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们彼此都知道苏锦棉的这番话只是在向外表达一种委曲求全,但这番话,还是在某一种程度上让他一惊,眸色沉沉地盯着她。
半晌,他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定定地看了她一会,拉了拉她身上的狐裘。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倾身覆上,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等我回来。”
似乎是临别在既,都是别有一番的悲伤。苏锦棉眼睁睁看着他往门外走,那门外雪积得厚厚的一层,天寒地冻。那卷进来的qiáng风chuī得人都站不住脚,微眯了眼,只看见他修长的身影在这群人之间依然格外的显眼。
那狐裘被风chuī起一个弧度,猎猎作响。
长发羽冠,尽管是这种时候依然还是从容不迫。
苏锦棉看着门被掌柜地慢慢关上,那漫天的风雪即将隔绝在外时,喉间一哽,突然害怕起来。想叫他的名字,却发现发音都有些困难了。当下只是喃喃地念了一句,“殿下。”声音轻得连留下来照看她的小厮都未听清,那即将远去的人却听的一清二楚。
径直回过头来,目光狠准地直直地盯上了她。那眸底瞬间绽开笑意,直达眼底。
苏锦棉的脸色因为这风寒已经显得很是苍白,一点血色全无。但是一身白色的狐裘披在身上,即使是在这小小的破旧的客栈里都自有一股子属于她的清新淡雅。
那么一站,遗世独立。
等出了风口,陈维见此刻风雪有越发大起来的架势,微微变了脸色,“要不公子回去吧?让下属跟着各位英雄好汉去吧?”
八皇子冷冷地扫过去一眼,看着这漫天的雪色,只冷沉了声音道:“慌什么,我们速去速回。现在这客栈里一个能招架一会的人都没有,怕是等会风雪小下来了,láng群也来了。”
bào风雪,这山中自然是找不出什么食物来了的。那这láng群自然是会寻着这两个人来山下,那这客栈那么醒目,láng群必定会沿着山线下来的。到时候还没有应对的法子的话,那么的确是都要jiāo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微微闪了闪,倒是料不到她仅是这么一小会的时间竟然能为他想出这么gān脆的法子来。
本来还以为要带着这帮人下去找点物资还要耽搁上些时间,哪料她似乎也知道这样的局势迫在眉睫了,三言两语倒是让这帮人完全没有了异议。
她说的话倒也不是技巧很高,只是简单扼要,虽然不是直接点出,但是话里话外无不一个地方都是在暗示着。
这是一帮聪明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奥妙。想必也是有这一番心思,见苏锦棉的话点了出来也就从善如流地允了下来。
想到此,他难得好心qíng地勾起唇角露出个淡淡的笑意。
好一个与你同在。
小厮估摸着八皇子也走得差不多了,当下沏了一杯茶递上去:“夫人喝点茶暖暖身子,还在病中,且不要加重了病qíng,不然主子回来定是要教训奴才的。”
苏锦棉倒是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小厮,见他言语之间不卑不吭的,自然知道他能得八皇子的重任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当下明白他话里的暗示,只是摆摆手,“回去房里是等,在这里也是等,我想看见他们早点回来。”
这一句话听在别人的耳里,再结合之前的那副qíng景,谁都会想到这两口是恩爱的小夫妻。如今患难与共,一段佳话。
岂知其实只是逢场作戏,虽然入戏有些深。
小厮倒是未言语,只是眉宇微微一皱,还是提醒道:“夫人别为难小的了,还是回屋休息吧,怕夫人这身子实在熬不住这严寒的天气。”
大堂里留下了将近一小半的人,都是行动不便或者身体弱的人。
苏锦棉倒也觉得寒气bī人,只是想着还是在下面待着比较安全。回了楼上昏昏yù睡,待八皇子回来了,岂不是又要折腾一番?
况且,她斜眼看了看这里躺着的这两个人,虽说招引来láng群并不是他们故意为之的,但是多多少少还是给众人带来了麻烦。
虽说在某一方面上,让苦ròu计实施地更彻底,凭借这皇上对这八皇子的宠爱,想必此番没有剿灭的心的话回去之后必定是要委于重任的。
赌赢了,那皇位只需要步步小心便好。
赌输了,那皇位也不再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想到这里,她皱眉揉了揉额角,只觉得此番出行,当真是劳心费力。
天色渐晚,留下来的人都有些蠢蠢yù动。人心都是自私的,他们会猜测他们这帮壮丁会不会寻着路就走了,不再回来。
人面临生命遭受威胁的时候,总是不理智的。
掌柜的倒是挺安心地等着他们回来,晚间还熬了稀粥分给大家吃。那饼都留着让他们带去了怕是路上需要能救救急。
苏锦棉不上去,小厮自然也候在楼下。此刻见掌柜的端上稀粥来,指着面前的位置道:“你也坐下吃吧,如今这境况,还有分主子下人的必要么?”
