可是上古大神开天辟地之时便有的……”
“人家开天辟地,你在一旁作甚?”曲陵南好奇地问。
“本尊那会是上古大神手边一块得天地灵气开了智xing的玄铁刀……”
青攰正待与曲陵南好好叙叙自己不凡的来历,却冷不丁听见曲陵南道:“哦,你其实是砍柴刀吧。”
青攰整个愣住,随即气得两眼发黑,只觉受损元神几yù裂开,疼得他声音也小了,咬牙切齿挤出声来问:“你才是砍柴刀!”
“我是有一把小柴刀,我小时候拿来砍柴可利索了。”曲陵南笑眯眯看着他,道,“喂,小子欸,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契约羁绊着?”
青攰警惕起来,立即道:“没,你我契约,已在千年前你ròu身陨落之时便作罢。你我之间,只剩下不得伤你xing命的神咒而已。”
曲陵南笑眯眯道:“这样啊,可我怎么觉着咱们挺合适,不如再定个契约?”
青攰立马连滚带爬离她一丈开外,大声道:“蠢娘们老子告诉你,要我做你的兵刃想也别想,老子宁死不屈!有本事灭了我的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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