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婿_果木子【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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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日,他一进门便觉气氛不大对。

  萧道成坐在案后,眉头紧拧,面前摆着一把剑,一碗水。

  见他进来,眉间的褶子更深,默不作声地将剑抽出,萧澜看着他,上前道:“父亲怎么了?”

  萧道成不说话,端详了半晌他的眉眼,方矮了身子道:“阿澜,听过滴血认亲么?”

  萧澜听过,因在太学里,暗地里便有人指桑骂槐地说他母亲不贞,萧澜为此没少跟人gān架,有回就有人神神秘秘说了这个法子给他听,还故意撺掇他试试。

  萧澜把那人胖揍了一顿,实记下了。

  但他一点儿也不想试,他知道自己是端王的儿子,也只想做萧道成的儿子。

  此刻,看到父亲的架势,心里一下涌起了害怕,他本能地把手背到身后,摇头道:“孩儿不知,听也没听过。”

  萧道成眼里闪着难过,直起身,先将自己的手指割破,滴了血在碗里,看着他:“阿澜,你也来试试。”

  萧澜这时觉得心口狠跳,深秋里,他背上出了一层汗,使劲儿地摇头,往后退,退到了墙角儿,他腿一软,扯着正在变声的嗓音道:“父亲在怀疑什么?!”

  萧道成嘴唇发抖,眼眶渐渐红了,父子两个对看,萧澜眼中满是惊惧,萧道成眼里却都是难过,半晌,他眼泪先出来了。

  “罢了”,他仰仰头,抬手将那碗水挥到地上,哽道:“为父疼了你这么些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萧道成的儿子。”

  萧澜胸口起伏,他看着那把剑,问:“父亲是想杀了我么?”

  萧道成将他揽进怀里,闭眼道:“做爹的下不了那个手。”

  萧澜抬着脖子看他,可能是被这一句话所感,他冲外面道:“再去打碗水来!”

  萧道成摇头:“不必了。”

  萧澜额上全是冷汗,却固执道:“要!”

  没多久,水拿来了,这会萧澜先划破了自己的手,滴在碗里,他怕自己过了这下便没这个勇气,拽着萧道成的手指,挤了血滴进去。

  现今的萧澜知道这法子实是野撰来的,未必能做得了准,但在那一刻,萧澜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野办法上。

  室内落针可闻。

  血滴漾开,融在了一块儿。

  萧澜眼前瞬间亮了起来,萧道成用力拍了拍他的背,“我儿!”

  午间短短的这一刻,父子两个都像过了多少年。

  过后,萧道成给萧澜缠手指,jiāo代他:“今日之事莫要与你母亲说。”

  萧澜紧抿着唇,露出一丝冷意来,他因此想到了霍氏兴许真做了对不起父亲之事,萧道成却拍拍他,肃容说:“不可暗自诋毁自己的母亲,事qíng并非外人讹传那般。阿澜,你且记着,你是我的儿,不管发生何事,要护好母亲和姐姐。”

  当晚,萧道成进了宫,这几句话也成了父子间最后的jiāo谈。

  萧澜呼口气,感觉到延湄在晃他的手,深思稍定,——霍氏已然醒了。

  萧澜看着她,心里头却在转念,那个中午的事在后来萧澜谁都不曾提及,萧道成应该也没有告诉霍氏,但是听她下午冲口而出的话,——她是知道的。

  ☆、第58章哈哈

  时近酉正,暮秋的天色已经沉下来,室内尚未点灯,有些暗,霍氏吐出一口浊气,眼珠缓缓转了一圈,扫过chuáng榻前站着的几人,张了张嘴:“阿允。”

  她叫得的是长子萧允之名,莲姑在一旁听见,忙上前两步,弯下腰道:“老夫人可算醒过来了,把咱们吓坏了,侯爷一直在这守着您呢。”

  霍氏目光在萧澜身上停顿了片刻,她刚醒,卸去了先前的凌厉,还显得有些迟缓。

  闵蘅收了针自脚榻上起来,道:“先喂口水罢。”

  莲姑哎了声忙去端水来,萧澜把他从里间让出来:“要紧么?”

  “倒不算大碍”,闵蘅净过手,到外间边写方子边道:“连日赶路,老夫人身子本就有些吃不消,刚刚应是qíng绪激动了些,心里头起伏过大,气血淤积,先用几服药缓一缓。”

  他开完了方子要告辞,萧澜却道:“还请闵大夫在花厅稍侯,萧某另有事相询。”

  闵蘅点点头,“好。”

  萧澜转回内间,霍氏已近被莲姑扶着靠坐起来,缓慢地喝水,延湄也在榻前候着,萧澜扫一圈屋子,对霍氏道:“大夫刚开了药,我遣人去抓了煎上,母亲且先歇几日罢。晚些我指几个丫头过来伺候,缺了甚么您便吱声。”

  按理应该他与延湄在霍氏身边侍疾,但都是一路辛苦,萧澜亦不愿意把延湄放在霍氏跟前,霍氏也正恍恍惚惚,不想见人在身边晃悠,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意思叫他们先回去。

  等他二人都出了院子,霍氏才颤颤地抓住莲姑的手,断续着说:“莲姑,我,我刚刚……看见他啦,我看见王爷啦。”

  “老夫人”,莲姑给她顺背,“您刚刚是昏厥过去了,还没大醒,这是糊涂话。”

  霍氏没听到一般,只自顾自地慌道:“可他不理我,一句话也不肯说,莲姑,他是不是还在怪我?是不是?怪我到现今还叫那老贼活着,怪我怎也还活着!可是我不敢去见他呀,莲姑……”

  “没有没有”,莲姑给她擦额头上的冷汗,“您别再记着了,来回这么多年,也够了。”

  霍氏闭上眼,又慢慢地躺下去,喃喃自语,“不能不想,也没法子不记着。”

  …………

  萧澜带着延湄打霍氏那儿出来,本该先让她回自己的院子,但想了想,还是与她一并去了花厅。

  闵蘅等的时候并不长,但正是要用晚饭的时辰,他实已经饥肠辘辘,耿娘子特吩咐人送了糕点,可他一块未动,水也没喝一口。

  萧澜进来冲他点点头:“闵大夫久侯。”

  “无妨”,闵蘅道:“侯爷要问在下什么?”

