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规突然伸出手来,握住杨晟拿剑的手,他说道:“晟儿,你何必为难师叔?”
杨晟一怔,“明明是你为难我,何来我为难你一说。”
云墨规伸手摸上身旁cháo湿的山dòng壁,说道:“你既不让我走,又不肯让我死,你倒是忍心我如同废人一般活着?”
杨晟沉默片刻,才说道:“人生一世,也可以平平淡淡活着。”
“平淡?”云墨规冷笑一声,“靠你施舍活着?”
杨晟突然不知怎么说才好,他所想的与云墨规所想的根本不同,他没办法以自己的心qíng来劝云墨规,因为云墨规并不能认同他。
可是又能如何?杀了云墨规?放了云墨规?
杀他下不了手,放了人?以云墨规的本事,或许真有一天能够恢复内力,翻身再来,到时候哪里还有那么好的机会再一次控制得了他?
杨晟不敢赌。
云墨规抓着杨晟手中的剑,抬起指向自己的胸口。
杨晟将剑握得很稳,他听云墨规说道:“晟儿,我说过要让你跟我一起,将中原武林握在手中。”
杨晟摇头,“我不需要。”
云墨规看了他许久,最终缓缓垂下目光,“那你就成全师叔,送师叔一程吧。”
杨晟依然想要摇头,可是他又不能再摇头,他知道云墨规在bī他,可是他忍不住心软,他不知道这样困住云墨规,对他来说,是不是送他一个了断更好。
杨晟收手,想要撤下手里的剑,他心乱如麻,害怕手上不稳,伤了云墨规。然而云墨规抓住杨晟的手一直不放,就在杨晟心绪纷乱,想要推开他手的时候,云墨规突然掉转剑尖,朝杨晟身上刺去。
其实杨晟本不该避不开的,在云墨规夺剑的瞬间他就察觉,可是他却没有避让。
望星剑没入杨晟小腹之中。
云墨规伸手托住杨晟后腰,扶着他缓缓坐在地上,“我会找人来救你。”
杨晟一言不发看着云墨规,他额头有冷汗慢慢渗出,云墨规伸手帮他擦去汗,忽然他察觉他脸上的汗水是温热的,不,那根本不是汗水,那是杨晟眼睛留下的泪水。
云墨规愣了,他拇指落在杨晟脸颊上,许久没有离开,最后说道:“你不会死,很快会有人来。”
云墨规说完,闭了闭眼睛,起身离开了山dòng。
杨晟靠坐在山dòng里,缓缓闭上眼睛。
清晨在陆擎房间里那一场变故,倒使得本来冷清的靖云派热闹起来,门派上下弟子,全都开始准备筹办秦霄竹和陆巧怡的婚礼。
可是怎奈天公不作美,早饭之后,天色整个暗了下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秦霄竹回去房间,没有找到杨晟,也不见了云墨规,他从房间里出来,四处询问门内弟子,有没有见过杨晟。
找了许久,才有个弟子说,似乎是见到杨晟朝后山去了。
秦霄竹知道杨晟与云墨规一起去了后山,突然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他站在原地,犹豫一下,还是去了后山找杨晟。
秦霄竹到后山时,雨下得更大了,他一身衣衫几乎完全被沾湿,他有些茫然地四望,没有见到杨晟行踪。
尽管如此,他却不愿意回去前山,踩着泥泞的小路,继续往后山山上走去。
秦霄竹心里想到,杨晟既然与云墨规在一起,可能会去的应该有一个地方——过去关押云墨规的山dòng。
秦霄竹猜到了杨晟在那个山dòng里面,但是没想到的是,杨晟独自一人在山dòng里面。
就像云墨规所说的,杨晟不会那么轻易死去,就是当年被展戎一刀刺进胸口,他还不是活下来了?他就是有些疲倦,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望星剑一直没有拔出来,起初还有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来,后来逐渐gān涸了。
杨晟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抬手握住身前剑柄,咬紧牙想要抽出来的时候,便听到了脚步声。
起初杨晟以为是云墨规叫来的人,结果来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杨晟发现是秦霄竹。
杨晟有些愕然,秦霄竹却是瞬间觉得浑身发寒,他看到杨晟脸色苍白,衣服上沾满了鲜血,他想自己是不是来晚些,或是没有来后山,就再也见不到杨晟了。
秦霄竹单膝跪在杨晟身前,握住杨晟手腕,“不要动。”
杨晟说道:“我没事。”
秦霄竹脱下外袍,垫在杨晟身下,他说:“这里没有止血药,我抱你回去,再给你拔剑。”
杨晟点了点头。
秦霄竹小心翼翼将杨晟抱起,这时又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走到山dòng近处,都是一脸惊慌,叫道:“大师兄?”
