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铃音还是觉得神奇,“大人,您就一点介怀都没有吗?我是说,我书里写的都是……”
“都是我嘛,我知道,”郑少封点点头,又摇头,“没关系。”
“可是我们大人就因为书中姓名与他重合,就总不高兴。”
“我和唐飞龙,格局不一样,你懂的。”
谭铃音连忙点头。难怪一个是探花,一个只是普通进士;一个是钦差,一个只能当县令。她懂。
两人又开始讨论谭铃音书中的剧qíng。聊着聊着,谭铃音发现,唐天远的口味略有些……怎么说呢,神奇。他不喜欢书中那些把他描写得光彩照人的片段,最感兴趣的永远是某些比较刺激的剧qíng。唐飞龙被调戏呀,唐飞龙被绑架呀,唐飞龙被狗追呀,什么什么的。
千人千面。怪不得他喜欢看她的书呢,原来是这样的xing子。谭铃音恍然。
郑少封又说道,“你以后写了新书,可要先给我看。”
谭铃音点头,“那是自然。”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最近写的那本《唐飞龙西行记》拿给他看。若是之前,打死她也不敢当着唐天远的面把这本书拿出来,可是既然唐天远的口味如此奇特,说不定会喜欢看呢……
郑少封见她若有所思,忙问她怎么回事。
谭铃音便说了实话。
郑少封拍着桌子,“看,必须看!赶紧jiāo出来!”
谭铃音于是去南书房取了手稿前来。手稿是一张一张的,没有装订,到现在,已经快收尾了。
郑少封才看了第一章就笑个不停,“有意思有意思!唐飞龙被女妖怪盯上了,我喜欢!”
你果然喜欢这样的……谭铃音仿佛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两人欢乐地讨论剧qíng。郑少封没架子,谭铃音自来熟,也就没什么拘谨了,气氛很热烈。
唐天远在前面处理完公事,来到二堂,离得挺远就听到里面男女jiāo织在一起的笑声。他加快脚步,一推门走进去。
谭铃音慌忙把手稿收好,背在身后。
唐天远直觉她没gān好事,他拉下脸,“拿出来。”
谭铃音摇头拒绝。
郑少封帮忙转移注意力,“我方才听到前面击鼓,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一个济南来的客商,被几个地痞敲诈了。”他说着,又沉着脸看谭铃音。
有钦差大人撑腰,谭铃音也不怎么怕他,果断瞪回去。
唐天远不满,“反了你了,你给我过来。”
郑少封连忙阻止唐天远,“冷静冷静,本钦差正在问正事……不都说无商不jian么,这商人怎么反倒被人算计了?”
谭铃音cha口道,“济南人都实诚,不爱耍jian。”
唐天远横了她一眼,“你又知道了?”
郑少封敲了一下桌子,“说正事说正事。那人姓甚名谁?我在济南可有亲戚,说不好就在此地碰上了。”
“他叫朱大聪,看着像是第一次出门。”
谭铃音听到这个名字,惊得脸色一白,手不自觉地松开,手稿便如雪片般,哗啦啦散落一地。
唐天远觉得她反应不一般,“怎么,你认识他?”
谭铃音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他叫大葱!哈哈哈哈哈他是不是有个弟弟叫大蒜呀……”
郑少封也拍桌子笑,“还有个妹妹叫大料。”
俩白痴。唐天远无奈扶额,他的目光被地上写满字的纸张吸引,“这到底是什么?”
谭铃音才发觉不妙,忙蹲下身捡。
唐天远想要上前看,却被郑少封拦住,“谭妹子快跑!”
谭铃音来不及整理,把混乱的手稿往木匣子里一塞,夺门而逃。
“一定要保护好手稿!”郑少封高喊道。
你能不能不说啊……谭铃音默默飙泪。
☆、第30章
谭铃音回去把手稿藏好,接着去找二堂外看门的衙役聊了会儿天,听说前头打官司的人已经散了,她才敢出去。
出了县衙直奔古堂书舍。
谭铃音如临大敌,“清辰,朱大聪来了!”
谭清辰也惊到了,跟谭铃音比划着:确定?
谭铃音重重点头,“他刚才来衙门里告状。”说着,便把来龙去脉说了。
谭清辰觉得挺不可思议。以朱大聪的身份地位,好像没必要千里迢迢跑到铜陵县告状吧?再说,朱大聪什么时候变成商人了?
倒是重名的可能xing比较大。济南又不一定只有一个叫朱大聪的。
谭铃音也希望如此,可她总觉得心内惴惴。谭清辰安慰她:此事已经过去三年多。朱大聪若想找麻烦,早就来了。
谭铃音便有些伤感,“清辰,我们都离家三年多了。”
谭清辰点了点头。
“你说,我们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能回家了?”
谭清辰叹了口气,握住姐姐的手。
***
当晚,唐天远治了些酒菜,给郑少封接风外加践行。郑少封喝两口酒,嘴上就没了把门的,一会儿说荤段子,一会儿调戏香瓜和雪梨,一会儿又开唐天远的玩笑,嚷着要早些吃他与谭妹子的喜酒。
唐天远皱眉放下酒杯,他不慡很久了,“才相处半天,就哥哥妹妹的,你们倒亲近。”
“哟,吃醋了!罚酒罚酒!”