  萧澜默了默,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但他心中有疑惑要解,便也不绕那许多的弯子,道:“我想问闵大夫,传有滴血认亲一事,做不做得准?”

  闵蘅原本正欠着身子,闻言神色微一动,腰背渐渐挺直,道:“确实在杂书里见过,曾读到一本游医散记里也记录过这法子,应有七、八分可信。”

  萧澜的重点实不在这里,他接着问:“那在这中间,是否有手脚可动,以致使结果不同?”

  ……有的。

  这个闵蘅没在其他医书上查到,却在自己父亲的一本手记上瞄到过,——曾写如果水中掺了白矾,即便不是亲生血液也能相容,而若是加入清油,即便是亲生血也无法相容。

  闵蘅眯了眯眼,却缓缓摇头:“此间我倒不大清楚,这法子本也就隐秘流于高墙之中,用的极少,侯爷若有用,我回去可帮您查查。”

  萧澜定定看他一眼,忽笑了笑,恰耿娘子在外头给延湄端了份茶点进来,延湄正饿,想吃,萧澜抓住她的腕子,说:“洗了手再吃。”

  延湄刚从霍氏房里出来时已洗了手,便皱了下鼻子不大乐意,耿娘子掩唇一乐,忙叫人又端了水来,延湄洗手,萧澜便拿着巾子等在一旁,洗完了,捧着巾子给她擦。

  动作太自然,延湄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习惯了。

  闵蘅在后面轻声道:“其实……这本有个更准更好的法子。”

  萧澜给延湄擦gān净手,延湄轻轻拍两下,回身时见闵蘅在看她,便冲他笑笑,回到自己位上拿了块儿点心慢慢吃,闵蘅转开眼,说:“叫滴骨法。便是将血滴到骨骇上,如若血能渗进骨骇,便是亲缘;如若不能,则不是。当然这法子只能用于一人已逝的qíng形,原曾看过一野闻记一富户家里其父疑子非是亲生,便狠心将儿子摔死,埋后,等到皮ròu化腐,只剩了骨骇,滴血去验……”

  延湄正刚吃完一块儿栗子糕,耳朵里听到这话立时瞪大了眼睛,噎得直拍心口,萧澜一步起来,忙把水给端到嘴边,说:“难受就吐在我手里,你慢一些。”

  延湄吞了两口水,把栗子糕顺下去,噎得胸口疼,自己握了拳头一下下捶,萧澜把她手拿开,用掌心慢慢往下捋,延湄喘几口气,还想着闵蘅的话,眉头蹙起来。

  闵蘅满是歉意,有些无措,又没法子上前,在原地涨红了脸,萧澜也不想再说,转过身道:“这几日还要麻烦闵大夫,也请回去歇着吧。”

  闵蘅躬躬身子要退,延湄却出声道:“腿伤。”

  闵蘅忙摆摆手,垂着眼说:“多谢夫人,侯爷想的周全,单给我的铺子里派遣了马车,在侯府里,都是敞轿抬着走的,闵某都快不会走路了,这伤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好。”

  延湄嗯一声,便也不问了。

  萧澜目送他出了花厅,回身把点心挪开些,说:“也先别吃了,沐浴完直接用晚饭。”

  延湄抖抖手,说:“不舒服。”

  她尚浸在闵蘅说的野闻里,那事qíng听得她心里头难受,萧澜沉默片刻,道:“回去吧。”

  延湄先回房沐浴,萧澜叫了程邕来,问太守陆文正可曾来过,程邕回道:“申时陆大人过来谒见,属下说太上皇一路疲累,正在歇息,改日再召见,陆大人倒也没多说什么便先回了府衙。”

  “让人留意就行”,萧澜jiāo代,“不必盯太紧,常叙呢?”

  “常将军还带人在洛水附近设防,估摸明后日才能回来。”

  萧澜叩叩手指,常叙这里,他必须得赌一把。

  这日安排的人多,跨院和客院几乎都占上了,侯府从外面看没什么不同,实际外松内紧,每个院里都是轮岗值哨。

  等沐浴一番,又用过晚饭,已经是二更末,萧澜与延湄又到霍氏院中去了一趟,霍氏已吃过药睡下,俩人顿得一顿方返回来准备歇息。

  延湄回到熟悉的地方,而且终于能踏踏实实地躺在自个儿的chuáng榻上,心里头松快得多,抱着被子滚来滚去,萧澜坐在外侧看她,心下却稍有些不定。

  ——之前两个人已然是同衾,但这会儿看……延湄似乎没有再与他盖同一chuáng被子的意思。

  延湄滚够了,就老老实实钻在被子里,闭着眼要睡。

  萧澜咳两声,叫她:“湄湄。”

  延湄没甚反应,眼睛闭得更用力,萧澜没话找话,问:“渴不渴,要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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