这两人就是被云墨规叫来的人,他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那位与大师兄一同上山的大夫叫他们来后山看看,说是有人出事了。
秦霄竹将杨晟紧搂着,杨晟头贴在秦霄竹胸口,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杨晟又抬头看他神qíng,见他虽然面无表qíng,可是脸色却是显得苍白。
秦霄竹不敢太过颠簸杨晟,抱着人回去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将人放在chuáng上。
他吩咐那两名弟子去取来止血药膏,和gān净的棉布。自己则留在chuáng边,伸手将杨晟被雨沾湿的上衣缓缓剥开。
杨晟的身体苍白消瘦,自易昀非的地牢中离开之后,或许是伤了根基,再怎么练武也没办法练回原来结实的身材。
秦霄竹对杨晟道:“师兄,你忍忍,我帮你拔剑。”
杨晟竟还能对他笑了笑,“没关系,动手吧。”
秦霄竹点点头,双手握住剑,一把抽了出来。
杨晟发出一声闷哼,额头上汗水不断流下来。
秦霄竹用袖子帮他擦汗,连忙取了止血的药粉帮杨晟撒上去,然后用gān净的棉布将他伤口层层裹起来。
秦霄竹道:“我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上山,应该很快能回来。”
杨晟点头,说:“好。”
秦霄竹握住杨晟的手,只觉得他手指冰凉,于是坐在chuáng边将杨晟轻轻从身后抱住,手掌贴住他背心,缓缓将内力输送过去。
杨晟觉得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他突然停秦霄竹在他耳边问道:“云墨规gān的?”
杨晟默默点头。
秦霄竹握住杨晟的手不由捏紧了。
这时候,突然两名师妹闯进院子里来,靖云派女弟子不多,这些少女都是陆巧怡的好姐妹。虽然陆擎重病在chuáng,可是靖云派办婚礼毕竟是件喜事,两名少女都嘻笑着,推开秦霄竹房门道:“秦师兄,原来你在这里!及时快到了,掌门夫人叫你快些去换喜服。”
然而秦霄竹却是道:“不了,你们帮我转告师娘,我不会成亲。”
两名少女愣住了。
杨晟闻言,也急忙拉秦霄竹手道:“师弟?”
秦霄竹按住他的手,“不要动了伤口。”
这时,秦霄竹让人去请的大夫已经上山,秦霄竹再顾不上那两名师妹,站在chuáng边请大夫替杨晟疗伤。
两名少女面面相觑,没有办法只得回去告诉了陆夫人。
过了一会儿,便见到赵默和陆夫人一起过来。
陆夫人见到杨晟受伤,顿时紧张起来,站在chuáng边握住杨晟的手,问道:“晟儿怎么了?”
杨晟摇了摇头。
倒是赵默还记得此行为何,他将秦霄竹拉到一边,问秦霄竹为何反悔。
秦霄竹沉声道:“我心不在师妹身上,不愿辜负她。”
赵默说道:“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岂会没有感qíng?”
秦霄竹摇头,“那是兄妹之qíng,并非儿女私qíng。”
赵默道:“儿女私qíng比得上门派大义?”
“何为大义?”秦霄竹看向赵默,“赵师叔你从小看着我长大,知道我一心练剑,并无统领门派的能耐,真要论及大义,我尚且不如师兄,为何这个掌门该我来做却不是师兄?”
赵默有些怒其不争,“你师兄已经被逐出门派了!”
秦霄竹沉声道:“请原谅弟子也不能担此大任!我不会与师妹成亲的。”
秦霄竹话音落时,便见到陆巧怡出现在了院子里,她本是听闻杨晟受伤,急急忙忙来看望杨晟的,身上甚至穿着鲜红喜服都来不及脱下。
闻言,陆巧怡看向秦霄竹,恨声道:“我也不想要嫁你!我本来就不喜欢你!”
秦霄竹一言不发,他本该说些什么让陆巧怡心里好受些,偏偏他又说不出来。
杨晟听到门外争吵,抬手唤道:“师妹?”
可是陆巧怡已经转身跑了,一边跑,一边忍不住还是留下了泪水。
赵默一声叹息,甩了袖子离开了。
屋子里剩下陆夫人,她站起身来,说道:“我去看看巧怡。”经过秦霄竹身边时,陆夫人轻叹了一口气。
秦霄竹回到chuáng边,将被子给杨晟盖好,大夫也帮杨晟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坐在一旁开着药方。
秦霄竹抱着杨晟,问道:“好些了吗?”
杨晟轻声道:“师弟,为何?”
秦霄竹帮杨晟将汗湿的头发微微扒开,说道:“我不想继承靖云派掌门,我想随着师兄找个地方隐居练剑,他日一起làng迹江湖。”
杨晟沉默许久,问道:“当真?”
秦霄竹点了点头,“当真。”
杨晟没有再说什么,轻轻拉住秦霄竹的手。
第二日,陆擎便执意将秦霄竹逐出师门。即使屋内几位师弟都跪下来求他三思,他却仍是一意孤行。
杨晟伤重未愈,秦霄竹背上背着剑,怀里抱着杨晟缓缓朝山下走去。
刚出山门时,便听到门派内钟声长响,这一次敲响的,却是陆擎的丧钟。
杨晟抓住秦霄竹手臂,“师弟,放我下来。”
秦霄竹轻轻将杨晟放下,扶着他跪下来,师兄弟二人各自给陆擎磕了三个头。然后秦霄竹又抱起杨晟,继续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自那之后,杨晟再没有听到云墨规的消息,或许死在了天命谷人的手中,或许再没能恢复内力,一世销声匿迹。
而后来,天命谷中除了展戎,再无入世之人,展戎终于继承他父亲遗志,成为一代名将,斩除了jian相赖悯生,后来又亲自率兵大坡西蛮军,一直杀到西蛮皇廷,将通达王斩于刀下。
易昀非自天命谷一别,再未见过。
而陆靖华、上官谨鸿却一时间名噪江湖,上官容之子再现江湖,身怀绝技,天下难有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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