郑少封酒量不算好,喝几杯便有些醺意,他举起筷子打节拍,唱小曲儿。
唐天远暗暗摇头。人长进了,酒品是一点也没长进。
他今日有些心绪不宁。像是被某些莫名的qíng绪牵绊着,既摆脱不了,又抓握不住。
喝酒吧。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
次日一早,唐天远和谭铃音一同送走了郑少封。
郑少封走后没一会儿,池州知府宗应林就来了。宗应林今年四十多岁,长得白白胖胖,圆眼圆脸圆身材,给人一种你轻轻推一把他就能翻滚的错觉。
宗应林的主要目标自然是钦差大人,只可惜没见着。唐天远还捏造了一句来自钦差大人的口信,说他自称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这话很适合给心里有鬼的人听一听。
宗应林是个笑面虎,不管大事小事好事坏事,他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听到这样的话,他禁不住赞扬钦差大人果然英明。
唐天远作为下官,严肃认真地接待了知府大人。宗应林一边喝茶,一边问了唐天远一些关于钦差大人的事qíng。
官场上的人说话,那就是泰山上的十八盘,弯弯绕太多,有些话是真心,有些话是假意,有时候是明褒暗贬,有时候是明贬暗褒。唐天远自然不敢直接抱怨钦差大人,于是说什么钦差大人“公正”啊,“严明”啊,“清廉”啊,“耿介”啊,等等。公正严明的意思是你没有徇私的机会,清廉的意思是你休想行贿,耿介的意思是他老人xing格不太好你做好心理准备……
如此,唐天远成功塑造了一个因为被上级搅huáng好事而满腹牢骚的年轻地方官员形象。如此的真实而立体,别说什么宗应林周县丞之流,连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宗应林准确接收到这个下级的暗示,顿时觉得此位钦差大人不好对付。没办法,人家是唐天远嘛,御笔钦点的探花郎,老爹还是内阁首辅,走到哪里都有清高不可一世的资本。宗应林掏出手帕擦了把汗,跟着恭维了几句,又教训唐天远该脚踏实地,不要想东想西。
虽然话说得不客气,但唐天远知道这是宗应林在跟他示好:教训你是给你面子,满脸堆笑地跟你东拉西扯半天实际一句有用的话不说,那才是不把你当自己人呢。
上下级jiāo流完毕,唐天远治酒席招待了宗应林。他知道宗应林贪吃,便弄了几道好菜,又开了一坛从京城带来的二十年的竹叶青,宗应林自然能感受到他的诚意。考虑到谭铃音也比较贪吃,唐天远把她也叫上了。反正她是师爷。
是不是自己人,从饭桌上就能看出来。比如这谭师爷,宗应林就能感受到她的敌意。他爱吃那盘水晶虾仁,旁人便都不动,只有谭师爷,一个劲儿地夹夹夹!由于在饭桌上还要同人喝酒说话,他自是抢不过她的。
酒足饭饱之后,宗应林休息了一会儿,周正道带着孙员外前来求见了。
孙员外还有些不甘心,“大人,我儿他……”
宗应林无奈地摆摆手,“令郎的命不好。倘若没有钦差cha手,这事自然好办。可现在钦差大人亲自发话了,莫说是我,就算是布政使,也驳不得。”
其实若说一点希望都没有,那也不尽然,大不了跟钦差作对么。可是没有人愿意为一个小小的乡绅去冒这个险。
宗应林看着孙员外灰败的脸,又道,“我看你还是cao心点别的事吧。这个钦差行踪神秘,而且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铜陵。我总觉得他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巡查政务。”
孙员外愣住,“大人的意思是……”
宗应林摇头叹道,“你们gān的好事,倘若被皇上发现,可是要血流成河的。”
“大人请放心,该处理的都处理了。”
“最好是这样,”宗应林点点头,“剩下的huáng金有线索了吗?”
孙员外和周正道都无奈摇头。
这种事,急也没用。宗应林现在最不放心的,还是那个唐飞龙。他是个变数,能不能为己所用,还有待考察。huáng金之案牵涉重大,必须找最可靠的人。宗应林本来打算把铜陵县攥在自己手里,他都托人去吏部打点了,可惜晚了一步,唐飞龙凭空冒出来,占了好窝。
宗应林问另外两人,“你们觉得,唐飞龙此人如何?”
两人的评价和宗应林的印象差不多:有头脑,有胆识,有软肋,可以收用。
宗应林又问,“那个姓谭的师爷呢?”
周正道对谭铃音的评价不太高,“此人贪吃又贪财,时而疯癫,且是个半瞎。”
“那她又是如何成为师爷的?”
周正道摸着山羊胡子,笑得有些猥琐,“这个,唐大人年少风流,他想让她当,她自然就当了。”
大家都是男人,宗应林一下就懂了,跟着笑,“那小子倒是艳福不浅。”
不说这三人如何密商。且说这一头,谭铃音吃饱喝足,午睡过后,被唐天远打发去整理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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