小厮倒是不敢越距,闻言也只是动了动身子,并没有坐下来。
苏锦棉瞟了眼,见他身形不动,也懒得说废话。径直端起碗喝了几口小米粥,这大雪之日,能喝上这么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倒也是一件幸事。
“吃什么饭啊,我等我儿子来了再吃。”
静谧的氛围最终被打破,苏锦棉的动作一顿,随即往回看了眼,只看见后面一位老人家正瞪着眼恶狠狠地盯着苏锦棉,颇为不满。
苏锦棉也不在意,只淡淡一笑,便当作没看见一般,转回头去。
天色越来越沉,外面已经漆黑地看不见了。但是偶尔掌柜的开门张望却还是发现他们要回来的迹象,每一次关上门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苏锦棉倒是视而不见,看见了只觉得烦心的事qíng,何必再看?
但当外面隐隐约约想起láng嚎声的时候,这一直维持着水面上平静的镜面终于被怨言撕碎。
“这可怎么办是好,láng群来了……”
“现在我们这里都是手无缚jī之力的人,这láng群一下山,这不是就等于送到了láng群的嘴边当它们的美味佳肴吗?”
“都怪那幺蛾子,若是大家都在,也许扛了刀剑还是能一拼的,也好杀了这láng果腹,好久未吃到ròu了。”
苏锦棉听着这些声音,低垂了眉,一下一下揉着自己的手,仿若未闻。
那掌柜的终于是耐不住了,跑过来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位小姐,你看这如何是好啊。”
言下之意,人都走光了,这是你的意思,那如今呢……láng群都来了,你看着办吧。
苏锦棉抬眼看过去,眼底那抹坚定却让掌柜的一震,“不稍片刻他们就会回来了,回不来了那便都是jiāo代了,有何可怕的?若是怕了,自行了断。”
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那么薄qíng的话来,掌柜的面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很是不好看。
苏锦棉却是觉得不够,扬高了声音冷声道:“都怕什么,láng群下来还需要一时半会。”
苏锦棉身后站着的小厮此刻面色也有些不淡定了起来,“夫人。”
苏锦棉抬头看了他一眼,只问道:“你信你们家的主子嘛?”
“信。”他点头,回得铿锵有力。但说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终是越距问道:“那夫人信不信?”
“若是不信自然是不会冒险让他出去了,他有绝对的能力安全地回来。”说罢,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信。”
回应她的是一声高过一声近在耳边的láng嚎,以及在那láng嚎声下,“咯吱”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一抬眼,就看见他肤色如雪,面色如常,一双眸子里波光潋滟,双唇嫣红似血。那一身狐裘白衣,印着身后那一片的漆黑,分外分明。
第二十五章用qíng多深?
苏锦棉打从开始便知道这八皇子与身俱来就有一种让人不能直视的气质,如今一身狐裘,加上这与生俱来的优雅与绝美面容,远远望去,是那样的遥不可及,恍若天仙。
门被打开,那一直被阻在屋外丝毫不甘心的bào风雪再起,那狂肆的风如若无人之境,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堂,使得门外那飘着的雪花都一蜂拥地涌了进来,chuī得桌上的烛火都摇曳着即将燃尽。
暖气本来就稀薄,如此一来越发的寒冷起来。
苏锦棉站起身,正要说话,只听见身后láng群的叫声越发的近了,皱了皱眉,张开嘴就是一股冷气袭来,让她掩着唇咳了好一会儿才歇了下来。
那原本站在门口的八皇子见她又咳上了,皱了皱眉,快步走了进来。
“身子这般弱,不是jiāo代了让你带夫人回去楼上歇着的吗!”前半句话似是叹息一般,后面那句语气直接凛冽了起来。
苏锦棉咳得喉咙一阵一阵的发紧,当下抓着他袖口的手一紧,等停歇了下来,这才帮那小厮开脱道:“不关他的事,如今如临大敌,我们先看眼前的吧。”
她这话一出,他的眉头反而越皱越紧。半晌看了看外面群山浮动以及那隐隐闪动的幽绿,指着那个陌生面孔道:“láng群一时半会还不敢下来,这里的烛火都点上了。大家小心提防着来探路的独láng就可以了。大夫,你随我来”说罢,这群人竟然也没有反驳,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越发的严肃起来。
苏锦棉却是不知道,他们下山的那段路上已经遇见了些麻烦。那一批被山雪拦着上不了山的人如今穷途末路,看见他们就跟看见猎物一样死命地往上扑。
这个男人走在人群的后面,却在这个时刻,一句话控制了场面。“互相残杀不如互帮互助,你死我活不如互相扶持。”
这种看似没有力道的话在那样的场面被他那样气势万钧地讲出,竟然生生的让人有了一股他是天生的将领般的错觉。这个男人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让他们骨血里流动着一种叫做服从的东西。来的莫名其妙,又心安理得。
总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上天派下来救他们命的。
自然而然的,他如今在这帮面对生命威胁已然无措的人面前就是领导者。
八皇子二话不说,拉着苏锦棉上楼去。房内因为许久没有人,已然蔓延着一股子寒气。苏锦棉只觉得这里比外面的大堂都还要冷上几分,不由自主往他身上偎了偎,只觉得这温度难忍地她难受。
一直跟在后面跟来的大夫倒只是山下这个小村里的小诊医,平常也只看看一些小病罢了,但如今被抓了来,只能无奈的上前替苏锦棉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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